指控妓|女
早上。
我走進教室,立即響起一陣口哨、尖叫和笑聲。若不是隻有一隻眼睛可以看見麵前的這片騷亂,我都要懷疑是不是我沒有把頭發梳下來遮擋好我的黑斑了。一般在這樣的時刻總會有好心人及時出現,生怕我看不見黑板上的那一行大字,體貼地幫我大聲念了出來。“黑夢露,你跟你媽一樣都是妓|女!”“哈哈哈哈……”
孫天嬌踩著墨綠色的小皮鞋走到講台上拍了拍桌子,阻止了幾個人渣笑得樂極生悲、含笑九泉。“都別鬧騰了!怎麽能這樣汙蔑自己同學呢!是誰寫的?”
所有人麵麵相覷,孫天嬌的眼睛卻已經提前伸向了那個即將站出來承認的罪魁禍首——鴿子。
鴿子站起身來,微低著頭,二下巴上的肥肉直接跟肩膀連接在了一起。
“鴿子,你不是一個喜歡隨便說話的人,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呀?你為什麽要在黑板上寫這麽一句話?”墨綠色的小皮鞋循循善誘。
鴿子抬起頭來,先是看了看坐在一邊的臘八,再看向孫天嬌,最後將眼神定在了我身上。“這個醜八怪,這個黑夢露,不隻是長得惡心,骨子裏也是一樣讓人惡心!以前我跟她做過朋友,所以我知道實情,她跟她媽一樣,都是妓|女!早在幾年前,她就已經跟男人在後山腳下的麥子地裏做過那種下流事了!是我親眼看見的!”鴿子的聲音是喊出來的,拋進蒼白的空氣裏,顯得有些劈裂。
麵前那一雙雙的腳騷亂了起來,有人開始朝我扔東西。
臘八起身跑出教室,擦肩而過時,重重地撞了我一下。我不爭氣的小身板向後一掀,重重地撞在了門板上。緊接著,白色的運動鞋出現在了我的眼前,伸出一隻修長而漂亮的手,拿起黑板擦,擦去了黑板上那句帶有我名字的話。
“黎明,你沒聽到剛才鴿子說什麽嗎?這個醜八怪就是一個妓|女!肮髒下賤!你幹嘛還要再理會她?!”墨綠色的小皮鞋被氣得歇斯底裏,跳過來擋住了白色運動鞋。
“我不會憑誰的一句話就輕易相信這麽惡毒的指控;無憑無據,也請大家不要這麽草率輕信如此荒唐的話。”白色運動鞋的語氣堅定而嚴肅。教室裏的騷亂便沒有再繼續,而是漸漸平息了下來。
我沒有離開門板,如果不能確定得站多久的話,有個東西靠一靠也不會那麽累;黎明說話總是文縐縐的,跟人吵架也顯得彬彬有禮,我不太喜歡他的用詞方式。鴿子一定想知道臘八跑去了哪裏。從我站立的這個位置剛好可以看到臘八正站在樓下的一棵楊樹前,一拳接著一拳狠狠地打向樹幹;距離他跑出去不到兩分鍾的時間,我想象不出發生了什麽事,會令他對那棵樹產生如此大的仇恨。
因為我是不是妓|女的問題,孫天嬌和黎明還在進行著高端辯論,沒完沒了。我已經懶得去理會他們之間這種獨特的打情罵俏了。我臆想起了龍婆子坐在門前的老槐樹下,摸索著解開她的裹腳布,又酸又臭,繞了一圈兒又一圈兒,同樣是沒完沒了。
我沒留神臘八何時又折返了回來,拉起我就往外跑;就像元宵節的那天晚上,我不知道他要拉著我跑去哪裏;其實,我們根本就無法離開這裏,我們沒有地方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