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人衝喜

  被鴿子的父親拿斧頭劈了半扇大門，龍婆子躲在家裏三天都沒敢出門兒。第四天，她拄著拐棍兒，挪動著豬蹄甲子一般的三寸金蓮當街叫喊，說是經她手摸過的胎，從沒出過錯；鴿子母親這一胎就是男胎，一定是被人換了去。


  這個瞎了眼的神婆子說得如此篤定，鴿子的父母都信以為真，去衛生所鬧騰了幾個月，打砸、上吊、喝農藥，賴招兒悉數盡試。最後，負責接生的產科大夫連夜離開了這裏，這件事隻得不了了之，成為了黑金城裏又一個無解的秘密。再沒人記得在這件事裏龍婆子應該負些什麽責任。


  鴿子全家人都認定了這第十個丫頭不是他們家的種；有的提議送人，有的提議賣掉，有的提議直接扔後山水渠裏。一時間也沒商量出一個結果，可家裏這麽多人的居住問題迫在眉睫。鴿子的大姐主動請纓要把自己嫁出去。於是，鴿子的父親提了二斤散裝點心找程媒婆給鴿子的大姐說了一個對象。


  程媒婆原本在礦上做會計，能說會道，精打細算，退休後賦閑在家，耐不住寂寞就幹起了保媒拉纖的活兒。她掂量著那包點心，算計來算計去，給鴿子的大姐說了附近農村的一戶人家。“公婆健在，家境殷實，小夥子老實本分不惹事兒，別提有多好了！能嫁進這麽好的一戶人家，你們家大丫頭可是上輩子積了大德了……”


  程媒婆嘴裏那個“老實本分不惹事兒”的小夥子事實上是一個癆病鬼，整天窩在家裏抱著藥壇子，當然不會跑出去惹是生非。鋼蛋媽不知道從哪裏獲悉了這一隱秘的情報，馬上給捅了出來。很快，所有人都知道鴿子的大姐將要嫁給一個癆病鬼給人家衝喜。鴿子的父母先是暴跳如雷，可是當兩千塊錢的彩禮錢握在手裏時，他們便自然而然地忽略了那些無傷大雅的小細節。鴿子的大姐如期出嫁。


  “我大姐說，隻要能離開這個家，別說是給人家衝喜了，就算讓她抱著公雞跟男人的靈位拜堂，她都願意。”


  聽到鴿子說這話，孫天嬌等人笑得前仰後合。


  “原來窮瘋了的人家都是這樣的呀！”“你媽會不會繼續生下去呀？”“當然了，你們窮人能幹什麽？隻能窩在家裏生孩子唄！”“哎，你爸媽在被窩裏生孩子的時候，你們家姊妹幾個會不會在跟前看呀……哈哈哈哈……”


  鴿子的兩隻腳掌蹭著地，憤懣，委屈，卻還在對著她們這些小三八笑。鴿子有求於孫天嬌。


  臘八已經通知了鴿子分手，就像他通知鴿子開始交往時一樣，鴿子根本就沒有表達意願的機會。不過，估計就算臘八給她機會說，她也說不出什麽，一看到臘八，她便無法正常呼吸。被分手的鴿子跑去向孫天嬌求助。孫天嬌這個蛇蠍美人嘴上答應會去幫鴿子跟臘八說情，事實上她什麽也沒做，除了繼續捉弄虐待鴿子。


  本來我並無心去理會這些與我無關的事，而且黎明也已經有將近兩個星期沒單獨找過我了，可不知為何孫天嬌還是對我有那麽大的興趣。她一隻眼睛斜瞥著我，嘴巴湊到了鴿子的耳邊，嘀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