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誘人
人間四月天。老天露出了一年中難得見的幾個好臉色,蟄伏了一個冬季的蛇蟲鼠蟻又猖獗了起來,包括黑金城裏的長舌婦。
“哎,昨兒夜裏我看見老□□帶著後街上的一個小媳婦兒進了他的葡萄屋……”
“沒辦法,賣菜煎餅的那個騷狐狸太忙嘛,就算是整天叉著兩條腿高潮也接不完那麽多的客,老□□隻能自己解決了……”
她們說的老□□是礦上退休在這裏養老的葛老頭。有人說葛老頭一輩子沒成過家,無兒無女,是絕戶;也有人說他老家有妻房,妻子死了,子女不承認這樣的風流爹,他也懶得回去,拿著退休金在這裏好吃好喝,還給自己買了塊金表。
鰥居的老男人跟寡婦一樣,喜歡勾三搭四,到處偷情,這是黑金城裏的常理,他們都這樣說。
葛老頭在園藝方麵有兩把刷子。他的院子裏種著很多植物,有竹子,有蘭草,其他的我都叫不上名字來;幾棵葡萄尤為出色,別處的葡萄隻是藤,他的葡萄已經成了樹;籬笆圍牆承載著葡萄架子,上麵的葡萄枝蔓密密麻麻將他的整個家都覆蓋了起來。現在這個時間,綠色的新葉子還沒有長出來,枝蔓上盡是些枯萎的葉子耷拉著,褐色,紫色,黑色,鋪了一層又一層;讓人感覺一定有什麽東西隱匿其中瞪著幽藍的眼珠子盯著你,隨時準備撲過來撕咬。
“千萬別接近葡萄屋,那老怪物用葡萄引誘人,專抓女孩子!女孩子進去過再出來,可就不再是女孩子啦!”從小就聽多了這樣的警告。我母親倒是從沒跟我說過,我是聽鄰居鋼蛋媽跟她女兒大麗姐說的;不過,我倒是見過鋼蛋媽在葛老頭的葡萄屋外麵偷摘葡萄。
夜闌靜。
母親帶了朋友回家,不知道是要商討什麽國家大事,給了我錢叫我出去買東西吃。四下裏漆黑,我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有哪裏可以買到吃的東西,而且我也不想吃東西。
“是夢露啊,來,到我的葡萄屋裏來,我給你看一樣你絕沒見過的好東西!嘿嘿嘿……”葛老頭“嘿嘿”地笑著,他的腳跟夜色混為一體,我看不清楚,隻能聽到蒼老的聲音在空氣裏遊蕩。
我想起了鋼蛋媽的警告,卻又覺得葛老頭不太像是《三味書屋》裏提到過的美女蛇,何況葡萄園也不是百草園。
走進被葡萄藤嚴密包裹著的園子裏,感覺溫度比外麵低了幾度,呼吸進鼻腔的都是泥土的腥味兒。葛老頭扯了一根電線掛在葡萄藤上,燈泡是15瓦的,能看得見,卻看不清,像是在照顧某個害羞生物的小情緒。
“嘿嘿,夢露,你來看這個。”葛老頭拉著我來到一個直徑大約三十厘米的花盆前麵。這個花盆擺在幾排花架子的最中央,盆上有詩句,看不清寫的是什麽,卻能感覺到它的金貴和與眾不同。
“這是曇花,有些一年隻開一次,有些好多年都不開一次,而且開的時候是在夜裏,隻開幾分鍾,美得像精靈,不是什麽人都能有幸得見的……”葛老頭的聲音有些顫抖;他把所有的衣服都穿在了身上,腳也被嚴嚴實實地包在黑色皮鞋裏,我幾乎能看到那氣孔裏有水流出來。
我在想,待會兒從這個葡萄屋裏走出去以後,我就不再是女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