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的冰

  水庫邊有風,火躥得很快,黎明甚至來不及脫下被點燃的風衣。我想起了過來這裏的目的,拖了這麽久的時間,是時候做了;再晚些回去,就真沒有什麽電視節目可以看了;於是,我走到黎明身邊,使勁一推,將他推下了水庫。


  黎明風衣上的火照亮了整個水麵,不,確切地說應該是冰麵,很厚的一層冰。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從黑暗中躥出來,像支箭一般跳到水庫冰麵上,狠命撲打黎明風衣上的火苗,幫他脫下了風衣,遠遠地扔到了一邊。緊接著,黑影跳上岸來,拉起我就跑。我看到了黑色的運動鞋——是臘八。


  我回過頭去看。黎明還癱坐在那裏;風衣繼續燃燒,在厚厚的冰麵上,比剛才的煙花還要美。原來,我跟臘八的計劃根本從一開始就行不通,我們都不記得這個季節的水庫是一定會結冰的。


  這個元宵節就這麽過去了。


  天稍稍暖了些,田裏的麥子見風長,鴿子母親的肚子也見風長,越來越大;為了避人耳目,她已經閉門不出了,但還是讓人到礦區計生辦給舉報了。聽說,舉報人能夠得到一百塊錢的舉報費。


  計生辦的人拿出了當年□□還鄉團的勁頭來到鴿子家裏圍追堵截。礦醫院裏的引產設備都通好電等著了,可他們竟然撲了一個空。原因是我母親不知從哪裏獲悉了此事,提前給鴿子母親通風報信;鴿子父親連夜將鴿子母親轉移去了鄉下的嶽母家。為此,鴿子全家感恩戴德奉我母親為拯救香火的大恩人,將鴿子母親家裏祖傳下來的一隻銀鐲子都送給了她。


  我母親笑得合不攏嘴,戴著銀鐲子去給自己買了一個新皮包;新皮包一百塊錢,剛好是一個舉報費。這整件事細想想,真是耐人尋味。


  礦區計生辦找鴿子父親談了幾次話,可找不到鴿子母親抓不到現行也拿他沒轍。鴿子母親回娘家順便帶走了鴿子的二姐和三個小丫頭;家裏還剩下大姐、三姐和鴿子,寬鬆了很多,對睡覺要占很大床位的鴿子來說倒是好事兒。鴿子的好事兒還不止這些。古惑仔從不欠女人的情,臘八履行對我的承諾,開始當鴿子的男朋友。鴿子高興得跑到我家抱著我的胳膊哭,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到所有電視頻道都道了“晚安”變成一片雪花。我們兩個窩在沙發上睡了一夜。


  與臘八交往的第一個星期。鴿子不再叫我請她去菜煎餅西施那裏吃菜煎餅了。


  與臘八交往的第二個星期。我在胡同口等鴿子沒有等到,因而遲到,被孫天嬌借題發揮罰掃一個學期的地;黎明開口為我求情;孫天嬌大發慈悲把我的刑期縮減到了一個月。


  與臘八交往的第三個星期。鴿子不再跟我坐同桌,而是搬去了別處;那個角落現在隻屬於我自己一個人了,這倒是不錯。


  又是一個傍晚。


  我自己一個人留在教室裏拖地,這個拖把自從那次被臘八修理後就沒有再掉過頭;難怪以前我母親常說,男人在家裏唯一的用處就是修理家具。我手裏的拖把繼續在教室裏遊走著,突然碰到了一雙白色的運動鞋,這讓我多少感覺有點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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