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遊戲結局
地下室的燈光唰唰唰的逐一打開。
極為刺眼的明亮燈光，讓林晟與江冕眼中的世界瞬間變得無比刺眼！
以往來說，身處明亮的地方，能夠讓人們自然而然的產生出一種安心的感覺。
但對於此刻的二人來說……
這宛若白晝般的一切，卻和處刑時刻的到來毫無區別……
林晟停下了腳步。
並非不想繼續奔跑，電梯間距離他們現在的位置僅僅隻有幾十餘米的距離了，若是保持之前的奔跑速度，他們隻需要幾秒鍾的時間就可以順利的進入到“門”大概率所在的位置。
但是他們卻不得不停下身來。
因為眼前的一切。
眼前……是密密麻麻攢動著的人頭。
仿佛是傾巢出動的行軍蟻一般，讓這原本十足空曠的地下二層，在此刻瞬間被壓縮到了以二人為中心半徑五米的空間之內。
彼此擠壓在一起的那些眼神渙散麵無表情的人，在身軀微微的搖晃下顯得十足詭異，短時間內便給二人帶來了壓抑到極限的絕望感……
純黑長刀應聲在手中具現出來。
【超頻狀態啟用，意識能源值31，肢體、精神特性增幅，請務必注意下降速率。】
【絕境狀態解禁，時限30秒。】
盡管已經進入最佳狀態，但林晟卻仍舊是麵如土色的模樣。
他知道這場對局其實在此刻已經宣告尾聲了。
對方不僅在人數和“武力”上遠超他們，甚至在布局上讓步的同時還能在最後反將他們一軍。
江冕看著眼前的景象，意識到接下來的任何一個瞬間，自己都很有可能會被無數無數的人形團團圍住。
而這次也許就不會像是此前在步行街上的其他人一樣被直接幹脆的結果掉，而是很可能會慢慢慢慢一步一步地招待著他這個寶貴的母體。
江冕不由得回想起自己曾看過的各種喪屍電影。
破肚……
掏腹……
分屍……
光是想象……就仿佛已經挨個挨個地經曆了一整遍，身體不由自主的開始因極端恐懼而瑟瑟發抖起來。
汗水接連滴入地麵，舊傷的疼痛如再次發作一般，全身上下都傳來了陣陣刺入骨髓般的痛楚。
吾命休矣……
這一次江冕並沒有來得及多想些什麽，而是再次眼前一黑，極為幹脆地昏了過去……
林晟見狀也隻能苦笑一聲，眼前的場麵對旁邊這個衰仔來說確實有些刺激過頭了。
放手一搏般的將江冕扛在了肩上，隨後原地躍起，在地麵和牆柱體之上不斷反踏向著電梯間衝刺過去！
四周的人群瞬間沸騰起來，一個個詭異扭曲的身影擠壓著向著林晟抓去。
而此時的林晟也如鬥牛場上的公牛一般一次次從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衝出，將一層層軀體不斷掀翻轟開，甚至二人江冕身上也開始響起了骨頭裂開的聲音。
那是肢體與肢體以著最為原始的方式碰撞的結果。
但林晟依舊沒停。
他知道，停下就意味著這起事件將會徹底失敗了。
哪怕二人身體會由此變得破碎不堪，但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將江冕扔進“門”中就可以讓他安全離開！
然而事與願違……
密密麻麻的人群讓林晟在衝入之後沒能衝出去太遠就被層層擋住，沒有任何一絲繼續前進的可能性。
十數分鍾之後，林晟再一次停在了人群的中央。
壓箱底的絕境狀態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結束，身上鮮血淋漓的模樣似乎宣告了這場蠻力博弈的結局——
個體的強大終究難以抵過數量上的絕對壓製。
【能源值已抵達臨界點，超頻狀態終止。】
林晟無力的原地癱坐了下來。
他知道……自己等人在這個領域之中的對局已經徹底輸了。
而接下來，他將會和江冕一起接受最終結局——
自己會徹底死在這裏，而後者會在現實之中以感染者的身份醒來，然後被伯勞鳥直接帶走並進行“人道”處理。
看向身旁那個已經完全昏迷過去的衰仔，林晟不禁感到有些又好氣又好笑。
說好的不會在下次見鬼的時候當場昏出第三次呢……
罷了罷了，算是你始終揣著好運好了。
好運的一路脫險，甚至最後也可以毫無痛苦的結束。
周圍的人形依舊隻是將他們二人層層圍住，除了林晟身後堅實厚重的混凝土牆之外，杜絕了任何一個可供他們突圍的方向。
層層人海將這片地方圍堵了個水泄不通，然後一直用著詭異木然的神情凝視著他們。
林晟拿出了兜裏的煙盒，伸手進去掏了掏。
隻有一支了。
將其點上，隨後塞入口中用力地吸了一大口，煙身瞬間燃燒了近三分之一的長度，隨後重重地吐出。
煙霧繚繞之中，林晟不禁回想起自己的從前的經曆。
這一路走來，不知道已經抽掉了多少根煙，但是救下的人卻沒有多少。
頹廢了三年。
如今回歸的第一起事件……就給自己人生的結局一錘定音了下來。
林晟看著煙頭的白煙嫋嫋上升。
嗬……這就是他們所說的，人在臨死之前所看到的走馬燈嗎。
介入之前說的那麽好聽，到頭來還是什麽都沒做到……
在這之前林晟始終覺得……自己是一個挺有自信的人。
走到今天已經僅靠自己連續處理了十幾隻能力叵測的鬼物。
但此刻他卻是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什麽是無力的感覺。
能力詭異就算了……
智力還完全不落下風。
“出格成這樣……”
“不打算出來露個麵再解決掉我們嗎？”
林晟坐在地上，輕輕吐出一個煙圈，由煙霧構成的環形緩緩向著上方飄動，隨後在空氣之中悄然散去。
周遭密密麻麻的人群仍舊沒有任何動靜。
“你同化了這麽多人……想來就算原來是個傻子，也應該能開口說話了吧。”
最後一口煙在剛才的時候已經盡數吐出，林晟似乎是放棄了，無望地靠坐在牆角。
他忍不住回想起那些在事件中因局勢危急，而被他不得不放棄了的人們。
你們……當時也是經曆了這樣的心路曆程嗎。
直接麵對自己將要死亡的事實，也沒有任何能夠獲救的希望。
林晟黯然地笑了笑。
直到最後，對方連本體都懶得出現，也許對它來說自己等人連當對手的資格都沒有了。
良久的沉默之後，他準備坦然地迎接自己最後的結局。
“和輸掉的人……有什麽好說的嗎？”
人群中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是一個女孩的聲音，聲線很輕靈，雖然帶著些像是不屑的情緒。
林晟隻覺自己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不由自主的再次站起身來。
但是沒過幾秒，他又如泄了氣般地跪坐在了原地，垂喪著頭。
眼中所見的世界……似乎是因為蒙上了一層水霧而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終於……肯出來了啊。”
雖然知道概率很大，並且早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是果然……在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林晟還是忍不住溢出一些眼淚。
自己已經有多久沒有哭過了呢。
密集的人群突然間開始向著兩邊散去，一個看上去約莫十四五歲的少女自遠處緩緩踏步而來。
“我，一直在。”
“隻要我想，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我。”
“那為什麽……還要用這個身體和我說話，來自勝利一方的嘲弄嗎。”
少女沒有回答林晟的話。
隻是神色冷漠地走到了垂頭喪氣並且跪坐在地的林晟麵前，自上而下地俯視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宛如看待一隻螻蟻一般，目光中充滿了輕視。
“我可是為了讓遊戲有趣一些，而放了不少水呢。”
“看來你們除了時不時給我一點小驚喜以外……”
“和之前的那些廢物們……也沒有什麽分別。”
“我已經玩厭了。”
林晟抬頭望去，眼前的少女外露的皮膚均是呈現出異常蒼白的膚色，眼眶中充盈著的是一雙暗紅色的蛇形豎瞳，黑白相間的洋裝穿在身上，宛如一名降臨世間的惡魔一般。
但林晟能認出來。
她是林小芊。
卻也不是。
忽地想要開口詢問，對方究竟是怎樣產生了神智的，但隨即還是沒能出聲。
答案是什麽……真的重要嗎。
林晟已然放棄了。
至少，自己可以死在“妹妹”的手裏。
這樣結束，也不算壞吧……
林晟閉上了雙眼。
…………
然而良久過去……
想象中的痛楚卻遲遲沒有到來。
林晟不禁有些疑惑的再次睜開了雙眼。
但眼前的光景卻讓他感受到了十足的震驚……
眼前那名少女正蹲坐在地上，雙手抱頭用盡全力般地揪抓著自己的腦袋，咬牙切齒，身上各處青筋暴露，儼然是因為某種原因痛苦到了極致的模樣。
而周邊那些被同化了的人形們也一改此前的木然呆站，此刻如同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一般接二連三地扭曲著身形，做出一個個極為瘋狂且抽搐的動作，隨即便東倒西歪地亂成一鍋，場麵頓時一片混亂！
林晟隻是微微滯愣了一兩秒鍾，隨後便馬上感受了一下自身的情況。
身體已經進入了極差的狀態，實際上早在進入這起事件之前，他的意識就已經處於即將徹底崩潰的狀態，全靠南明願給的特殊用藥才暫時穩定下來。
但經過了一整場事件的消耗，此刻他已經再度回到了死亡邊緣，情況甚至比上一次現實事件之後還要糟糕。
林晟探了一下身側躺在地上昏迷已久的江冕的鼻息——
對方似乎是陷入了較為深度的昏迷狀態，哪怕是此前衝撞時的疼痛也沒能將其喚醒……
但仍舊是還留著一口氣的模樣。
回顧自身。
身體……已經無法支撐兩個人的重量了。
林晟的目光微微凝聚起來。
沒辦法了……把他送出去吧。
【超頻狀態最終次啟用，肢體特性增幅，祝好運。】
隨著普茜的聲音在腦海之內再次響起，腦內躁動著的嗡鳴聲暫時平息下來，體力再度充盈。
他毫不猶豫的將江冕一把提了起來，然後立刻原地蓄勢待發。
不出意外的話……這是生命中的最後一次了，以意識消亡為代價再次點燃自己那幾近枯竭狀態的身體。
而接下來即便他能夠成功逃脫，在回到現實之後也會很快死亡。
像是燃燒自己最後的力量一般飛快地躍過那一個個倒在地麵上的軀體，林晟扛著江冕拚了命地跑向電梯間所在的方向！
到達電梯間的同時按下上下兩鍵，兩部電梯恰好都位於該層，於是頃刻間便打開了門。
“果然！”
其中一部電梯中赫然有著一扇憑空出現的金屬大門。
在電梯內的燈光下靜靜地佇立在轎廂中央。
林晟立刻進入轎廂，按住把手使勁拽開了“門”。
門內……是如漩渦一般的黑色空間。
林晟沒有猶豫，立刻將半死不活的江冕一把扔了進去。
江冕的身軀在接觸黑色漩渦的瞬間便被吸入，隨後仿佛泥牛入海一般毫無聲響地消失在了“門”中。
見狀，林晟隨即也向“門”中邁去。
但在即將踏入的那一刻……
林晟又收住了腳。
眼下……
江冕已經安全離開了。
這起事件……哪怕自己現在立刻死亡，也會徹底的結束。
而眼前那隻鬼的狀態。
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林晟腦海中的畫麵霎時間回到了人形本體蹲在地上時的模樣。
難道……
眼瞳微微凝聚。
盡管知道自己此刻的想法非常瘋狂……
瘋狂到哪怕任何一個人來都會認為他是一個十足絕對的神經病……
而他也清楚的明白……
自己如果不在這一刻踏入“門”中。
那麽之後大概率再也無法回到這個電梯間。
連回到現實留句遺言的機會都不會再有……
當場慘死……幾乎就是他唯一的結局。
但是……
但是！！！
短暫的猶豫之後。
這一刻……林晟隻感覺到自己這一生中從未有過這樣毅然決然的信念。
就算是過去身處死亡邊緣的那一刻……也從未有過！
反正自己是死定了。
哪怕隻有萬分之一……
乃至億分之一的可能性……
自己……
也絕對要把握住救回小芊的可能性。
最終次超頻的狀態尚未結束，自己……還有一些時間！
失去了施加在門把上的力度，“門”瞬間自動關回。
隻見下一秒，林晟再次從電梯中衝了出來！
極為迅速地將一旁那個置於電梯間中的金屬垃圾桶猛地抬起，如砸下一般用力地放置在了電梯大門的一側。
在衝動之下林晟並未失去理智，他知道必須避免電梯在幾秒之後的自動關門。
這一刻……
任何一秒的時間都極為珍貴。
哪怕隻是電梯的一開一閉，都有可能決定最終結局的不同走向！
隨後林晟再次如獵豹一般自原地彈射而出，衝向了遠處那個此時依舊死死揪抱著腦袋並蹲在原地扭曲著身形的人形鬼影本體！
他知道，這個身為異類的鬼物必然是陷入到了某種極端的情況之下……
而他，也僅僅隻會有這一次機會。
“嗬嗬……”
“帶鬼離開……”
“外麵的人要是知道了，想必都要驚掉下巴了吧……”
自嘲又瘋狂地笑了笑，停下身形的林晟將蹲坐在原地的“小芊”一把抱起，隨即衝向了電梯間！
那部電梯的大門由於金屬桶的阻擋而依舊敞開著，林晟毫不猶豫的躍進電梯。
隨著電梯一個重重的下沉，他直接一把拉開了“門”！
然後……
抱著懷中的鬼影本體一並跳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