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煩惱直須寧耐,不成長似如今
釋流雲說完轉向了前來稟報的弟子,接著說道:“此前在青川時,沈雲極已經接連中了渡彼岸和了生死兩道劇毒,如今算日子,應該是所剩時日無多,人之將死的時候了,你去告訴他,若他能在明日此時,一步一叩首拜上杏林寺山門,我便給他解藥,若是明日現在他上不來,那便是天意如此,不管是他驪淵侯,還是沈氏眾人,都必死無疑。”
釋流雲說完弟子答應一聲轉身離去,月晗下意識攥緊了釋流雲的衣袖,臉上寫滿了緊張與焦慮,正要說話時被釋流雲率先出聲道:“月晗,這是我對沈氏,對他沈雲極最後的容情,而這份容情,也都隻是為了成全你對他往日的情分,你不要再為難我了。”
聽了釋流雲的話,月晗一時再說不上話來,釋流雲將月晗抓著自己衣袖的手鬆開之後,轉身離去,獨留她站在原地望著杏林寺山門的方向,心下一片淒然。
彼時杏林寺的山腳下,沈氏十幾個侍從保護在墜滿七彩琉璃宮鈴的馬車周圍,子睿攙扶著骨瘦如柴麵色灰白十分孱弱的沈雲極從馬車上下來,時隔月餘,沈雲極如同換了一個人,身中劇毒的他,再不見往日熠熠生輝的神采。
杏林寺的弟子將釋流雲的意思轉達,子睿當即著急道:“侯爺已經成了這個樣子,能撐到潯陽已經實數不易,如何還能一步一叩首拜山,這不是明擺著要侯爺的命嗎?!”
杏林寺弟子一臉正色不卑不亢道:“阿彌陀佛,師父他願意破格答應為沈氏解毒,已經是莫大的仁慈,至於侯爺能否在明日這個時辰拜上山門,就看天意了。”
子睿窩著一肚子的火氣但又無法發泄,隻能攙扶著沈雲極滿臉心疼道:“侯爺,這……”
沈雲極微微擺擺手,氣息孱弱道:“罷了,隻要流雲師答應為沈氏無辜之人解毒,這山,我拜便是。”
“可是侯爺,您這不是拿自己的命賭嗎?”子睿又是著急又是擔憂道。
沈雲極望著麵前高聳入雲,如雲梯般隱匿在晨霧裏的石階路,目光平靜道:“若能在閉眼之前再見她一麵,我亦心滿意足了。”他說完轉臉對杏林寺弟子道:“回去轉告流雲師,我願意一步一叩首拜山,隻是希望屆時流雲師能夠信守諾言,救下沈氏無辜之人的性命。”
杏林寺弟子沒有說話,隻是朝其恭敬的合掌行禮之後轉身離去,沈雲極則由子睿攙扶著撩跪了下去。
從前不然凡塵的謫仙公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驪淵侯,此刻卻在這一座靜寂的山腳下低微到了塵埃,而他多日來被劇毒消耗的身體,早已是油盡燈枯,因此沒一次下跪,每一次站立,對他而言都是一次生與死的較量。
子睿在一旁攙扶著,將沈雲極豁出性命的執著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但又無計可施,隻能紅著眼睛陪著沈雲極,一步一步艱難的邁上一個台階又一個台階。
深秋的山間到處散發著清寒,風自竹林間穿過,一陣陣寒氣撲麵而來,沈雲極不禁猛烈的咳嗽幾聲,泛著黑色的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良宵一刻抵千金。辜負百年心。好個一江春水,深來不似情深。一天好事,還教容易,著甚消任。煩惱直須寧耐,不成長似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