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晚景蕭疏,堪動宋玉悲涼
子睿看看月晗,又看向了沈雲極:“公子……”
沈雲極的目光始終注視著月晗說道:“下去吧。”
子睿恭敬的答應一聲,轉身離開,月晗望著沈雲極,想到沈雲極身上的檀香味,想到此前在秋月處經曆的痛苦,她垂在衣袖裏的一雙手,不由自主的緊緊攥在了一起,她是凡人,不是神仙,她也怕疼,但她看到沈雲極望著自己的目光裏都是緊張與擔憂,卻還是硬著頭皮朝著沈雲極走了過去。
她來到沈雲極麵前蹲了下來,好在雨水夾雜著陣陣的冷風,將沈雲極身上的檀香味時不時的吹散,即便體內藥效有所發作,也在可以承受的範圍內,她迎上沈雲極擔憂的目光,溫潤道:“我回來了。”
沈雲極伸手將她的一雙手握住,低沉的聲音裏難掩的擔憂:“母親叫你去做什麽?可有為難你?”
她搖搖頭,淺淺勾唇道:“不過是批評了幾句,關了半日禁閉,並未為難。”
沈雲極看著她比離開前明顯憔悴的容顏,伸手撫上她的臉頰道:“你還騙我,母親她怎麽可能對你善罷甘休?你快回房間去吧,身上本就有傷,若是再染了風寒,可就不好了。”
她伸手握住了沈雲極撫著自己臉頰的手,目光裏都是平靜:“我沒事,就讓我在這裏陪著你吧。”
她說完鬆開了沈雲極的手,起身站在了沈雲極的身邊,用自己的雙手撐在沈雲極的頭頂,為沈雲極擋住了落下來的雨水。
暮雨瀟瀟,千竿修竹掩映著的綠玉館裏,斜風細雨裹挾著兩道身影,一道跪在雨裏,挺直的脊背宛若青鬆;一道站在風中,清瘦的身影猶如秋菊;一個孤標傲世千古如斯,無不昭示著最後的倔強;一個遺世而立端然如常,須臾之間,情深可抵十載荒涼。
三生有幸遇見你,縱使悲涼也是情。
也許,陪著你同淋一場雨,陪著你一起受罰,這也算是這一場渺茫的姻緣裏,遍地的玻璃渣中,僅有的一點甜吧。
因為月晗被秋月灌了藥,所以沈雲極罰跪並沒有真如秋月所說一直跪下去,跪到入夜後,秋月便派人來到綠玉館,免了沈雲極的責罰。
彼時月晗攙扶著沈雲極站了起來,沈雲極亦攬了月晗,渾身濕透的兩人互相攙扶著回了房間,然而,一推開房門,隨之而來的檀香味就鑽入了月晗的鼻子,在一瞬間,她已經感覺到自己體內的蟲子正在被逐漸喚醒。
她忙將沈雲極送回床榻邊,有些著急道:“我去喊子睿來服侍你沐浴。”
她說完轉身就要離開,卻被沈雲極一把拉住帶了回來,沈雲極起身注視著她的眼睛,神色認真道:“你就這麽不想看見我?以至於在我身邊一刻也不願停留?”
她忙搖搖頭,體內的藥效已經蠢蠢欲動,她隻能隨便找個借口道:“不,不是的,是,是我冷,我想先去換身衣裳。”
沈雲極握著她的雙肩,低沉的聲音帶著不容商量的說道:“我已經讓子睿將我旁邊的房間收拾好,你就住我隔壁,你且回去更換衣裳,一會兒過來為我沐浴。”
月晗一聽頓時一愣,下意識指著自己道:“我?侍奉你沐浴?”
沈雲極望著她,一本正經道:“不然呢?你也看到了,這綠玉館內並無侍女。”
她忙替自己解圍道:“那不是還有子睿嗎?我幫你去叫子睿……”
說話的功夫,她的身子已經隱隱在發抖,就在她準備再次避開之際,沈雲極握著她雙肩的手卻並沒有鬆開,她忙看向沈雲極,沈雲極隱忍的目光注視著她,沉肅的聲音道:“我不需要子睿,我隻要你。”
月晗下意識攥緊了自己的拳頭,身子明顯抖的厲害,沈雲極以為是她冷的發抖,因此接著道:“你快去換衣裳,一會兒過來。”
她為了趕緊脫身,隻能胡亂的點了下頭,轉身匆忙離了沈雲極的房間,當她回到自己的房間,脫離了那熟悉的檀香味,體內的痛楚才逐漸平複下來,她靠在門上,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恢複如常。
“宋月晗,你要堅持住,殺了沈鴻熙之後,所有的這些痛苦,就可以徹底解脫了!”
她心中默默的念了一句,為瀕臨崩潰撐不住的自己暗自加油打氣。
其實,當日在青川景府,她之所以答應跟隨沈鴻熙走,一方麵是當時的境況逼不得已,而另一方麵,就是她要殺沈鴻熙,為死去的夕秀,為杏林寺枉死的無辜之人,為自己和沈雲極報仇,這也是她為什麽會選擇逆來順受忍辱負重活下去的原因。
她已經承受了太多的苦難與艱辛,而這所有苦難與艱辛的源頭,便是沈鴻熙,沈鴻熙不死,她心難安。
就在月晗剛更換完衣裳,子睿的聲音便在門外響起:“少夫人,公子請您過去。”
月晗一聽一顆心頓時揪了起來,忙說道:“我還沒換衣裳,一會兒換好了過去。”
子睿答應一聲轉身離開,月晗坐在床榻上長長的籲了口氣,伸手拽了被子將自己微涼的身軀裹住,腦子裏正在盤算怎麽殺沈鴻熙,這時敲門聲再次響起,她忙說道:“不是跟你說了嗎?我還沒有換好……”
誰知她話音未落,房門徑直被推開,一身素白布袍的沈雲極邁步走了進來,沒有了七彩寶石的映襯,整個人看上去竟多了幾分素雅清淡的美,他轉身看著月晗,邁步走了過來:“若是沒有換好,我來幫你如何?”
月晗裹著被子下意識往床角縮了縮,有些緊張不安道:“不,不用,馬上就好了。”
沈雲極來到她身邊,在床榻邊坐了下來,深邃的目光望著她,一本正經道:“你很冷嗎?怎麽裹著被子?”他說到這裏,伸手覆了她的額頭,目光裏是顯而易見的緊張道:“是不是不舒服?”
在沈雲極抬手的一瞬間,她已經清楚的聞到了檀香的味道,於是她下意識後撤身子,避開了沈雲極的手,難掩的慌亂道:“沒,沒有,我沒有不舒服。”
對於她一再的躲閃回避,沈雲極收回了手,他轉身看了一眼衣架,見衣架上搭著換下來的衣裙,於是看向她說道:“衣裳已經換過了,看來你不過去是為了躲著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