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半怨魑魅半緣醉
“離秋，是什麽？是他的囈語，還是……他女兒的名字？離開這個永遠出不去的秋天，這就是他對自己、對家人最大的期望嗎？
這個世界是子麟的前世，他會夢占來此，必有因果所引，那麽我呢？我會來到這裏，與他、與這個世界，難道就沒有因果嗎？”
靈海中的鈴聲在消隱，花冰月的身影持續拋飛：“我要去哪裏？”
隱約中，她好像穿過了狹小的石隙，狠狠撞上了什麽東西。
頭昏腦漲正想爬起來，眼前卻遞過來一支桃木杖，一個酥軟中帶著嬉笑的聲音，向她道：“怎麽摔倒了，快快！扶你起來！”
她愕然抬頭，頓時驚呼：“千度？”
眼前的男子眉目含笑，依然頂著世間最最好看的皮囊，隻是他似乎青澀了很多，隻有少年人的模樣，臉上沾滿塵土，周身不含靈力，連他身上的白色寬大靈袍，都換成了一件尋常凡人的粗衣。
他不是千度，他是千度的前世？難道這位神尊也曾隕落過，並與子麟產生了一段因果，而這就是他將今生的子麟，從凡間抱回來的原因？
花冰月心中在電光石火間有了隱隱猜測。
此刻的千度，一手拿著桃木杖，身後背著個大藥囊，而她之所以敢將眼前這個少年直接認作千度，除了相似的容顏之外，皆因他頭頂之上，正趴著一本敞開的金色小書。
無字醫書！
即便千度落入輪回，他的神器也一刻不離守護著他，卻不知骷髏骨扇又在哪裏？
聽到她的驚呼，男子笑嘻嘻道：“我不叫千度，你忘了我的名字嗎？我叫百尋！如果你記不住，你就記‘眾裏尋他千百度’，就是這句詩裏的……那個‘尋’和‘百’。”
花冰月唇角抽搐，為什麽從這句詩裏，她還是隻能聽到“千、度”二字！
目光望向他頭頂的神器：“即便輪回成凡人的千度暫時沒有記憶，神器總該有吧？就不能幫他取個好名字？”
無字醫書並沒有任何反應，靜謐地像一本普通書冊。
見她望著自己頭頂，百尋倒是大方地一把將金書從頭頂拉了下來，笑嗬嗬問：
“你很好奇這本書嗎？這是我的醫書，它很神奇，往裏麵寫的字就隻有我能看見，我叫它‘無字醫書’，是不是特別有意思？它還會說話……”
此言在常人聽來，簡直就像個精神病開始了他的日常發作！
唯有花冰月竟覺得有一絲懷念，不等他說完便問：“它是不是還有個小名，叫做‘小睡睡’？”
百尋極為驚訝：“你怎麽知道的？你也能聽到他說話嗎？這是它自己告訴我的，說我以前都叫它‘小睡睡’，可我不記得，你說以前是什麽時候，我出生之前嗎？”
他似乎遇到了憑生知己，見花冰月還沒從地上起來，索性同她一起蹲到了牆角：
“姑娘，我一看你就不是普通人，跟他們那些人都不一樣，他們見我就像見鬼一樣，看到我的桃木‘劍’沒有，我是除祟的，我又不是邪祟！”
花冰月垂目看向他手中的枯枝，有點無奈：“你這樹枝雖然是削尖了的，但也的確不像是劍……”
順著他話語中的指點，花冰月倒是發現這片昏暗之地中，竟然還有幾人。
她的五感似乎被削弱了很多，隻比普通人好上一點，加上見到千度的強大衝擊，讓她在方才那麽久的時間裏，都沒意識到周圍有人。
此刻一打量才發現，她應該被拋入一個洞穴之中，洞口像是被封閉了，隻有一線縫隙，讓裏麵充斥著一些光亮。
剛才感覺自己穿過的裂隙就是這裏？這麽窄我是怎麽進來的？
心中驚疑不定的同時，她看到離開自己五六米的角落，還縮著一位中年婦人，和一位穿著新娘嫁衣的十三、四歲女孩，而靠近裂隙處不斷尋求突破的，是兩個凶神惡煞的壯漢。
而更讓她驚異的是，自己的身上，居然也穿著一件鮮紅的嫁衣，隻是多有破損，狼狽不堪。
“怎麽回事？我不是以魂魄進入夢占的嗎？魂魄能隨便換衣裳？不對！我剛才撞到了什麽東西……”
她心中閃過某種不可思議的可能性，頓時覺得極為荒唐：
“我的魂魄，不會是進入這片虛空中……某個凡人的身體了吧？所以我的五感被削弱了，連自身靈力都感覺不到？”
夢占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她又要怎麽離開這具軀體？
這一刻，她終於有點知道，為什麽那麽多人會在夢占中遇到危險，她進入的分明隻是一個凡界虛空，卻已經遇到了那麽多詭異之事。
如果夢占師進入了某些妖魔鬼怪之地，能平安回去的概率的確是太低了。
難怪無論是千度還是薄蘊、幽洛，全都反對子麟進入夢占，也難怪他明明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依然還是遇到了危險。
深深歎了口氣，花冰月沒想到在找到子麟之前，她先要想辦法，怎麽把自己從凡人之軀裏弄出來。
這個軀體到底是誰的？我又為什麽會進入她的軀體？
這裏沒有鏡子，她也召喚不了家園中的靈物，無可奈何之下，她隻得先從這個洞穴尋找突破口。
“怎麽也得先離開這裏再說！”
洞穴估計有兩個成年男子的高度，十幾米長，最寬的地方有四五米，最窄的地方不到一米，內壁十分不規則，地麵肮髒，散落著幾堆白骨。
最裏側的角落，光亮透不進來，已經十分幽暗。
花冰月第一次體會到了凡人視力的貧乏，幸而她的目力還是比普通人好上一些，加上無字醫書偶爾會散出一點不那麽惹人注意的光芒，才讓她看清倒在地上的空酒壺。
在最裏側石壁上，被人刻著無數個“正”字，似乎有人被關在這裏很久很久，一直沒有死亡。
“如果這是個凡人，想必會有人給他送食物吧？”
在所有“正”字的下方，還刻著一首小詩，花冰月半摸索半查看，才發現寫的是：
半壁斷崖半壁山，
半展屠蘇半淚幹；
半怨魑魅半緣醉，
半身向隅半深參。
看起來像是被困者記錄著自己的心情。
“那句‘半怨魑魅’是否透露著，將他困在此地的，並非凡人？而他所說的‘半深參’，又到底參悟出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