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了斷
兩個少女的聲音清脆歡快,音量不低,立刻引來了眾人的關注。
人都是好奇心的,大白就來茶館吃茶的一般都是富貴子弟或是閑散人家,人太閑了,好奇心便更旺盛。
傅蓉略略低下頭,冷哼喝道:“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
她抬步要走,賈瑩和賈茉卻笑盈盈的擋在她身前,不肯讓她離開。
傅蓉此次是瞞著宣親王出來的,是以隻帶了一名婢女,一時掙不開挽著手的兩個少女。
賈瑩年紀大一些,她的下巴尖尖的,眼睛大大的,看著便是個聰明的女孩,“大姐姐,你果然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父親偶然聽行商臨安鄉君沒了,為此還與人狠狠打了一架,但心裏終究放心不下,我們便特意趕來了京城。”
賈茉年歲稍,臉蛋微圓,有兩個圓圓的梨渦,看著很是可愛,她嬌嬌軟軟的道:“二姐,我就這定是謠言吧!
大姐姐是父親的女兒,就算自被宣親王爺領入了京城,血脈親情總不會改變。
如果大姐姐真出了事,王爺怎麽可能不告訴父親呢?”
姐妹兩人的幾句話透露了不少訊息。
茶樓中的閑散公子們文韜武略可能不行,但對於京中高門的八卦卻都了如指掌。
宣親王的女兒昭陽郡主當初下嫁了給了賈家的才子賈科,隻昭陽郡主身子自體弱,誕下臨安後更是傷及根本,沒過幾年就去了。
宣親王因不滿賈科續弦,便將臨安接到了身邊撫養,更是多年打壓,致使賈科無緣仕途,最後甚至將賈府都遷離出京了。
隻沒想到宣親王做事竟然這般狠絕,連臨安鄉君去世的消息都不告訴賈家。
賈瑩笑著點頭,熱切的看著覆著薄紗,遮擋住了半邊臉的傅蓉,“三妹的對,大姐姐吉人自有相,自然無事,父親得知也可安心了。”
“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臨安鄉君!”傅蓉嫌惡的看著兩個少女,咬牙切齒的道。
賈瑩目光失落,一副受了傷的模樣,“大姐姐還在生父親的氣嗎?
父親真的很惦記你,這次聽到關於大姐姐的謠言還重病了一場。
大姐姐,你就別再怨父親了,我們一家人以後都好好的,行嗎?”
“你聽不懂人話是嗎?我不是臨安,更不是你們大姐姐,都給我讓開!”傅蓉沒有心情與她們上演姐妹情深的戲碼,隻想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有人熱情的站出來為賈瑩姐妹兩人解釋,告訴她們臨安鄉君的確已經去了,她們眼前這位是宣親王認下的幹孫女。
“不可能!我大姐姐貌美傾城,我一眼就能認得出,她就是我大姐姐!”賈茉眼中蓄淚,似是不願相信臨安鄉君已經故去的事實。
賈瑩也黯然神傷,勸慰妹妹道:“如此可能真是我們弄錯了,茉兒,快躲開吧,莫要攔著這位姐的路。”
“我不!”賈茉倔強的搖頭,竟上前拉住了傅蓉的手臂,“你就是我大姐姐,對不對?我大姐姐不可能去世的,我不相信!”
傅蓉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她猛地甩開手,將賈瑩甩的一個趔趄跌倒在地。
賈瑩驚呼一聲,上前攙扶,卻不心扯落了傅蓉臉上的麵紗。
輕紗滑落,一張美麗明豔的臉蛋暴露在眾人眼前。
眾人齊齊倒吸一口冷氣,茶樓內一時靜寂無聲。
少女無疑是美麗的,可他們並非是被少女的容貌所震撼,而是驚愕於世間竟有兩個相貌完全相同的人!
短暫的沉默後,茶樓內便爆發了激烈的討論。
“她……她怎麽長的與臨安鄉君一般模樣?這也太像了吧?”
“世間哪有完全一樣的人,我怎麽覺得她就是臨安鄉君呢!”
賈茉破涕為笑,根本不在意傅蓉剛才的舉動,隻捏著賈瑩的手道:“二姐,真是大姐!大姐還活著!大姐沒死!”
賈瑩也動容頷首,眸光盈盈,“是啊,父親知道一定會很開心的。”
傅蓉心中驚怒,她想重新覆上麵紗,卻如何都找不到。
她隻得以袖覆麵,惱羞成怒的道:“滾開!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都給我滾開!”
“蓉兒?”一中年男子走進茶樓,眼中帶著失而複得的驚喜,還帶著些不敢確認的心翼翼,“蓉兒,是你嗎?”
“父親!”兩個少女跑過去,挽著賈科的手道:“父親,她就是大姐姐啊,大姐姐還活著!”
“蓉兒,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堂堂七尺男兒竟然熱淚盈眶,足以見其歡喜。
傅蓉卻隻一再否認,遮住麵容,如無頭蒼蠅般亂撞。
“誰是你女兒,少大言不慚了,若是還要些臉麵,就趕緊給我讓開!”傅蓉深深的憎恨著賈府。
她怨怪賈府沒有照顧好她的母親,害的她幼年喪母。
她記恨賈科迎娶了別的女人,給她生了兩個嫡妹。
她對他們沒有絲毫的親情,她恨不得讓他們去死!
“蓉兒,你還在怨怪父親嗎?父親對你母親情深義重,可我是家中獨子,必須要為賈府接續香火,我……我也是沒有辦法啊!”賈科痛苦的掩麵哭泣,那可憐的慈父模樣讓人望之不忍。
“這裏出什麽事了?可是有人在此鬧事?”
身著玄赤二色的兵馬司朝服的溫陽大步邁入茶樓,如今溫陽已是兵馬司指揮使。
掌櫃的跑過來,邏輯清晰的為溫陽大致解釋了一番。
溫陽挑了挑眉,他還沒話,身側的宋達卻開口道:“這還不簡單嘛,是不是親生父女,滴血認清就好了啊!”
賈科拭去眼淚,似在思索著宋達提議的可行性。
傅蓉卻聲音尖銳的言辭拒絕,“我憑什麽要與他滴血認清,我與他沒半分關係,我才不認!
你們這些混賬東西都給我滾開,心我宣親王府拿你們是問!”
與在刑部那次不同,她此番沒觸犯律法,根本不懼溫陽等人。
賈瑩皺眉,語氣有些不悅,“大姐姐,你是長姐,如何打罵我們,我們都可以忍受。
可你不應該這般與父親話啊,父親他一心惦記著你,你怎能如此不孝。”
賈茉眼圈通紅,泣不成聲,“大姐姐,父親他一直為你留著院子,每隔幾日就去親自過去打掃,是萬一你哪日回去玩,住著也能舒心。
父親真的很疼你,給大姐姐院子裏用的都是最好的東西,你怎麽能不認自己的父親呢!”
溫陽聽得直皺眉,“百善孝為先,對自己的父親都尚且如此,怪不得能做出那些令人發指的事情來。”
宋達又犯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毛病,擼著袖子道:“爺我最看不慣不孝順父母的人,你若是個男人,我早就揍你了!
快給你父親道歉,否則你今日別想走!”
溫陽側眸,悄悄對宋達道:“現在還證明不了他們是父女。”
宋達怔了一下,隨即道:“這有什麽,滴血認親啊!
掌櫃的,快去取碗清水來!”
賈科沒有話,算是認可了宋達的提議,可傅蓉如何怎肯認,對著宋達破口大罵,他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宋達的倔勁也上來了,“爺還就管了,怎麽著?看不過,你打我啊!
你這隻灰不粗溜的大耗子我今日還就捉定了,若驗出你不是,大不了我親自給你賠罪!”
溫陽暗暗勾唇,強忍嘴角的笑意。
溫涼告訴他,做了兵馬司指揮使,凡事不要強出頭,最好找一杆為他出頭的槍。
他有自知之明,以他現在的智商想利用別人難度大些,但宋達真是太好用了。
就算出了什麽紕漏,宋達無權無官,最多被陛下罵上一頓,沒什麽影響。
反正他皮厚,被罵的習慣了。
掌櫃的將清水端了上來,賈科深深歎息,神色複雜的望著傅蓉,劃破了手指,往碗裏滴入了一滴鮮血。
傅蓉拒不配合,可他偏偏碰見了宋達這個混不吝的,竟一把捏住她的手腕,親自操刀,割破了她的手指。
賈科見此忙道:“輕點輕點,別傷到了她。”
眾人見狀嘖嘖搖頭,不管什麽時候父母對孩子總是偏愛嬌寵的,就算被不敬對待,也依舊關愛如初。
傅蓉怒極攻心,剛被宋達鬆開手腕,抬手便朝著宋達的臉上招呼了過去。
宋達靈活閃開,眼睛始終盯著瓷碗,倏然驚呼一聲,“融了!血融了!”
瓷碗中的兩滴血相互交融,暈出血色。
傅蓉眸色驚恐,作勢要掀翻瓷碗,卻被宋達先下手為強,捧著瓷碗在茶樓中跳躥,挨桌呈給人看。
“血真融了!這麽,她真是臨安鄉君啊!那宣親王府對外為什麽要她死了啊?”眾人更是疑惑。
有人嘟囔道:“我聽國公爺剿滅山匪,發現山寨裏有個姑娘長得很像臨安鄉君,宣親王爺這才認了她做幹孫女。
這麽,當初被國公爺從匪窩裏帶出來的就是臨安鄉君,那她豈不是……”
“夠了!不要了!都給我閉嘴!閉嘴!”傅蓉捂住耳朵,嘶聲力竭。
她從未想過再以臨安的身份活在世上,因為臨安是高貴的是幹淨的,她不願玷汙曾經的自己。
可現在她竟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生生揭露了傷疤,這一切定是顧錦璃和溫涼的詭計,他們真是陰險又惡毒。
溫陽任由眾人指指點點,任由傅蓉跳腳發瘋,靜靜看了一會兒,才抬了抬手,號令兵馬司的士兵道:“將她押走,進宮麵聖。”
“你們憑什麽找我,放開我!”
溫陽冷冷噙笑,這個女人屢屢針對大嫂,他終於能為大嫂討回公道了!
“你既是臨安鄉君,那之前便是謊報死訊,此乃欺君之罪,本指揮使自要押解你進宮,交由陛下處置!”
“什麽?”賈科雙腿一軟,不敢相信,“怎麽會這樣?那我不認她了,她不是女兒,行不行?”
宋達搖搖頭,苦口婆心的勸道:“這是欺君之罪,豈容你做偽證。
她對你如此不敬,你就權當沒她這個女兒算了!”
直到傅蓉被押走,賈科的臉色仍就慘白一片,看得眾人唏噓不已。
二樓的溫旭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他的眼中並無憐惜,平靜的超乎他自己的預料。
他曾經深深的喜歡過臨安,可一個是懷著他骨肉的枕邊人,一個是未曾正眼瞧過他,殺害他女人和孩子的凶手。
他沒賤到無可救藥的地步,曾經的怦然心動,不足以磨滅他對她的恨。
顧錦璃找到他,了這個計劃,由他自己選擇是否接受。
他不喜顧錦璃,但顧錦璃有一句話的很對。
臨安與羽兒並不相識,可她卻能知曉羽兒的筆跡,此事背後定有人指使。
他應了顧錦璃,給臨安寫了一封信,依計將她約來茶樓。
顧錦璃,臨安睚眥必報,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報仇的機會。
可在見到她之後,他心裏竟然還存了一絲幻想。
溫旭抬手,用盡氣力,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這一巴掌是打他忘乎所以,竟有那麽一瞬動搖了心神。
他抬起袖子,快速的抹了一把臉,抽了抽鼻子,“羽兒,大仇得報,你可以瞑目了,來世擦亮眼,找個好人吧。”
溫旭踉蹌著下樓,步伐如同墜了千斤,被迫成長,被迫成熟,原是這般的痛苦……
賈瑩姐妹攙扶著賈科登上馬車,車簾放下的瞬間,父女三人才收起了臉上的悲痛。
賈瑩譏諷的勾起嘴角,冷笑道:“今日真是痛快,終於解了我心頭之恨!”
因為宣親王的打壓,賈科無法從仕,曾經的才子硬生生被折斷翅膀,無法施展心中的宏圖偉願,甚至一度隻能靠著家產度日。
傅蓉更是仗著被封為臨安郡主,對賈府中人不假辭色,頤指氣使。
賈茉冷然一笑,兩個梨渦看起來不再可愛,而是透著一種陰森,“我們終於能為四弟報仇了,賈蓉終於得到報應了。”
賈科眼中劃過一絲黯然的冷戾,他的兒子年僅兩歲時就被賈蓉扔進湖中生生溺死。
宣親王不但不管,反是責令他們對外隻能四公子失足落水,否則便要賈府所有人陪葬。
他怕妻女再步入後塵,便攜家離京,不敢再回。
若非此番有人找上他,隻怕他在宣親王死之前都不敢再回京,更不敢奢求能為兒子報仇。
他與昭陽是恩愛的,以前他也十分疼愛賈蓉這個女兒。
可他還要延續賈家的香火,他不可能為昭陽守一輩子的身,終身不娶。
賈蓉曾是個可愛的女孩,可自從她被領去宣親王府開始,她就變得越發的偏激,越發的讓人感到恐怖。
不管是瑩兒還是茉兒都被她欺負過,甚至奶娘曾在隻有六個月大的茉兒口中發現了一個尚未剝皮的栗子,若非奶娘發現的早,隻怕茉兒也早就夭折了。
他對這個女兒的感情就是如此一點點變淡,直至變成了恨!
今日他不後悔……
……
宣親王得知此事後,立刻進宮麵聖。
得知建明帝將傅蓉丟進了大理寺後,宣親王的滿腔怒火終於無法隱忍,就差指著建明帝的鼻子罵他兔崽子了。
陳總管幾次要打斷他,都被建明帝製止了。
建明帝靜靜的聽完了宣親王的抱怨,直到他氣呼呼的止了聲,建明帝才不緊不慢的道:“朕曾給過她機會,若她乖乖回了賈府,朕不會要她的命。
可她私自逃離,落入匪窩,後又被你接回宣親王府,你真當這些事朕都不知情嗎?
有些事,朕不,不代表不知道,就如皇叔讓人火燒畫舫,朕也未曾與皇叔過,對嗎?”
宣王在聽到這句話後,臉色陡然一變,嘴唇不受控製的顫抖了起來。
“你……”
他竟然全知道?
“陛下,沒有證據的事您可不能亂!”
宣親王擔心建明帝是在詐他,故作冷靜,建明帝卻隻心平氣和的笑了笑,“皇叔,朕今日並不想與你爭執,隻是想與你講講心裏話。
你當初為臨安請封郡主,朕允許了,可你卻將臨安嬌慣的比朕的公主們都張揚傲慢。
皇叔,在你心裏,臨安可是比玉華她們更高貴?”
宣親王的確這般作想,因為他是先祖爺的嫡子,是皇後所出,哪裏看得上如建明帝這等身份的皇子。
建明帝向後倚了倚,目光冰冷平靜,“皇叔,這麽多年你都忘了一件事,不管你出身如何,朕,才是這個大梁的帝王,朕的兒子女兒們才是真正的子驕子,不容人欺!
皇叔,朕忍了太多年了,真的不想再忍了……”
建明帝平和的語氣讓宣親王覺得毛骨悚然,在看到陳總管端出的托盤時,他的瞳孔猛然縮起,“傅棱,你要毒死我?我可是你的皇叔,是皇族的族長!”
“欺君之罪若還不夠,便加上皇叔曾在宮中放火,謀殺皇嗣的罪名,哪一條足以賜死。”
“你有什麽證據……”
建明帝搖頭打斷宣親王,“皇叔,朕今日不是來與皇叔講證據的。
早在皇叔進宮時,朕便已經下旨將皇叔的罪行昭告下了。
臨安假死是真,欺君確鑿,皇叔以為皇室那些老東西還敢為您話嗎?”
建明帝抬抬手,示意陳總管呈上酒樽。
他起身,站在高台俯視著宣親王,眸光冷漠無情,“皇叔,今日入宮便將命留下吧,朕會厚葬你的。”
宣親王仰,冷然大笑,“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所有帝王都是過河拆橋之人!”
建明帝的嘴角平緩的牽起一抹弧度,“皇叔,你錯了。
被烹的走狗是因為它對主人露出了尖牙,藏起的良弓是因為它瞄錯了方向。
皇叔,不是朕不容你,是你所行之事無法讓朕所容!”
望著托盤上的酒樽,望著冷麵的帝王,宣親王終於認清了自己的處境。
他今生無法再護蓉兒了。
毒酒入腸,他心生了悔意。
隻他並非後悔未曾忠心臣服建明帝,而是後悔他慣壞了蓉兒,致使蓉兒淪落至此。
是他害了她啊!
建明二十三年,宣親王謀害皇嗣,犯下欺君之罪,賜毒酒,薨。
大理寺中,傅蓉不停的叫喊著要見宣親王,大理寺的衙役卻都隻拿她當做透明人般,全然無視。
直到她啞了嗓子,失了力氣,才癱坐在潮濕的稻草墊。
“呦,大姐姐竟也有如此狼狽的一啊,嘖嘖嘖,這可真是難得呀!”
傅蓉抬頭,看到的是賈瑩賈茉兩姐妹。
她沒話,隻用一雙眼狠狠瞪著她們。
賈茉拍拍心口,故作害怕,“大姐姐可是生氣了,是不是想著待出去後一定要宣親王來收拾我們?”
賈瑩笑若銀鈴,開懷不已,“三妹,你就別再戳大姐姐的傷心事了。
宣親王被賜毒酒,已經死了,你總提這件事多傷大姐姐的心啊!”
“你什麽?我外祖父怎麽了?”傅蓉猛地起身,目眥欲咧。
“大姐姐還不知道呀!”賈茉抿唇一笑,“宣親王已經死了,大姐姐再也沒有靠山了,以後再也不能為所欲為了。
不對,你瞧我的都是什麽,大姐姐明明連以後都沒有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祖父怎麽會死,他可是皇室的族長,誰敢殺他?”傅蓉徹底慌了,怕了。
沒有了外祖父,她還拿什麽與顧錦璃抗衡!
“嗬!”賈瑩譏笑道:“皇室族長又如何,還能大得過陛下嗎?
你不自量力招惹良王妃,活該落得如此下場。
陛下已經下了聖旨,不日將你淩遲處死,屆時我們一定會去送你的,大姐姐!”
“不!不!”傅蓉仿若陷入了瘋癲,她捂著耳朵用力搖頭,狠狠的抓著自己的頭發和臉,似乎這樣就能逃避現實。
賈茉眯著眼睛,蹙起了眉,指著傅蓉道:“二姐,你看她的臉。”
牢中光線昏暗,剛才傅蓉的頭發又淩亂的披在臉上,她們未能看清她的容貌。
可此番傅蓉抓起了頭發,她們才借著昏暗的光看清傅蓉的臉。
她臉上的肌膚仿佛變成了幹裂的土地,本應彈潤的臉蛋變得猶如老嫗,滿是褶皺。
“你的臉怎麽回事?”
傅蓉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容貌,她瞳孔一縮,試探著摸向自己的臉,掌心觸及的手感讓她驚聲尖叫起來。
“我的臉怎麽會這樣!我明明已經恢複了美貌,我是大梁第一美人,我明明顧錦璃還美才對!
怎麽會!怎麽會!”
她自然不知道,簫素為了能盡快利用上她這顆棋子,給加倍用了猛藥。
效果雖然顯著,但危害極大,且不能停藥,否則皮膚便會立刻衰老。
傅蓉失去了美貌,失去了唯一能夠仰仗的人,整個人狀若瘋癲,不停的尖叫哀嚎。
賈瑩和賈茉見狀都被嚇得後退了兩步。
衙役擔心犯人會自殘,忙用上了蒙汗藥,讓她老老實實睡下,免得行刑前出事。
今日的傅蓉再無尊榮可言,姐妹兩人相視一眼,賈茉笑著道:“二姐可解氣了?”
賈瑩挽起袖子,手臂上有一條長達幾寸的疤痕,那傷疤已隔多年,看上去依然猙獰。
這是她七歲時被傅蓉用匕首劃傷的,當時宣親王看了隻淡淡了句,“孩子玩鬧難免有磕碰,又沒傷在臉上,無甚大事。”
可明明有一次她被傅蓉追打的急了,還了手,她不過推了傅蓉一下,便被傅蓉身邊的媽媽打了十多個耳光,直至昏迷。
賈瑩放下衣袖,冷冷的掃了傅蓉一眼,心滿意足的與妹妹挽手離開。
她們童年的噩夢終於終止了,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傅蓉的報應也終於來了!
傅蓉不知睡了多久,再醒來時竟是被生生凍醒的。
耳邊有呼呼的風聲,還有一堆人嘈雜不停的議論聲。
她睜開眼,看到的是攢動的人群。
冷風吹過,她瑟瑟發抖,清醒了幾分,低垂下頭,看到的竟是自己被大網包住,不著寸縷的身體。
她猛然驚醒,想起賈瑩來奚落她時,似乎與她了“淩遲”二字?
可她當時受到了太大的打擊,一時未曾入心。
刑台底下女子對她指指點點交頭接耳,男子則不懷好意,對她的身體評頭論足。
甚至有人毫無顧忌的嘲笑道:“別看犯人的臉長得不怎麽樣,這身體可真是不錯。
若是蒙上了臉,咱們看的就更舒服了,是不是!”
她羞憤,驚恐,怨懟,嫉恨,隻這一切在刀片落在她身上的瞬間都消散無蹤,隻下了沒有窮盡的痛苦。
一片一片的肉從她身上掉落,似乎象征著她這輩子所犯下的一個又一個罪過,代表她曾經傷害過的一個又一個人。
可她對有些人造成的傷害是無法彌補的,唯有以死謝罪,以命償命。
她尖叫著,嘶喊著,可這個世上最疼她的人已經不再了,直至她變成森森白骨,沒有了氣息,也沒有人會再為她流下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