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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天降祥瑞

  祈福之宴,在百姓心中,這隻是建明帝為盡孝道,特為太後設下的宴席。


  可百官卻都知曉,這場宮宴從一開始便注定了其兩方博弈的激烈。


  明麵上看起來雖是建明帝做出了讓步,但這也意味著建明帝沒有放棄自己的念頭,若真是為蔣太後著想,大可放棄冊封良王。


  帝後未至,群臣之間便隱有火花迸濺。


  以往大多是傅凜傅決兩派明爭暗鬥,可此番兩方卻都目光不善盯著溫涼一派。


  平陽王府、宋府顧府這些都是溫涼的中堅勢力,而承恩侯府兵部尚書府等也都與溫涼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如今傅決雖有郡王之尊,但其爪牙已被建明帝鏟除大半,如今最大的仰仗唯有蔣太後和英國公,雖能抗衡一時,但若想重歸往日繁盛,也實屬不易。


  若無溫涼橫插一腳,隻怕如今的勝者便是傅凜了。


  敵人的敵人縱使不能成為好友,但也足以暫放往日嫌隙,一致對外。


  傅凜端著酒杯走上前來,眼眸雖微微彎著,但笑意不達眼底,有些為難的道:“不知我是該稱呼你為溫公子,還是大皇兄呢?”


  建明帝雖已昭告天下,但未行冊封,溫涼也未被刻入皇家玉牒,雖有皇子之名,但畢竟還不如傅凜他們名正言順。


  溫涼抬眸冷眼掃他,並不作答。


  見溫涼不說話,傅決冷哼一聲,絲毫不掩飾他對溫涼的厭惡,“你沒聽到三皇兄與你說話嗎?你是不拿我們當兄弟,還是瞧不起我們?”


  溫涼略一牽唇,疏離淡漠的聲音偏偏分外好聽。


  “都有。”


  那就是既瞧不起他們,也不拿他們當親人看了。


  “溫涼,你還沒入玉牒呢,休要太過張狂!”如果傅決臉上的淤青消退,說此話時還會多兩分威嚴,隻現在瞧著有種色厲內荏的可笑。


  溫涼不屑牽唇,“入與不入有何區別?可影響我揍你?”


  眾人這才想起,以前溫涼可是沒少揍傅決,而且打人專打臉,每次都會讓傅決的臉青上十天半月。


  見他重提舊事,傅決惱羞成怒,冷聲道:“溫涼,因你之由害得皇祖母臥病難愈,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愧疚之心嗎?”


  溫涼牽唇,漫不經心的譏誚笑起,“若她的病情與我的八字有關,這些年她應該始終臥床不起才是。”


  這些年溫涼雖未以皇子身份而處,但始終在京。


  蔣太後的病情與其說是八字相克,倒更像心病。


  溫涼不想再與他們進行這種沒有意義的爭端,隻冷淡的道:“不管我不是溫涼還是傅涼,都不影響我教訓欠揍的人。”


  語落,他輕輕揚唇,望著傅決道:“希望這個人不是你。”


  “溫涼!”


  傅決氣得跳腳,傅凇忙打著哈哈道:“今日是祈福宮宴,父皇命令咱們要修身養性,可不好忤逆。”


  尋釁滋事有違佛門清規,傅決得了台階,憤憤轉身離開。


  傅凜瞥了傅凇一眼,傅凇笑著頷首與他打招呼,傅凜卻冷冷的收回了視線。


  對於背叛他的人,他絕不留情。


  傅凇如何察覺不到傅凜對他的冷漠,他心裏也不是滋味,他並非有意偏幫誰,他隻是不想看到兄弟相殘。


  “吵死了!真煩!”傅冽一腳將桌子踢開,蹭的站了起來。


  他看了溫涼一眼,抿了抿唇,冷哼一聲怒氣衝衝的甩袖子離開。


  傅凝無奈,隻得小跑跟上,拉著他勸道:“六哥,你就別跟著添亂了。


  父皇心裏自有定數,這種事根本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傅冽冷臉不語,他不是不知,隻是看著他們吵來吵去覺得心煩,心裏燥的很。


  傅凝還想再勸兩句,遠遠便看見兩個年輕男女遠遠走來。


  男子一身赤玄二色的錦衣,冷峻不凡,女子軟紗羅裙,貌美如花,笑意爛漫。


  “哎呀呀,某些人一不留神就變成孤家寡人了呢!


  現在你大哥成了我皇兄,你大嫂成了我皇嫂,感覺如何?”玉華公主是接受最快也最高興的那個人。


  歡快之餘,還不忘拿著小刀去戳溫陽的心尖尖。


  溫陽冷著一張臉站定,“你少得意忘形,我和溫涼的感情是自小的,豈是你能比的?


  若讓溫涼在你我之間做選,他肯定會選我!”


  “自小玩在一起又如何了?我那幾個皇兄的內侍都是從小就陪在他們身邊的,那就能及過血脈親情了?


  聽沒聽說過血溶於水,這血脈的力量可是不容小覷的。”玉華公主揚著白皙的脖頸,據理力爭。


  溫陽雖覺玉華公主說的有些道理,但又總覺哪裏不對,想了想才惱怒道:“你……你竟拿我與太監做比!”


  玉華公主扒著眼皮做了一個鬼臉,吐著舌頭嘲笑道:“罵你都反應不過來,真是笨的無趣!”


  玉華公主笑若銀鈴,提著裙擺輕快的跑向宴席。


  溫陽氣不過,鬼使神差的伸出腳踩在了玉華公主的裙擺上。


  玉華公主一時不察,趔趄的向前摔去。


  溫陽當時也沒想那麽多,就是一時氣不過,見少女要摔倒,幾乎是下意識的飛撲過去,將少女攬在了懷中。


  當攬住玉華公主腰身的那一刻起,溫陽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他完了,他一定又中計了!

  這個死丫頭用這一招不知騙了他多少回,這次她又要做什麽?

  戳他的眼睛?

  溫陽正想閉眼,垂眸間卻正對上一雙燦若星辰般的眸子。


  明亮,皎潔,充滿了狡猾的靈動。


  溫陽無畏的將眼睛睜得更大了一些,總之都是要被戳的,得見此景,總歸有所收獲。


  兩人四目相對,她的眼中有星子般的光,他的眼中裝著星子般的人。


  若無清風蕩起他們的發絲裙擺,隻怕會讓人以為他們兩人是一副靜止的畫像。


  可美好的事物總是短暫的,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傅冽氣勢洶洶的衝了出來,仿若一把殺氣騰騰的斧頭,硬生生將兩人劈開。


  “溫陽,我警告你,你離玉華遠點!”


  平陽王府得了一個皇子不算,現在又想來搶公主了怎麽著?

  曖昧溫馨的濾鏡被生生打碎,溫陽也從恍惚中驚醒。


  他晃了晃頭,深吸了一口幹冷的空氣,壓下心中的激蕩,冷著臉掩飾心底的慌亂,“傅冽,你又發什麽瘋?”


  “我沒發瘋,我就是看你不順眼!


  你以後別纏著玉華,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傅冽冷幽幽的瞪著溫陽,傅凝則捏了一把冷汗。


  這兩位主可都不是什麽好脾氣,這若是一言不和打起來,以他的身手隻怕攔不住啊。


  若是以前,溫陽定會反唇相譏,說一句,“有本事管住你妹妹別來招惹我。”


  可今日他卻隻抿了下嘴唇,將話咽回,一言不發的拂袖離開,隻在經過玉華公主身邊時,目光不受控製的稍稍轉移。


  傅冽板著一張臉,擺出了兄長的架子,“這個溫陽不怎麽樣,你以後離他遠些。”


  玉華公主也正莫名心慌意亂,聞言隻不耐煩的道:“你有這時間還是先給我找個皇嫂吧,當心日後打一輩子光棍。”


  玉華公主毫不領情,絕情的轉身離開,氣得傅冽跳腳,“這死丫頭,怎麽一點好賴都不知道呢,我這可是為了她好啊!”


  傅凝鼻中發出一聲輕歎來,他意味深長的看著傅冽,歎息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上一次麗妃娘娘和三皇兄也覺得自己是為了你好。”


  “這……這怎麽能一樣呢!”傅冽下意識想要反駁,話到嘴邊又覺得詞窮。


  傅凝搖搖頭,“每個家長在強迫孩子的意願時,找的都是這種借口。


  可你敢說,你針對溫陽沒有私心?若放在以前,你可會如此?”


  傅凝其實早就察覺出溫陽和玉華兩人有些貓膩,不過據他觀察,隻怕兩個當事人自己都沒能發現。


  玉華是個好姑娘,溫陽也不錯,而且還有溫涼這一層關係,總比日後嫁一個不知情的駙馬好。


  可傅冽太容易感情用事,這既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缺點。


  傅冽一時語凝,找不到理由反駁,傅凝又道:“你若真那般怨溫涼,是不是以後也不打算理會顧家三小姐了?”


  傅冽惱羞成怒的漲紅了臉,抬起胳膊肘朝著傅凝的肋骨便是一懟,“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溫涼能揍傅決,我也能揍你!”


  傅凝被懟的眼淚橫流,指著傅冽的背影控訴道:“野蠻!暴力!你兩真是不折不扣的親兄弟!”


  傅冽雖是羞惱,但對於這個問題早已想的明白。


  他討厭的是欺騙了他的溫涼,又不討厭顧錦璃,此事更與小白兔沒有關係。


  以後他們各論各的,回娘家的時候也可以與溫涼錯開。


  小兔子馬上就要及笄了,養大了的兔子自然要盡快叼回窩裏才好……


  眾人原以為女眷這邊的激戰會更加猛烈,但讓人想不到是,女眷席竟安靜的讓人害怕。


  三位皇子妃都默契的隻與自己的好友姐妹交談,彼此沒有絲毫的交集。


  周倩雖忌憚顧錦璃,可在被傅凜警告之後,她再也不敢擅作主張,以免再招惹他生氣。


  蔣欣阮倒是想針對顧錦璃,可她們如今實力大減,隻得暫時隱忍,積蓄力量。


  是以女眷這邊格外和諧,但眾人都知道,這隻是暴風雨前的平靜,待冷風來襲,便會卷起波瀾。


  帝後至,眾人起身跪拜。


  建明帝與沈皇後攜手落座,麗妃與蔣妃也難得的不爭不吵,隻生怕別人不知她們心情不佳似的,都繃著一張臉冷若寒霜。


  建明帝正欲開宴,一直臥病在床的蔣太後竟在宮婢的攙扶下緩緩走來。


  蔣太後清瘦的厲害,身上的鳳服都逛蕩起來,仿佛一陣風都能將她吹倒。


  她走得很慢,似是雙腿乏力,當真有病入膏肓之相。


  建明帝起身迎了上去,關切問道:“母後身體不好,怎麽不在慈寧宮好好休息?”


  蔣太後有氣無力的歎了一聲,拍著建明帝的手道:“陛下為哀家的身體特意舉辦了這場祈福宴,哀家怎麽能不來呢。


  陛下有心了,是哀家連累了你們父子團聚啊,哀家這心裏啊,真是不好受啊!”


  “母後快別這麽說,您的身體比什麽都重要,千萬別因此心生自責。”


  兩人上演了一番母慈子孝的戲碼,即便沒有一個人會相信,但這種虛情假意也有存在的必要。


  蔣太後的病情看著著實嚴重,感覺隨時都會駕鶴西去。


  裴逸明攥著衣角,偷偷掃了蔣太後一眼,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似有慶幸,又有遺憾。


  同科進士難免被人比較,狀元榜眼探花三人更時常被人議論。


  因他選擇有誤,如今竟被蘇致兩人遠遠甩下,論家世,論才幹他絲毫不輸他們,唯獨隻差運氣而已。


  想到曾經伸到他麵前的橄欖枝,想到那個曾被他嚴詞拒絕的提議,他現在竟可恥的有些心動。


  倏然,蔣太後的目光掃到了他。


  她雖孱弱不堪,可那一雙眼睛卻格外的淩厲。


  裴逸明嚇得立刻收回了視線,不安的左顧右盼。


  蔣太後則漫不經心的勾起嘴角,年輕人涉世未深,也正是這樣,才格外的討人喜歡。


  今日宮宴無酒無肉,宋老尚書看著盤裏那幾道綠油油的素菜,嫌棄的撇了撇嘴。


  好在他進宮前啃了一個大肘子,不然今日隻怕都要餓肚子了。


  建明帝略一頷首,陳總管立刻請大佛寺主持清衍大師入席。


  清衍大師是有名的得到高僧,他一襲白色僧袍,雪白的胡子與僧袍隨風而舞,無需開口便給人一種佛法高深之感。


  他與座下弟子跪坐在蒲團之上閉目誦經,木魚聲與僧人吟誦經文的聲音交融,似有洗滌人心的力量,讓人覺得平靜,安寧,甚至想一度放棄富貴煙雲嗎,潛心禮佛。


  嫋嫋檀香,讓人不禁想到了大雄寶殿的莊嚴,想到了佛祖的慈悲與仁懷,甚至還有些人為自己曾犯下的罪過而自醒悔恨。


  顧錦璃也虔誠的聆聽佛音,她雖沒有宗教信仰,但她尊重所有正統的教派。


  各教教義雖不同,但都教人為善,隻可惜天下人求神問佛,大都是為了心中的欲望,而鮮有人真正領悟聖人教誨。


  清衍大師聲音清澈,誦經的聲音朗朗動聽,就連傅準這樣的小孩子都能靜下心來。


  殿下一片靜寂,倏然,數道鳥鳴之聲打破靜謐。


  已近初冬,大部分的鳥都遷徙南方,可眾人聞聲望去,卻見漫天彩雀飛來,宛若七彩祥雲從天際而降。


  建明帝驚訝的站起身,幾步行至殿門前,眾臣也紛紛跟隨,站在門口眺望這難得一見的景觀。


  “清衍大師,彩雀繞宮,可是喜兆?”


  清衍大師緩緩走來,摸著胡子望著空中盤旋而飛的彩雀,頷首道:“恭喜陛下,此乃天降的祥瑞之兆。


  百鳥朝鳴,祥雲降世,是大吉之兆。”


  顧二老爺適時的道:“陛下乃明君至聖,又素來恭孝仁義,想是佛祖為陛下感化,這才降此祥瑞,佑我大梁!”


  眾人暗暗捏了一把大腿,你今四君的嘴咋那麽快呢,就不能給他們留一丟丟的機會嗎?


  建明帝龍顏大悅,正要說好,蔣興忽然開口道:“今日是陛下為太後娘娘設下的祈福宴,有祥瑞降臨,喻示太後娘娘福澤深厚,想必定會不日康複。”


  建明帝的臉色沉了沉。


  蔣太後也早已被宮人攙扶著走立了過來,她望著這難得一見的奇景,眼眶泛淚,動容道:“哀家昨夜的確夢到了彩雀,沒想到今日竟能得見如此奇景,便是此番去了,也無悔了。”


  “太後娘娘有佛祖庇佑,必定長命百歲,身體安康。”


  蔣太後與蔣興兩人一唱一和,將這祥瑞之兆緊緊扣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待此吉兆傳出宮外,她這個得佛祖庇佑的太後娘娘誰敢不敬?

  傅棱若敢違背她,便會被上天降罪,屆時他們再造出兩場天災來,定讓傅棱吃不了兜著走。


  建明帝臉色陰沉如墨,正欲說話,那些鳥雀忽然結伴離開,建明帝忙道:“快,快派人跟上!


  這些彩雀是佛祖降下的祥瑞,也許佛祖有何示意也說不準。”


  陳總管忙派人跟上,蔣興笑著道:“陛下,臣愚見,佛祖既在今日降下祥瑞,想必是讚許陛下對太後娘娘的孝心。


  若我大梁繼續奉行以孝為先,定會萬年昌盛。”


  建明帝轉身重回座位,充耳不聞,蔣興見狀得意笑起。


  真是天助他們,此等祥瑞正好可以利用一番。


  蔣興正暗自思忖,派出的內侍已腳步匆匆的趕回複命,“陛下,那些彩雀都落下來了。”


  建明帝聞言一喜,忙問道:“彩雀落在了何處?”


  清衍大師也十分好奇,彩雀停留之處定有佛祖示意,這等奇觀他也是第一次得見,須得好好參悟。


  那內侍深吸了一口氣,在眾人的期待之下,揭露了迷底,“回陛下,那些彩雀皆停落在了良王府的房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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