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行

  “我同懌兒今日回家,往日諸多齟齬,實非妾身本意。還請三公子大人有大量,多多擔待才好。妾身稽首告謝。” “程娘,您言重了,都是千行的不是……” “三公子特意來此,是還有什麽指教嗎?妾身洗耳恭聽。” 程氏今日說話夾槍帶棒,一改素日溫柔敦厚的模樣,訓得慕容恒臉上訕訕。 “小子豈敢。今日您和二哥回去,小子隻是,來送一送。” 慕容恒說話時態度從未有過恭敬順從,反倒叫程氏不還再嘲他。 倒不是因為她怕了慕容恒,隻是顧忌著自己兒子的聲名。 好歹兄弟一場,臨了撕破臉皮,誰都不好看,便隻能由著慕容恒在此演這出兄友弟恭的戲碼。 “不敢勞煩公子大駕。我們娘兒倆既然決意要走,便沒有反悔的道理。今日一別,恐怕後會無期,公子多多保重。” 話到嘴邊,程氏還是忍不住吐了個幹淨。 “程娘……” 慕容恒再想說什麽,卻發現千頭萬緒,終究無可辯駁。 他於是跳上馬車,從車夫手裏要過馬鞭,親自驅車相送。 簾帳內,慕容懌氣得臉色發青,卻隻是一言不發地靠著車窗,閉目假寐。 程娘知道兒子心裏難受,卻也不好勸說什麽,口中隻是連聲歎氣搖頭。 “我都沒還沒說話,您歎什麽氣?” 慕容懌閉著眼睛,悠悠勸道。 “沒事。我隻是覺得就這麽走了,有些遺憾?” “等到了晉鞍城,兒子也能賺錢供養您,必不會叫您比從前過得差,而且咱們以後也不必再看人臉色過日子了,比什麽不強?” “話是這麽說,可我總覺得有些歉疚吧。” “有什麽可歉疚的?阿爺在世時您沒少盡孝。爹爹以前與您也隻是虛與委蛇,沒有半點兒真心。至於許娘。那慕容三兒打從小就給變著法兒地您找麻煩?您還阿爺麵前時時為他討饒求情。您對他好得親兒子都看不下去,還有什麽歉疚的?慕容府欠您的才多吧!” 慕容懌老大地不高興,然而這些牢騷話,也隻有當著程氏他才敢說了。一直以來,慕容府裏最受委屈的是他這個人當夾心餅幹的老二啊! “你說錯了。誰都不欠我的。公爹在時對我像待親生女兒一般疼愛庇護。聽雪雖不喜歡我,但是夫妻二人始終相敬如賓,比多少半路分手的恩愛夫妻差嗎?不差的。還有袁兒姐姐,我曾答應過會幫她好好照顧恒兒。我沒有做到,實在辜負了她從前對我的體恤寬容。” “所以,您覺得虧欠許夫人?” 提到慕容恒的生母,慕容懌有些不理解。 在他的記憶裏,那位夫人甚少出現在人前。 五年那年,母親說他快有弟弟了,他才偷偷跑到“芳菲盡”院外看過那位夫人。 他還記得那時候“芳菲盡”門外的木芙蓉和海棠花開得很美。 許夫人坐草地上侍弄花草,即便腳上拴著鐵鏈,她也笑容溫和。 當時隻覺得她像木芙蓉花兒那樣美,如今回想起那麽樂觀溫柔的女子都覺得可惜。 聽見車裏的人提到許氏的名字,慕容恒的薄唇抿成一條線。 “懌兒,你別怪千行涼薄。無論是誰見到自己的生母被至親那樣對待,他都不可能對這個家的人生出多少感情來。” 慕容懌聞言垂首。 “娘親,許夫人到底做了什麽?竟然落到那個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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