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底
也許慕容老家主到死也沒想到,自己的兩個孫兒分別都與孫臨泉做了交易。
慕容府的敗亡實則是亡於自家兄弟鬩牆,而非外賊橫強。
“正事,這次慕容夫人上桑丘搬救兵,玄華師祖已經答應,必要時會以‘清理門戶’的名義對玉明巔動手。你此時敲打懷源葉氏,是否太急了些?”
孫臨泉聽聞“清理門戶”四個字,眼角劃過些許寒意。
“玉明巔早已同桑丘劃清界線,他要清理門戶,掃把也伸得太長了些。”
“不是針對你,是針對那個百鬼騎統領李辰山。聽聞,他與桑丘吳歡關係至親。”慕容恒靠著屏風,眸光有些深沉,“其實照玄華老兒在江湖中的地位,他插手山外事務實在不合身份,隻是那個首徒觀左有些難辦。對了,聽聞你先前去過一次桑丘,所為何事?”
他的話外之意便是懷疑孫臨泉手裏有什麽把柄,連玄華祖師都不得不忌憚。
可惜,並沒櫻
孫臨泉搖了搖頭,自回座下洗杯涮壺,準備沏茶。
他便是如此,無論何時,能坐著絕不站著,有茶泡覺不喝涼水,手上一刻也停不下來,非得給自己找些事兒做。
慕容恒深知他的脾性,沒等邀請便自己坐到茶座對麵,眼睛卻還是放在屏風上,隻恨目光無形,不能穿透。
“自然是重要的事。”
這不是廢話嗎?
慕容恒翻了個白眼,既然他不願意透露自己也不好多問。可孫臨泉賣夠了關子,竟也坦白起來。
“桑丘這些年受製與山門禁令不便涉足外事,可東滄越到底還是要以桑丘為尊。沒有洛掌門的首肯,傾覆姑蘇,談何容易?”
孫臨泉拿起鑷子夾了些茶葉,用宣紙包好,茶杯做磨石來會回滾動碾成齏粉倒入杯中,又用上三分混元真氣加快燒水的速度。
約莫十幾息的時間,爐上茶壺咕嚕咕嚕地冒氣熱氣。
他給慕容恒倒了一杯,然後才:“至於那位觀首徒,為人忠正近乎刻板,我沒怎麽放在心上,倒是他那未婚妻機靈古怪,與你嫂嫂十分投緣,將來未必是敵手。”
“不是敵手,難道還能成為援手嗎?”慕容恒聽著他的話,眼裏生出幾分不屑,“別我沒提醒你,一旦你同孫澈決裂,江湖中人多數都會坐山觀虎鬥,不落井下石已算難得。”
“所以我才要在此之前將他們全都鬧得自顧不暇。”
孫臨泉喝茶的手頓了頓,輕輕吹開茶碗麵上的浮泡,這話的神態就像喝茶吃宵夜一般隨意。
“你即便不想幫我,現在退出也來不及了。”他著竟還編排起慕容恒來。“我與兄長雖然心中道義不同,但無論如何,玉明巔的家事不允許外人插手。”
慕容恒無言以對,氣悶地喝了口茶,繼續談正事。
“懷源雖然偏居一隅,實力與根基在六大門派中也算中上。我原以為,你會把最好啃的姑蘇留到最後。”
孫臨泉果斷地搖搖頭,“姑蘇最,但朱陶的手腳太多。不先將它斬斷,隻怕我會成為下一個孫乾。攘外,必先安內。”
“好了,請你來為了爭論這些毫無意義的往事。我到懷源的第一,恰好與你二哥的馬車撞個正著。你們家真到了四處求援的地步了嗎?”
孫臨泉這話問得直接,若是換了慕容大姐在此,必定要暴起殺人。
慕容恒畢竟不是慕容大姐,他頗有風度地笑一笑,然後將手中白瓷杯捏成了個茶色泥團。
孫臨泉這麽當然是存心挑撥,慕容恒不會聽不出來。
“四處求援倒不至於,隻是二哥為長姐之事操碎了心,須得親自走一趟罷了!來你恐怕不知道,長姐同宮商羽私奔,本就是二哥一力促成。他這當弟弟果真用心,生怕長姐所嫁非人,耽誤了此生。可你知道嗎?宮家人脊背太軟,怕得罪慕容府和葉氏,竟然將宮商羽了剔除族籍。他們夫婦二人如今還不知在哪裏安身立命。”
慕容恒話裏有些怒其不爭之意,可更多是哀其不爭的歎息。到底,那是他同姓同宗的親姐,落到如今有家不能回的地步,實在可憐了些。
“迷迭香之前找人打探過,令姐一家現目前也在懷源,日子過得安靜平淡。你若是想去探望,我可以給你畫個路線圖。”
慕容恒聞言自是欣悅,然而他默了默,笑道:“罷了罷了!還是讓他們自己過自己的實在。誰知道孫少主接下來是不是要把懷源城也給拆了。”
孫臨泉挺自然,“拆倒不至於,腥風血雨肯定少不了。”
這是自然。
越是臨到他和兄長王對王的關頭,滄越就該越亂越好。
亂才能生變。
今夜迷迭香已將“誅心算”六月初十親赴懷源老城主壽宴的獻禮的消息放了出去。明整個滄越都會知道,玉明巔少主還活著的消息,大哥肯定也會知道。
“這麽早暴露自己,不是太冒險了嗎?”慕容恒試探著問。
按照孫臨泉的作風,通常不到最後時刻他是不會輕易現身的。
原計劃裏,也隻旁人完成懷源刺殺城主的任務之後,他才會回到玉明巔,殺孫澈一個措手不及。
但是畢竟人算不如算,那個“旁人”被他重傷,現在還躺在屏風後麵胡話。
計劃嘛!本就是用來修改的。
他詐死至今,身邊能用的人手隻有迷迭香和藍雅兩個。
迷迭香還要在明麵上幫她混淆大哥的視線,所以真正行動自由的隻有藍雅一個人。
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會把慕容恒找來。
“大哥了解我,比我了解他更多,若不能比從前多些玩出些花樣,我怕到時候勝算全無。”
此時此刻孫臨泉還在嘴上逞強。
“吧!要我做什麽?”慕容恒的反應幹脆果斷。
孫臨泉心中稍慰。他也不墨跡,手指沾了些茶水正要開講。可這時候窗外投下了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