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少女懷 春

  幾個人來到運河邊一家茶樓，找了樓上一間靠窗的雅座落座。


  年輕人在一起自然很快就熟絡了。褚廣逸雖然還是冷麵冷心的樣子，心裏卻是喜歡這兩位同窗的，梁驍的張揚、豪爽、大度，何方的溫和、謙遜、友善，都讓他打心眼裏願意結交這兩位同窗少年。


  三位少年相互稱兄道弟起來，很是親熱。


  歡聲笑語不時從窗口飄蕩到江麵上。


  席間，褚廣逸幾次好不避諱的觀瞧甜兒，甜兒還有些惱他在學堂時的傲慢無禮，見他這麽看自己，心下不悅，趁他瞧自己的時候丟了個憤怒不屑的眼神過去。


  可是，甜兒本就生得一雙桃花眼、情意綿綿，人又嬌俏頑皮、柔美多情，平日裏常常不自主的眼波流轉、顧盼神飛，誰知這一眼，居然不像發怒，倒像嬌嗔，一泓秋水，秋波暗送，竟有了些許挑逗。褚廣逸愣在當場，如冰封般的心，微微蕩漾起幾波漣漪，癡癡看著甜兒，嘴邊浮起笑意，臉色也溫和多了。


  甜兒發覺，更覺得他對自己衝撞冒犯，揪起盤子裏的一朵蘿卜花，朝褚廣逸丟過去，口中嗔道：“不許你再這麽看我！”小臉上血氣升騰出一片紅暈，更顯得嬌豔欲滴，惹人憐愛。


  其他幾個人都嚇了一跳：梁繪正饒有興致地看著運河邊熙熙攘攘的船隻穿梭往來，一顆一顆往嘴裏送梅子吃，這一驚，差點卡住；艾芩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被猛然驚醒，抬起頭，錯愕地看著；梁驍和何方正在高談，並未注意到褚廣逸，被甜兒這麽一叫，趕緊回神觀視。梁驍反應過來，帶著怒氣看向褚廣逸，褚廣逸意識到自己失態，悻悻賠禮。
——

  臨分別時，褚廣逸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什麽，忽地伸手拉住甜兒的衣袖，問道：“甜兒姑娘，你來梁家前在哪？”


  甜兒給他的舉動弄得花容失色，顧不上回答，梁驍打開褚廣逸的手，橫在兩人中間，瞪了褚廣逸一眼，護著甜兒離開了。


  轉頭離開的一瞬間，甜兒瞥見了褚廣逸眼中憂鬱、哀思的神情，那深邃的眼中似乎深深埋藏著他不願為人知曉的往事，還有，他冷峻麵容上浮現又迅速消逝的溫暖，一定是因為有什麽事情觸動了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晚上，甜兒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想著白天的事，琢磨著這位褚大少爺，覺得他並不像是個輕佻浮誇的紈絝子弟，而應是個重情重義之人，隻是心事暗藏，顯得孤傲清高罷了。對了，今天艾芩的舉動……嗯，一定有問題。


  甜兒想象著自己拷問艾芩，她窘迫的樣子，不覺笑出聲來。
——

  艾芩那日與褚廣逸初見，便被他的風姿俊逸所傾倒，心裏癡癡念著，情愫暗生。十六歲的她，心思細膩，文靜內向。她不像甜兒年紀尚小，常表現出稚氣嬌憨和俏皮甜美，也不像甜兒那樣被梁驍寵著，活潑靈動又善於撒嬌邀寵，她往往想要深藏自己的情感，又總不自覺地表露出來。


  甜兒善於洞悉人心，對艾芩的心思早有察覺，回書院後尋找時機探察新動向。甜兒來找艾芩談天，發現她總是心不在焉，一隻手還不時向袖口摸去，心下已是了然，很識趣地走了，但沒有走遠，而是躲在一旁偷眼觀瞧。


  艾芩留心觀察 了褚廣逸幾天，已知他的行動規律，等在書院花園的假山旁，有意與褚廣逸“邂逅”。


  褚廣逸果然準時到來，邂逅了艾芩。聊了幾句，艾芩已經是臉紅心跳。艾芩轉身欲走，故意從袖口中跌落出一個精致漂亮的荷包。


  褚廣逸忙彎腰拾起，追趕上艾芩，欲還給她。艾芩紅著臉，嬌羞滿麵，沒有接荷包，扭身跑了。


  褚廣逸茫然，擺弄著荷包，不屑地笑笑，坐在池邊，把荷包隨手放在一旁。


  甜兒一直貓在灌木叢中偷看，何方離著老遠便看到了甜兒鬼鬼祟祟的舉動，躡手躡腳地靠過來。到甜兒背後，一拍她肩膀，甜兒不曾提防，嚇得要驚呼出來，何方趕忙捂住了她的嘴。甜兒睜大雙眼，發現是何方，長籲了一口氣。


  何方剛要開口詢問，被甜兒示意噤聲，然後順著甜兒手指的方向望去，正看到艾芩丟荷包的一幕。何方攥緊拳頭，忍耐著觀看。一直看到艾芩跑遠，褚廣逸坐到水池邊。知道目前的距離不會被褚廣逸發現，何方忍不住用力一跺腳，臉脹的通紅。


  自己心儀的女子不接納自己，去愛慕一個剛剛認識的人，而這個人竟毫不動心，而且明顯沒有把艾芩放在心上。何方既氣惱自己不爭氣，無法博得艾芩的芳心，又氣惱褚廣逸不知體恤艾芩的心意。
——

  孩子們漸漸長大成少年，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女孩子的一顰一笑映在少年人眼中，都會在心裏留下印記。


  甜兒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小丫頭模樣，如今的她，婀娜纖柔，粉麵含春，媚眼桃腮，丹唇輕啟時婉轉鶯啼，尤其是這雙含情美目，秋波蕩漾，讓多少少年癡醉其間。她已經是揚州城出了名的小美人。同窗們在吟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時，腦海中浮現的都是甜兒的倩影。


  艾芩從前幾年開始，就已經不到學堂來了，目前學堂裏的女孩隻有甜兒一人。先生覺得正值妙齡的男女在一起念書多有不便，可是之前向梁家提起此事，梁家卻沒有讓甜兒退學的意思。無奈之下，隻能找甜兒建議她束胸換上男裝。
——

  梁家經營綢布莊，連帶開著幾家裁縫鋪。散學後，梁驍帶著甜兒跑到裁縫鋪趕製了幾身男裝，回家後又從自己那找了幾身自己過去的衣服給甜兒試穿。


  第二天，甜兒便煥然一新的到學堂了。


  一進門，便有人注意，大家正詫異於梁驍怎麽帶了個眉清目秀的少年來了。有人眼尖，認出是甜兒，大聲說出來，褚廣逸聽到後，抬頭看去，果然是俊逸風流、容顏清朗，好一個翩翩美少年。甜兒的男裝扮相引得周圍人嘖嘖稱讚。


  待到落座，何方衝甜兒笑言：“真是堪比潘安子都之貌，梁驍和你站在一起，都被比下去了，看不得了！”


  梁驍輕咳了一聲，指著何方道：“何兄一向是溫潤君子，而且頗尚古風，這寵嬖美少年，倒也是古風啊！”【注：古時貴族階級的男子，有寵嬖秀美少年的風尚。】


  何方聽梁驍戲謔自己，不禁笑了幾聲，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無論男女啊。甜兒這身裝扮，確實好看。”


  甜兒抱拳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