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梁家
周圍的人圍觀者眾，伸張正義者少。大家眼看著老胡抽打一個可憐的、似是命懸一線的小孩。
麻繩一下一下抽在丫頭身上，抽打在傷口上，丫頭覺得每一寸肌膚都如火燒一般。丫頭緊閉雙眼，口中哀嚎著。
沒有人會來幫助自己的，丫頭明白，連自己的父母都不要自己了，連自己一向疼愛的弟弟都在自己落難時落井下石、幸災樂禍，眼前這些不相幹的人，隻怕看自己還覺著好笑呢。
丫頭感覺如烈火焚身，又疼又辣，打吧，打死了也就不用再受苦楚。丫頭絕望了。
丫頭漸漸覺得不那麽疼了，她感覺自己像乘著熱風飛起來，越飛越高，越飛越遠，腳下是一條河，自己從此岸起飛，就要飛越河流到達彼岸，彼岸是一片花海……
就在忘情地飛翔時，丫頭好像聽到有人在叫“停下”，一陣目眩，身體向地麵墜落，然後就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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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一個身穿綢褂、看上去精明強幹的漢子向老胡喝道。
老胡瞟了他一眼，厭煩他多管閑事，沒有理會，繼續打，絲毫不管丫頭已經臨近昏迷。
那漢子大步上前，大喝道：“停下！”，說著一把抓住老胡的手腕，老胡的手臂停在半空中，手裏的繩子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隨即來回搖晃。
“你怎麽這樣狠心，竟對一個如此可憐的小姑娘下毒手！”漢子怒道，眉毛已經立起，臉因憤怒而猙獰。
老胡稀罕地看著漢子，心下好笑，不屑道：“哎呦，哪冒出來個管事寬？我就是打死她和你有什麽關係？”
“打死人是要償命的！你不是要賣她嗎？打死了還怎麽賣？”漢子收了收戾氣，強壓住火氣說道。
“反正也賣不出去。你看看誰願意買她？賣不出去還得爺爺給她扛回去，還得給她飯吃，賠大了！”老胡瞅了眼丫頭滿是厭惡地說，“朋友，你不買，我勸你少管閑事。”
漢子發現丫頭已經奄奄一息了，忙俯下身又是掐人中，又是拍打，又是呼喚，又是搖晃，一通折騰後，丫頭總算是幽幽轉醒，眼睛睜開一道縫。
漢子鬆了口氣，憐惜地看著丫頭，沉思了一會兒，鄭重說道：“這個閑事我管定了。”
老胡一愣，漢子站起身，指著地上的丫頭道：“你想要多少錢？”老胡半天沒反應，待明白過來，臉上立刻綻放出笑容，滿臉堆笑，像見了親爹一樣。
拿到錢，老胡喜滋滋地搖晃著腦袋、扭著肩膀，踱著步離開，走出不遠，回頭張望了一眼，擔心漢子反悔，拔起腿，一溜煙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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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漢子小心地抱起丫頭，帶去醫館診治。
拿著大夫開的方子，漢子去了藥店，抓完藥，看著懷裏的小丫頭，不禁犯了難——自己是幫梁老爺出來買馬的，可馬沒買來，卻買了這個生死未卜的小女孩，就算她能活下來，這麽小，什麽都做不了，還得府裏養著，老爺和太太怕是會怪罪自己。
可是，自己難道眼睜睜看著這孩子被打死嗎？既然救了她，就好事做到底，斷沒有再把她一丟了之的道理。不管老爺太太怎麽責罰，先把她帶回去再說。況且，太太最是慈悲心腸，也不一定就反對自己。
自己怎麽說也是梁府裏的管家，安置一個孩子還不算難事。漢子下定決心，堅毅地看了看前方，抱緊丫頭，朝梁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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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出人意料又在意料之中，老爺和太太對管家帶回這個孩子並沒有生氣，他們看著這個孱弱的女孩也是心疼不已，吩咐人好好照料，待身體好了，可以到花房幫著許大養花。花房那裏不用丫頭幹什麽累活，而且清靜，可以安心養身體，許大為人和氣，也會對孩子好的；另外，女孩子經常對著花花草草，人也會長得漂亮。
“唐管家，好好照料，這孩子怪可憐的，別再讓她受委屈了。”太太摸摸丫頭的小臉，慈愛又憐惜。
“太太放心，我既然把這個孩子帶回來了，便不能再讓她受那些苦。”唐管家鄭重其事地說道。
太太點點頭，忽然有想起了一件事，忙問：“哎，她叫什麽名字啊？”
“哦，聽說好像叫丫頭。”唐管家答道。
“這哪叫名字啊！是個女孩都叫丫頭，這一喊‘丫頭’，誰知道叫哪個呀？”太太對丫頭的名字頗為不滿，覺得這當父母的太輕率了、太偷懶了。
“是。我剛才給她想了個名，——我想著這孩子命苦，不如就叫‘甜兒’，正好我姓唐，和她還挺有緣分的。嗨，我也沒什麽文化，胡亂起的。”唐管家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甜兒，成，就叫甜兒吧。”太太笑道，“以後日子過得甜，再不吃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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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小丫頭就叫甜兒，也算有了個真正的名字。
花房許大待甜兒很好，不到半年的時日，甜兒已經恢複得不錯，長胖了些，個子也長高了一截，小臉也白淨了，看著竟是個清秀可人的小姑娘。
甜兒在這吃得飽、喝得足、穿得暖、睡得香，許大又對她十分照顧，不讓她幹什麽活，甜兒樂意澆澆花施施肥，就由著她玩一會兒，樂意歇著，就由著她休息，儼然當成小姐給供起來了。
甜兒許久沒有過這樣自由輕鬆、舒適愜意的日子了，心情也十分愉悅，心情一好，人也變漂亮了些。如今明眸皓齒明眸皓齒，讓人難以和初來時那個瘦小枯幹的、好像一碰就會碎掉的小孩聯係起來，特別是這一雙眼睛，早已不見了當初的驚恐絕望，而是變得坦然而靈動，眼波流轉處盡現神采飛揚，隱隱有桃花眼之象，襯的姿容明麗。
太太來過花房幾次，看到甜兒一天一個變化，很是高興，長摸摸她的頭，問問她過得怎麽樣，有一次還幫她梳了個漂亮的小辮。花房的人去太太院子裏換花除草，太太也詢問過甜兒的情況。有了太太和唐管家的關照，府裏的人對甜兒還都算不錯，至少麵上總是客客氣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