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縱橫 鐵流 三
唐寧聞言，苦笑搖了搖頭，轉移話題問道：“那地火溝又是什麽？”
岱冒走到一旁的巨型石柱，伸手扒動了石柱上一個機括木杆，隻聽“喀啦啦”一陣響動，不遠處地麵忽然盤旋分開，宛如蓮花密閉的花瓣向四方收回，裏麵露出的，是一片赤紅漿液。
幾人與那地窟漿液離了足有七八丈遠近，唐寧卻仍能感覺滾滾熱浪撲麵而來，心中不禁一震。
“這不是岩漿……”唐寧喃喃道。
“當然不是岩漿，或也可以說是岩漿，”岱冒笑道，“這是南疆特產，名為‘地火流光’，取自岐山山底一種特殊岩石，挖掘出來時堅不可摧，然而一旦加入南疆另一種礦物火石粉，便會化作熔岩，直到其中火石粉消耗殆盡。且此熔岩一旦沾染人體獸體，便如烈火烹油，頃刻化作明火、澎湃如潮。
岐山關內外，到處都是這般孔洞，一旦大陣、城牆擋不住來敵，隻要打開閥口，這地火流光立時充斥岐山關方圓數裏，將這一座巨城，化作一座大山——一座堅不可摧的大山。”
“同歸於盡之法？”唐寧皺眉道。
旁邊霍弋道：“正是，地火流光從岐山關建立那一年起便有了，為的就是防範有一天憑岐山關之險也攔不住強敵，便索性斷了岐山關路，隔絕內外。隻是千年以來，這法子從來都不曾用過，隻怕之後千年，也不會用得上。”
唐寧笑道：“你們倒是很有自信。”
霍弋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道：“莫非太子對我們沒有信心麽？”
唐寧不及回答，旁邊孟軻已是瞪了霍弋一眼，嗔道：“他才來岐山，你莫要與他為難。”
霍弋之前何曾見過孟軻這般似嗔非嗔的神情，隻覺本就容貌清麗絕倫的她，此刻看上去更是倍加光彩四溢，不由癡了。
對霍弋眸中那一閃而逝的火熱，唐寧瞧得清晰，孟軻卻全心都在唐寧身上，沒能發覺，隻拉著唐寧手掌笑道：“該瞧的都已經瞧過啦，我們去鵝湖說話。”
“鵝湖？”唐寧疑惑道。
孟軻笑道：“鵝湖就是岐山關後的一處小湖，距離此處不遠，岐山軍營便是依湖而建。”
說著，拉上唐寧便走，隻是走了幾步，似想起什麽，回頭道：“霍城主，今日隻怕又要勞煩你居城戒備啦。”
霍弋看了唐寧一眼，視線又下滑到兩人牽著的手掌上，這才躬身道：“是，隻是這幾日城外動靜頻仍，聖使還是小心為好……”
孟軻滿心歡喜，也不疑這話有其他隱意，點頭道：“多謝霍城主掛懷。”說完，拉了唐寧便往外走。
孟軻邊走邊說道：“你可知那地方為什麽叫鵝湖？”
“想必是有許多天鵝、大白鵝？”
“恩……不是。”
“那是什麽？”
“到了再與你說。”
……
唐寧兩人談話說笑之聲漸遠，地宮之中卻是一片寂然。
闕芳從後麵走到霍弋身旁，抬手拍了拍仍是躬著身子的霍弋肩膀，輕歎一聲道：“走遠啦，你這……又是何必呢。”
霍弋起身，淡淡道：“什麽？”
闕芳瞧了他兩眼，道：“你是個老實人……並不是很擅長撒謊。”
霍弋身子一僵，半晌，一張臉憋得發紅，憤然揮羞，怒道：“不知所謂。”
說罷，轉身就走，不多時便出了地宮。
“你這……又是何必呢。”
這話卻是旁邊的岱冒說的。
“啥？”闕芳不解。
岱冒歎道：“他這人雖然打仗厲害，人情世故，卻終究少了些造詣。既然知道他與聖使絕無可能，你又何必戳別人痛腳？”
闕芳默了半晌，冷笑道：“誰說絕無可能？霍家世代都是佘穀貴胄，霍弋這人更是天縱之姿，如何便配不上聖使了？”
“聖使身旁的，可是東皇太子。”
闕芳聞言，微微一僵。
他沒有嘲諷這句話，因為他很清楚這個名頭的分量，半晌，才道：“南疆不屬東夷，隻是名義上附屬東夷、朝貢東皇山罷了，東皇太子雖大，卻是東夷的太子，不是我南疆的太子。”
岱冒歎道：“你知道我說的，不隻是他的身份，三年來，孟聖使踏遍大荒五族的事情，你該當聽過。”
闕芳哼了一聲，道：“那又如何，孟聖使曆來在萬丘山修行，少有下山，被這小子誆騙也是有可能的，如果有機會讓孟聖使與霍城主也經曆一點事情，想必以孟聖使的天真心性、霍城主的機智才幹，不難……”
他說著，忽然頓住，似想到什麽。
岱冒見他發愣，皺眉道：“不難什麽？”
闕芳眼珠一轉，搖頭道：“沒什麽。”
岱冒聲音微沉道：“我知道你欠霍城主一些東西，可我得警告你，切莫對那東皇小子和孟聖使打什麽注意，這兩位，我們可都惹不起。特別是那東皇小子……”
“我知道，我知道，”闕芳點頭道，“如今大敵當前，我豈會算計他們二人？何況我等在孟聖使手下聽命多日，我又豈能害她？”
岱冒見他說得真摯，可心中仍有絲絲不安，卻又不好明言，隻盯著他道：“前段時間東荒傳來的消息，有遊俠看見了擎著東皇山黑龍旗的大軍，希望你當真明白……”
闕芳身子微微一僵，待回過神來，卻發現岱冒早已走遠。
……
七百裏衡山，盡是紅沙漫漫。
紅沙漫漫是千年一貫，然而今日這紅沙似乎更透著幾分詭異。
四萬鐵騎列成二十餘個方陣，每隔三四裏便是一個，綿延數十裏之遙，遠遠看去，便如紅色群山之中一個個顯眼的黑點，勾連成一道墨色月弧，而這月弧中間，則是人間煉獄。
“轟……”
空中一道煙花綻放，光亮構築成一個淡綠符文。
也不知從哪一隊開始動的，然後四十餘支鐵騎漸漸加速，戰馬鐵蹄踏在堅硬泥土之上，直震得整個山脈都仿佛瑟瑟發抖，宛如奔雷闖入了煉獄之中……
聶恒統帥中軍，所謂中軍，也不過是個兩千人小隊，然而其中有一千龍牙衛，五百翼龍馬空騎、二百傳令兵、二百護旗兵、一百法師。
一千龍牙衛自然是東皇親軍三衛的龍牙衛，一百法師卻是聶恒十年東荒之行積攢的家底。
衝入那妖氣彌漫的紅沙紅霧之中約莫五六裏，似感受到周遭妖氣愈盛，這些特種龍馬體內的雷獸血脈仿若沸騰，霧氣越大，速度反倒愈是風馳電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