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搖搖欲墜
唐寧不知“外圍陣眼”是什麽,一時迷糊。
朧月道:“東皇山陰陽大陣本有十二處陣眼,以穩固大陣、吸納周圍山河土地之靈氣以供大陣使用,破了一陣倒不打緊,隻怕那些人既動了手,剩下的十一座,也撐不了多久啦。”
唐寧沉默半晌,抬頭瞧著她冰雪一般的臉,正色道:“師姐,我們不能直接離開嗎?”
朧月知道他心中所慮,卻輕輕搖了搖頭:“若到得最後,你自然是要走的,我卻不能。”
唐寧不解:“為何?一座山、一座宮殿沒了,還能再造,若是師姐在此丟了性命,那東皇山可就當真全然沒了。”
朧月瞧了他半晌,卻隻輕輕搖了搖頭,沉默半晌,才道:“山下那統兵之人著實厲害,我雖極力修補陣法陣眼,可想來也至多撐上兩個月罷了。你如今修為低淺,出了東皇山,隻怕危險重重。
這兩個月,我會留在藏經閣中,親自替你護法、傳授你東夷秘術,等到山破……你也好有自保之術。”
唐寧心中一沉,他對這便宜師姐實在了解不深,可卻知道,她的決定,自己輕易更改不得,這是性子使然。
心中又想:“她畢竟一心想要綿延東皇傳承,若到時山破,我堅持以命威脅,她即便不在乎我這條性命,也必在乎東皇山就此而絕,自不會當真那麽容易就死。”
主意打定,心中這才微微寬心,躬身道:“那唐寧便謝過師姐啦。”
三樓都是東夷各般典籍,書籍不多,卻都是高階法門,唐寧除了些不涉及氣息運行的偏門功法,便大多不能使用,隻得照著前法,一一牢記在心。
朧月之前忙於某些不知名的事情,對唐寧的修行少有關切,如今陪他一起,便得知他修行上的難處,可嚐試各種辦法,卻都毫無作用,竟不覺有些泄氣。
又過半月,朧月外出歸來,臉色竟差勁至極。
唐寧這些時日時常看見那扶桑巨木異動巨大,此時見她這般虛弱沉凝,心知必是有事。
上前詢問,朧月卻不多說,隻讓他認真修行。
當日傍晚,朧月擺了個陣法,讓唐寧坐在中央,說是要替他貫通身上各處經絡穴位,以助修行。
唐寧雖覺這也是無用之功,卻終究下意識聽她的話,坐了進去。
隻是用不多時,唐寧便察覺有異。
他雖然經過一年多修行,修為仍不算高,可數月之間,他看過的書隻怕比朧月這一輩子看過的都多,對修行之事著實稱得上“專家”。
起初見朧月注氣自身,隻當她是要助自己打通經脈,不以為意,後來卻隻覺那注入自身的真氣越來越多,越來越強,有如大潮滾滾,登時心知不妙。
加之地上早已讓他疑惑的東夷九闕龍門聚氣大陣,唐寧登時明白一切。
她這是覺得大禍將至,想要在死前將她一身修為真氣盡數傳給自己。
唐寧當即想要反抗,卻被朧月輕輕施了個法術罩住,登時動彈不得。
隻是朧月不出手還好,這一出手,便當真驚駭莫名。
因為她此時才發現,唐寧哪裏是修行功法有誤,他分明是全身經絡穴位另成一脈,竟處處與當世人不同!
“竟是……天絕之脈,”朧月緩緩收了真氣,臉色更是黯然,“罷了,我東皇山,終究是天命將盡。”
唐寧見她神色慘然,不禁道:“什麽事天絕之脈?”
朧月瞧了他半晌,才道:“天絕之脈,便是不能修行的混亂經絡。世間雖大多數人經絡相同,可也有天生異脈,無法修行。”
唐寧道:“可我明明可以修行。”
朧月沉吟半晌,搖了搖頭:“天絕之脈我也隻是聽東皇說過,在你之前,卻不曾見過,想來不能修行隻是誇張些的說法,應該是難以修至大成。”
唐寧回想這數月之間,但凡高階功法,自己便運不出氣來,倒果真如她所說,心下不禁黯然。
朧月忽的揮手,隻見寒芒一閃,竟不知從哪兒抽出一柄劍來。
唐寧“咦”了一聲,驚訝道:“青光劍。”
朧月手中拖著的正是那日雷神從“東夷俊寶”李東陽手中打落的東皇聖寶青光劍。
當日那雷神以莫大神通將整個迷離穀轟成一片焦土,便是那堅固石屋也化作碎片,眼前這青光劍卻竟絲毫無損,當真了得。
卻不知她什麽時候竟取了回來。
朧月點了點頭,道:“是啦,這青光劍本沒什麽稀奇,隻是鋒利堅固非常、冠絕天下,若你修行可期,那藏經閣四層,倒有許多可以給你使用的法寶,隻可惜……”
說到這裏,她神色一黯,頓了頓,道:“這青光劍今後你便帶在身上,憑你一身威猛真氣,配著鋒利剛硬的青光劍,倒也足以自保。”
說著,轉身上了四樓,不多時,又回到唐寧身旁,將一個小布囊放在唐寧手中。
“這是什麽?”唐寧問道。
朧月道:“我按著你的情狀,擇了些東西,以後你隨身帶著,說不得有些用處,隻可惜這乾坤囊空間有限,裝不下太多東西。另外這藏經閣你可自行轉轉,若有想拿的東西,也全然帶上。”
唐寧心下惴惴,有些猜測,卻又不敢當真,遲疑道:“師姐……”
朧月卻不等他說完,常年如冰如雪的麵容泛起一絲清雅微笑,道:“趁著今夜月色,你便離開東皇山,我已經替你備好了龍馬和一應路上的物件,待出了東皇山,你一路往西,離開東夷,天大地大,終歸能尋到個好所在。”
唐寧腦子一陣,如遭雷擊,呆立當場。
他雖然數次聽師姐說,有一日會讓自己離開,卻沒曾想這一日來得如此之快。
今日外麵十分安靜,和他之前設想的東皇山天塌地陷、他以威脅逼迫朧月離開的情形大有不同,一時間之前所有設想竟都成了空。
默了良久,唐寧忽然拿住朧月一雙冰冷柔夷,沉聲道:“我不走,東皇山危在旦夕,我又怎麽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