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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飄忽

  那天晚上的場景,易學佳回憶起來,隻能用“雞飛狗跳”來形容。


  薛稟國當時勃然大怒、氣血攻心,也不聽人解釋,揚起拳頭就照著柯鴆飛過去了,一拳頭打在了他的臉上,不等柯鴆飛跌倒,何子萱從身後托住他,便一躍到了他身前要當他的盾牌,雖然薛稟國個子不高,但寬肩厚胸好像一隻熊似的,就柯鴆飛那單薄身板哪裏經得起他一雙鐵拳,情急之中,她也忘了自己的個頭更是嬌小,撲到薛稟國身上勸他冷靜,同時回頭衝柯鴆飛喊:“趕緊走啊!”


  這一拳頭來得太突然,柯鴆飛也是傻了,他隻覺得下半張臉火辣辣的,一抹鼻子,手心裏全是鼻血,他這會兒還不知道自己的鼻子斷了,捂著臉搖搖晃晃往外走,心裏還擔心何子萱會吃虧,所以也不及思考,就撞進剛才沒鎖上的周禮諾和易學佳的門,衝著裕琛喊:“救命!”


  見到他半身被血染紅,最先反應的是易學佳,然後彈起來的是裕琛,最遲鈍的是周禮諾,坐在位置上還在自問:“搶劫?”


  她站起來跟上易學佳和裕琛時,還記得帶上鑰匙和手機,把門鎖好,走進何子萱家裏,見到裕琛拉著薛稟國,而易學佳攔在這對夫妻中間試圖保護何子萱的景象,她才知道不是治安問題,放下心來的同時便問:“又是家暴,要報警嗎?”


  “又是你們,還有臉報警呢?!”薛稟國指著她咆哮,“看不見這是家務事兒嗎?我老婆給我戴綠帽子!我打死他都不冤。”說罷,他指著她身後捂著鼻子的柯鴆飛。


  “冷靜一下,薛先生,我不是來跟你胡攪蠻纏的,我也不是來支持何子萱的。”周禮諾平靜地說,“首先,偷情是道德罪,在法律裏沒有懲罰條款,但是,你打他,就是故意傷人罪了,是可以判刑的。”


  薛稟國拳頭上還沾著柯鴆飛血,他怒道:“大不了我也坐牢!”


  周禮諾點點頭後說:“那你老婆給你送帽子就更方便了。”


  此話一出,全場窒息,易學佳瞪著周禮諾,用眼神詢問:您是來幫忙的還是來起哄架秧子的?

  果然薛稟國更是氣到雙眼充血,額上青筋暴起,但他一副隱忍不發的樣子,似乎真的在思索周禮諾這話裏的警告。


  這場僵持戰最後是因為柯鴆飛失血過多,“咕咚”一聲跪倒在地昏過去了才算暫告一段落,裕琛和易學佳於是手忙腳亂架起他送去了醫院。


  因為不放心何子萱跟薛稟國獨處,易學佳叫周禮諾把她領回她們屋裏去呆一晚。


  第二天,等易學佳和裕琛從醫院回來,何子萱似乎已經在周禮諾去公司時,被薛稟國趁機帶走了。


  “我總不能一直看著她,這麽大的人,難道還需要我叮囑誰敲門也不開嗎?”周禮諾話雖然這麽說,但還是心懷愧疚地看一眼易學佳,“需要調一下監控,然後叫警察嗎?”


  “還好你不在家,他要強行帶走何子萱,你也攔不住,我還怕你受傷。”易學佳安慰了她之後,便跑去敲響何子萱家的門,但是並沒有人回應。


  裕琛站在她身後說:“不可能還在屋裏,肯定搬了。”


  易學佳於是掏出手機來打電話給何子萱,剛響沒兩聲就被掛了,接著收到何子萱的微信,她說薛稟國還在氣頭上,不接她電話是不想他再找茬跟她鬧。


  鄭姨已經被薛稟國辭退了,他認為她一直在包庇何子萱和柯鴆飛的奸情,現在易學佳眼前的這間公寓房間空了下來,已經被薛稟國掛在中介那裏預備轉租。


  “動作竟然這麽麻利……”易學佳邊抱怨邊手指飛快地在手機屏幕上打著字:你怎麽這麽老實就叫他帶走了?他有沒有動粗?你有沒有受傷?


  何子萱於是說明了情況:下午的時候,最初聽到是薛稟國在敲門,她是鐵了心準備不搭理的,哪想到緊接著就聽見她父母的聲音了,再才乖乖地跟著他們離開。


  “啊……”易學佳腦海裏回想起何子萱那個彪悍的媽媽,於是自言自語道,“那就沒辦法了……”


  鼻子骨折的柯鴆飛整張臉都被紗布纏了一圈,回到家之後還來不及跟人哀聲哭訴,就被何子萱的父母找上門來了,他拉開門那瞬間,想賠個笑臉兒,這肌肉一拉扯,整張臉就從中間開始往四周擴散著劇痛,他於是哭笑不得地擠出了眼淚,點頭哈腰道:“您們怎麽來了?”


  收到柯鴆飛的求救信息,易學佳於是端著一碗剩菜假裝來串門,便見到何子萱的父母坐在沙發裏,而挎著肩、弓著腰柯鴆飛像個無助小學生一樣站在他們對麵,凝聽著他們的“教誨”——其實就是怒罵——何子萱的爸爸何友強還算個文雅人,能講點兒道理,但是她的媽媽孟日月,因為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得久了,粗痞得很,一句話裏得有一半是髒字兒。


  何友強上身還穿著印有雅智電子配件廠字樣的藍色工裝,裏麵是件嶄新的棕紅色衛衣,褲子也是嶄新的棉麻褲,上麵還有沒來得及熨平整的皺褶,或許是為了來京才特地翻出來穿的,易學佳記得他以前不抽煙,這會兒卻皺著眉頭一支接一支地抽著,茶幾上被拿來當臨時煙灰缸的塑料盒裏已經躺平了好幾個煙頭。


  雖然何友強的頭發已經白了一半,但是正在罵人的孟日月的老態更為明顯,她的頭發應該是染黑的,黑得非常不自然,像是戴著一頂假發,臉上遍布的皺紋在她每次罵髒話時都好像為了附和、鼓掌般拚命擁擠在一起,曾經牛高馬大的她如今有些像是泄了一半氣的氣球,大骨架還在,可是皮肉已經被削去了不少,她依舊喜歡穿寬大的男裝,但身上的肉已經撐不起這身衣服了。


  見著這兩位長輩,雖然以前跟他倆也沒有很親近,但畢竟幾乎隔三差五就能在小區裏撞見,去何子萱家裏的時候,他們還招待過她喝冰鎮可樂,如今他們都老了,易學佳感慨萬千,許多往事浮上心頭,也顧不上場合了,在孟日月還罵罵咧咧時,便親熱地叫了一聲:“叔叔!阿姨!好久不見啊!”


  孟日月一愣,罵了一半的話含在嘴裏,何友強倒是臉上有了些笑容,於是掐滅了煙頭,搓了搓手後衝她揮了一揮說:“哎,這不是佳佳麽,長大了,真的大了。”


  不等易學佳再回應,孟日月瞪了何友強一眼,將泄火傾瀉在易學佳的身上,指著她怒道:“真是造孽,何子萱從小跟著你們瞎混不學好,好不容易天南海北給你們分開了,怎麽還能在北京跟你又撞上?本來她跟薛稟國好好的,這一遇見你們,又心裏魔障了,竟然幹出這麽丟我們老臉的事情來!”


  由於易學佳的登場分散了一些火力,一直站著被批鬥的柯鴆飛終於得空歇會兒了,他的屁股剛在椅子上落下,就被何友強凶狠的眼神給瞪得彈了起來,尷尬地撓了撓頭,做出忙碌的樣子轉身去了廚房,端出茶水來,像個店小二般小心地放在兩位長輩眼前。


  “阿姨,你別氣壞了,這何子萱要跟誰好,還真不是我給指使的,今天這事情,確實是她和柯鴆飛不對在先,就算真愛至上,要瞎搞搞,也該是兩個自由身才對——”易學佳雙手在空中按了按,示意孟日月先消氣,她的語氣非常恭敬了,但也沒放棄以理服人,“但這事情反正也發生了,這人類科技發展到現在,還管不了打雷下雨,更管不了情感走向,你們想徹底斷了他們的緣分,以前已經試過了,現在一看,結果是沒成功,中國就這麽大,哪怕是把他們一個送到非洲去,地球反正也就這麽大,坐個飛機也能見麵。”


  “見麵?還想見麵?”何友強指著柯鴆飛,一臉認真地發了狠話,“我就打斷他的狗腿。”


  因為年少時被這一雙長輩惡狠狠地揍過,那回憶至今還時常化成噩夢在夜裏將柯鴆飛驚醒,所以何友強這充滿殺氣的威脅叫他縮了縮脖子,往後退了一步。


  “叔叔這話說的,好像何子萱愛的是他那雙腿一樣。”易學佳看一眼柯鴆飛,又全無所謂地抬起演對何友強笑著說,“除非有辦法叫她失憶,否則她心裏有他,你就是要了他的狗命,她心裏也惦記他一輩子。”


  她這番話說得柯鴆飛想為她鼓掌,但是理虧的他也隻能垂著雙手,稍稍挺起胸膛而已。


  “那你說怎麽辦?!”何友強拍一下桌子。


  “要我看,兩個年輕人互相喜歡,就別硬拆了,不如成全他們,也省得被他們記恨——”易學佳輕鬆地說,“何子萱跟她老公離婚就得了,何子萱跟柯鴆飛就能名正言順在一起了。”


  “我不答應!”孟日月不等易學佳說完就彈了起來,踹了一腳茶幾,麵上的茶杯立即翻倒了,潑灑出熱水來,與她滾滾的氣勢化成一片滾燙的話語,“我們老何家跟我娘家,兄弟姐妹加起來上下幾十個家庭上百口人,這麽多年了,就沒出過一對離婚的,說出不怕笑掉大牙?我們家萱萱是哪裏有毛病非得鬧得離婚不可?外人會怎麽想?”


  畢竟對方是長輩,易學佳也被她的氣勢給震懾得有些退卻了,但她還是頑強地回應著:“都什麽年代了,本來你們包辦婚姻就很複古了,現在性格不合適,閃婚閃離的夫妻多得很啊。”


  “那都是些臭不要臉的!”何友強也站了起來,一臉沉痛地說,“我們是正經人家。”


  “這婚,絕不可能離!”孟日月大步走向門口,不忘指著天花板高聲咆哮,“除非我們死咯!”


  何友強緊跟著妻子的步伐,邊回首指著柯鴆飛說:“柯鴆飛,你這麽大個人了,也該替你爺爺奶奶想想,他們那麽大年紀了,香珠市那麽點兒大的地方,人跟人挨得那麽近,他們丟不起這個人,再受你這一刺激,身體怎麽受得了——”他話鋒一轉,意有所指地警告道,“不要再找我們家萱萱,今天我們是不想把事情鬧大,才沒四處嚷嚷,要還有下次,我們就找你父母來重新好好‘管教’你,到底你是個記吃不記打的混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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