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勺光
做晚餐的時候,易學佳想起梁楓了,以前很長一段時光都是她和他在廚房裏忙碌,然後周禮諾在身後的餐桌上敲擊著電腦鍵盤。現在她一扭臉看見的是裕琛。
“怎麽了?”見到她看著自己,正在將燈籠椒切丁的裕琛笑一笑說,“別擔心,我的廚藝還行。”
“何止還行,根本就是大廚的水準。”何子萱雙手空著,一直在裕琛身邊轉悠,那雙眼睛自始至終沒能離開他的臉,看也不看易學佳地說,“反正比北京任何一家餐廳都好吃。”
“這北京的菜本來就不好吃,贏了有什麽好得意的?”柯鴆飛正在洗菜,瞪一眼何子萱說,“有本事跟粵菜去比一比。”
易學佳感慨地說:“別說了,我太想念廣州的早茶、糖水了,以前天天見麵不懂得珍惜,現在每天夜裏都夢見。”
“去啊,我們可以一起去廣州玩玩。”裕琛抬臉看著柯鴆飛說,“你以前不是還說過麽?我們一起去。”
柯鴆飛一愣,“我說過嗎?”
“說過,在我們十幾歲的時候。”裕琛點點頭。
“哦……”眾人發出意味深長的附和聲,都在心裏動容地歎息:他還記得那麽久以前的事情。
飯做好了,裕琛走去周禮諾的臥室把埋首工作的她叫出來,而吃飯的時候,裕琛理所當然地挨著周禮諾坐著,他全程柔情蜜意地凝視著她,不斷給她夾菜,甚至連湯水都要用勺子一舀一舀地給弄涼了才將碗推到她眼前,弄得在場的人都很尷尬,尤其何子萱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周禮諾隻對工作的事情比較敏感,在情感上對外界的反應不太在意,所以並沒覺得裕琛對自己的這番“伺候”有什麽問題,他夾了菜,她吃了,他舀的湯,她也喝了,吃過喝過以後,她也不記得,終於易學佳看不下去,提醒倆人:“喂,你們一個三歲一個三十歲啊?這麽大人了,還需要喂飯。”
“她吃得太少了,我看不下去。”裕琛也不介意易學佳的話,繼續給周禮諾剝好一隻蝦放在她碗裏,寵溺地說,“也不知道她這麽多年怎麽活下來的,也許是光合作用吧。”
“是吧,畢竟她是仙女,不用吃飯的。”何子萱酸溜溜地說,“哪像我們凡人啊,一天三頓少一頓都得低血糖,是不是?”她看一眼柯鴆飛,扭著肩膀撒嬌道,“喂,人家也要吃蝦,那個殼好硬哦,我記得有人說過要一輩子幫我剝殼的。”
柯鴆飛皺起眉頭一咧嘴,默不作聲地剝了兩隻扔進何子萱的碗裏,“嗟”了一聲。
“想死啊!”何子萱半個身子滑下椅子,極盡所能地伸長腿在桌下踹了他一腳。
隻是悶哼了一聲的柯鴆飛,也不搭理她,繼續低頭吃飯。
何子萱卻不應許了,她抓起碗裏的蝦朝他扔過去,大聲質問:“你最近是腦子穿孔了?幹什麽對我愛答不理的?我招惹你了?”
“你有病啊?瘋婆娘,別糟蹋食物。”柯鴆飛把蝦子扔進嘴裏,邊咀嚼邊說,“你‘腦補’太多了吧?我就是工作太忙,你別給自己加戲。”
“你?工作?別假裝自己周禮諾第二,就你,幹什麽工作?陪客戶喝酒唱歌摸女人大腿?”何子萱氣急敗壞地說,“在度假村那幾天跟我山盟海誓的,恨不能把心掏出來,天天在微信上叫我小甜甜,今天叫我瘋婆娘,現在你是突然反悔了嗎?我也不是非你不可,有話你大可以說清楚。”
周禮諾聽了,抬起頭來看一眼何子萱又看一眼柯鴆飛,那眼神裏的疑惑意味很明顯:你們好上了?
裕琛更是直白地問出來:“怎麽?萱萱離婚了?你倆好了?”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倆人曖昧不清,但真正隱約知曉這段地下情的人隻有易學佳,這會兒,她選擇喝湯,不插嘴。
“沒離婚,沒好上。”柯鴆飛換上一副說笑的輕鬆嘴臉,“她就是‘作妖’呢,你們還不知道她。”
“你——”何子萱怒喝一聲之後突然站起來,撞得桌麵一陣震動,易學佳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湯碗,才免於湯水濺撒出來,眾人以為何子萱要發言,紛紛抬頭看她,而她卻眉頭一皺,麵色焦灼地甩手走向了衛生間,故意叫人聽見般惡狠狠地撞上了門,發出一聲巨響。
客廳裏一時寂靜,柯鴆飛尷尬地握著筷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易學佳於是指著他眼前的碗問:“喝湯麽?”
他才回過神來,站起來給自己盛湯道,“我自己來。”
“順便給我也來點兒。”易學佳順勢把自己喝空的碗遞上去,接著又把裕琛和周禮諾的碗推到他眼前說,“還有這兒、這兒。”
柯鴆飛知道她在為自己打圓場,原本僵硬的身心都鬆弛下來,嬉皮笑臉道:“行吧,客官還有啥吩咐?推拿按摩要不要?”
“咦——”易學佳發出幹嘔的聲音,雙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說,“誰按摩誰啊?怎麽想都是我吃虧。”
“那可不一定,論皮膚和胸都是我大你一圈。”柯鴆飛大笑起來,氣氛終於再度變得輕鬆。
眾人又吃喝了一陣,易學佳見到何子萱遲遲不從洗手間裏出來,而柯鴆飛又不斷地回首看向那個方向,一副很擔心卻又不願意主動去關心的樣子,她便說:“她進去也太久了,你不去看看嗎?別是氣昏在裏麵了。”
柯鴆飛一揮手,故作不在乎地說:“她哪有那麽脆弱?最近胖了多少你不看看,這一桌菜得有一半是她吃的。”
“胖不胖跟脆不脆有什麽關係啊?”易學佳以手指敲擊著桌麵,催促他,“你快去看看。”
“嘖,真麻煩,那我就去看一下。”柯鴆飛於是就坡下驢,趕緊站了起來。
不等柯鴆飛靠近洗手間,何子萱已經重重地開門一甩,走了出來,他張了張嘴,還沒想好要說什麽,她已經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擦過,走向大門,出去了,整個過程沒有兩秒鍾。
見到柯鴆飛還楞在原地,易學佳衝他道:“你快追過去啊!”
因為見到何子萱是真的氣壞了,不是在鬧小脾氣,所以柯鴆飛這會兒倒也不扭捏了,徑直衝出門去。
追到何子萱家,隻見到鄭姨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抱著一貓一狗在看電視,她對於柯鴆飛的到來早已見怪不怪,眼皮子抬一下之後便放下來了,但是她並不知道柯鴆飛和何子萱之間已經舊情複燃,所以柯鴆飛三兩步衝上去,拉著何子萱走向陽台。
“你怎麽回事兒?”柯鴆飛抓著她的胳膊,著急地說,“幹嘛把我倆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我跟你是偷情,這放古代要浸豬籠的你知道麽?”
何子萱譏諷道:“什麽事情?我跟你有什麽事情?我看你一副失憶的樣子,還以為我跟你沒事情呢,都是我自作多情。”
“我不會忘記我對你的承諾,隻要你離婚,我馬上跟你結婚!”柯鴆飛說完,遲疑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說,“不過你最好能給我一點兒時間……”
何子萱見到他眼裏的猶豫,氣得揮舞起巴掌接連打在他身上,破口大罵道:“我可去你的吧!男人靠得住老豬能上樹!你這個大屁眼子,果然反悔了,什麽時間?給你十年夠不夠?你怎麽不幹脆說等我老了咱倆一起養老呢?”
“別急別急,你聽我把話說完——”柯鴆飛慌忙抓住她的雙手,激動地說,“我有計劃的!”
何子萱咬牙切齒地瞪著他,對他是一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預期,雙手掙脫開,捏成拳,已經預備等他說完之後,繼續打他了。
柯鴆飛雙手交叉擋在臉前,做出防備的姿勢說:“就這幾天為什麽我沒跟你見麵,是因為我家裏給我安排了一個結婚對象,是個千金大小姐。”
果然是欠揍!何子萱聽罷,兩眼一翻,動起手來。
“別別別打,我沒說完呐!”他急道。
何子萱罵罵咧咧,因為情緒波動得厲害,眼裏已經閃動著淚光,“好你個王八蛋大渣男,跟我甜言蜜語地扭臉就上了人家千金大小姐的床,您可真會玩兒啊你,是,別人是千金!我是什麽東西?我就一個黃臉婆,我能給你什麽?我給不起,難怪你對我掉臉子掉成這樣,你打心眼裏看不上我呢是吧?”她哭訴,“我到底上輩子殺了多少人,這輩子才遇到你這個災星,你毀我一次不夠,你現在還要毀我第二次?”
“別這樣,何子萱!”柯鴆飛迎著她的拳頭貼上去,抱著她的腰,也顧不上挨打了,埋頭一吻之後,他一臉比她更難受的表情,咬著牙發誓,“我一定會娶你的,你是我的初戀,也會是我第一個,且唯一一個老婆。”
何子萱稍微冷靜了一些,委屈地撇著嘴問:“那你還去相親?”
“我不能不去啊,就像你說的,我會什麽?按我哥的話說,我就是一廢物,給我金山也守不住,唉,好後悔當初不好好讀書,現在我每天過的日子就是混吃等死,靠家裏給錢,家裏的皇上皇後是下了諭旨要我娶那大小姐,我要是不從,就斷我口糧。”他雙手握著何子萱的手腕,眉頭緊鎖地說,“可能上輩子我跟你一起殺的人,所以這輩子老天爺才懲罰我們倆廢物相愛,我不能讓你跟我結婚就得過苦日子,這些天我在想辦法,先叫爸爸媽媽高興了,就說跟大小姐結婚得置辦些房啊車啊的,我搞點兒積蓄……”
何子萱追問,“所以你不嫌棄我?”
“我嫌棄你幹嘛?”柯鴆飛撒開她的手,抱著她笑著說,“就咱倆,王八看綠豆的關係,互相嫌棄,又誰也離不開誰,就別掙紮了。”
何子萱也破涕為笑了,“所以你遲早會娶我?”
“必須的。”柯鴆飛揚起一隻手來,“而且不會讓你受一分錢的委屈,我發誓。”
“你們說什麽呢?”——
突然回家的薛稟國站在陽台門口,一臉如遭雷劈的神色瞪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