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紛舞
就算梁楓不出手阻攔，易學佳也不想向這個梁老師拜師學藝了，但是礙於是梁楓介紹的，她心裏的打算是那就跟上他一兩個月看看，然後再覺得不高興就辭職，結果梁楓親自出場表示反悔了，也好。
但是梁老師覺得不好，他頓時來氣了，“你什麽意思？你涮我呢？我這兒還給你操心上了。”
“沒什麽意思，您別想太多。”一米九的梁楓低著頭，看著身高不到一米七的梁老師，他麵無表情的臉這時候因為居高臨下的體型差異而顯得格外有壓迫感，“我就是突然覺得，好像我朋友不適合跟著你學習……”他拚盡全力地在腦海裏找一個委婉的說辭，半晌憋出來一句，“她吃不了苦。”
“你這話裏的意思是我會刁難她咯？”迫不得已要仰頭看著梁楓，已經讓梁老師感到隱隱的屈辱，似乎他在有意地挑釁自己，所以便陰陽怪氣地質問，“你覺得我是這種人？”
對於他的問題，梁楓隻是簡潔地回答：“沒有。”
他這樣的態度，易學佳是熟悉的，腦子裏想什麽嘴巴於是輸出什麽，他說“沒有”就是沒有，但是在不熟悉他個性的外人看來，他這身高配這臉色和語氣，基本上等於宣戰了。
果然梁老師把相機往旁邊助理懷裏一塞，雙手作勢擼了擼袖子，昂首挺胸地邁一大步上前道：“你再說一次！”
梁楓一臉莫名其妙，以為他沒聽懂，於是如他所願再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了一遍：“我說，我沒覺得你是哪種人。”
“嘿你！”梁老師急得，整個胸膛快貼在梁楓的肚子上了，“你對我有意見就別跟我一起工作。”
“他對你沒意見，梁老師。”易學佳把困惑的梁楓往身後拽了拽，攔在倆人之間為他解釋，“就像他說的，我確實吃不了苦，他是怕我在工作中給你拖後腿。”
易學佳的示弱給了梁老師一個台階，他剛端起手來準備擺架子，梁楓卻又實心眼地繼續說：“不是我要跟你一起工作，是公司給我安排了你。”
梁老師太陽穴上本來已經快消退的青筋，這一瞬間重新凸顯了，且劇烈地跳動著。
得，易學佳在心裏一聲輕呼，然後身體悄悄往後退了一步，這個爛攤子就交給攤主自己收拾吧。
“梁楓小兄弟，我一直對你多加照顧，是看在我們五百年前是一家的麵子上，都姓梁。”梁老師暴跳如雷，但他礙於自己的老前輩身份，和對麵這個巨人的體格，盡量克製著自己雙手不要揮舞起來，他冷笑著說，“今天你既然把話都說到了這份上了，看不起我就別指著我給你們公司的模特出片了，你就好好向你們老板解釋，為什麽我不再和你們合作了吧。”
“你有照顧我嗎？”梁楓回憶了數秒之後，很平靜地反問，“好像我照顧您更多？我給你介紹過三次工作了，也是我向我們老總推薦的你。”
“嘿你、你——”梁老師氣急敗壞地奪回助理懷中的相機，“行！”他打開操作麵板，威脅道，“既然你覺得我不行，不夠格高攀你這個大咖，今天這些片子就當沒有拍，我給你全刪了，省得我辣你的眼睛——”
眼見這場麵完全失控，易學佳可不想看見梁楓的辛勤成果泡湯，不過還沒等到上手去勸阻，有個人已經大跨步走了過來。
“等會兒！”穿著迷彩夾克，留著絡腮胡的男人從門口徑直走向梁老師，攤開手道，“先給我看看。”
易學佳一愣，脫口而出：“小胡子？”
男人瞥一眼她，道一聲“小瘋子。”當打招呼。
梁楓看一眼易學佳，用疑惑的眼神問她“你認識的人？”
易學佳搖搖頭。
“你誰啊？”梁老師對這陌生人剛發問，手裏的相機就被搶了過去，“哎？你！你還我。”
“別著急，我看看行不行……”男人飛快地按著瀏覽鍵一幅幅過目後，把相機還給了梁老師，輕描淡寫地說，“刪吧。”
“啊？！”梁老師發出一聲莫名其妙的驚呼。
男人抓了抓他那一頭蓬鬆的卷發，似乎很困擾地說：“拍得這麽騷，不行。”
“啊？！”梁老師的慘叫更為響亮，指著小胡子大吼大叫，“你是哪裏來的土包子？這裏輪得上你說話嗎？滾出去！”
負責服裝管理的兩個女生趕緊跳到梁老師身邊，戳了戳他的背後，不停地示意他快閉嘴。
男人雙手抱在胸前，皺眉看著梁老師繼續說：“跟我們品牌形象不符啊。”
眼前這個對手的體格沒有梁楓那麽具有壓迫感了，梁老師還想著把從梁楓哪裏輸掉的一城從這個陌生人手裏贏回來呢，聽他這一句話出口，腦子沒轉過來，愣在了原地。
兩個女生立即一左一右站到絡腮胡男人的身邊，畢恭畢敬地攤手在他胸前，向梁老師介紹：“梁老師，這位是我們億鎏服裝的老板，今天這棟樓裏的模特們，全部都在拍老板旗下新男裝品牌statics和女裝品牌fight的新款。”
億鎏的老板很是享受這個登場，得意地岔開腿站著，揚起了下巴看著梁老師，室內一陣寂靜。
梁老師還在因為組織語言而啞口無言，易學佳首先發問：“真的假的？”
“特別真。”男人指著自己，咧嘴一笑，“瘋子，你可以搜一下我……”
這個人的氣息給易學佳的感覺好熟悉，很像是見過的人，但她一時間還沒能從自己見過的所有人裏對上號。
“老大，你在這兒呢？”一個小胖子氣喘籲籲地跑進來，“你老人家怎麽回事兒啊？公司裏的會議不見你出席，原來跑這兒來了！以前也沒見你要對品錄模特親自把關啊？”
老板挺起胸膛，摸著下巴點點頭說：“這不是要選代言人麽，我身為一家之主，得保證你們幾百口人都吃得上飯，當然要上心，要親力親為。”
“是是，你老大，你說什麽都對。”小胖子捧場地鼓掌。
“你留一下這個人的電話。”老板對小胖子指著梁楓，“我看他有點兒意思，約他來我們公司麵試。”
“哇！”易學佳首先反應過來，馬上換上奉承的笑臉，“老板真有眼光，謝謝老板。”說著，用手肘頂一頂身邊還在發愣的梁楓。
“哦。”梁楓也點點頭，“謝謝老板。”
“還沒有說一定用你呢。”老板揮了揮手，正要轉身離去，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指著易學佳對梁楓說，“哎，麵試的時候帶上你的這個瘋子助理。”
“她不是……”梁楓剛要反駁。
易學佳搶先說，“好的老板，謝謝老板，老板好走！”
老板做出嫌棄的樣子衝易學佳撇一撇嘴，這使得他臉上所有的五官都呈現出一個下垂的圓弧狀，逗得易學佳憋不住笑了，衝他也擠眉弄眼地做了個鬼臉，於是他也笑了一笑，這才轉身走了。
小胖子和梁楓交換了電話，並給他一張名片，上麵是億鎏北京分公司的地址，還有他的名字和職位，陳決，行政總監。
“那麽我們就打電話聯係了啊，等我們老大哪天有空，看看我們約哪個時間。”陳決說完，便示意大家可以收工了。
梁楓於是也準備和易學佳一起離場了，他穿好衣服後看一眼悶悶不樂的梁老師，“梁老師，那些照片你隨便處置。”
易學佳覺得他說話語氣太僵硬，趕緊為他補充：“他的意思是說，你拍得那麽好，不適合這個品牌風格也沒所謂，你是藝術家，拍的是藝術品。”
“別管我了，我會刪掉的！”梁老師氣鼓鼓地說。
等他們離去後，梁老師翻著相機裏的照片，卻按不下去刪除的按鈕，梁楓這個模特實在是很上相，他最後妥協地掏出手機，給自己經常供圖的時尚雜誌打了一個電話，“喂？小妖，四月號的雜誌排版肯定還沒完成吧？需要片子嗎？”
回程路上，易學佳和梁楓的心情都很輕盈，雖然拍攝的工作談不上很順利，但卻得到了一個代言人麵試的機會，是一個意外的收獲。
“哎，這麽多未讀消息？”易學佳一整天都沒有看包裏的手機，摸出來一看是周禮諾的微信，她問她在幹嘛呢？
怎麽不回複？
在家裏嗎？
是去哪裏了嗎？
在睡懶覺嗎？
……我很擔心，你回一下我？——
易學佳趕緊飛快地打字過去道歉：我天，我在陪梁楓拍照呢，他想給我介紹一個工作，我給那個攝影老師舉了好久的打光板，所以沒看手機，對不起，對不起。
等了半晌，對麵回複了一個“哦”字。
易學佳又問：你吃午飯了嗎？吃什麽了？
周禮諾回複：你們晚飯回來吃嗎？
易學佳回複：肯定回來，吃什麽？我們買菜。
周禮諾再回複了一個“哦”字後，便不再回消息了。
梁楓邊開車邊問：“我們一起吃個午飯？我再送你回去？”
“不吃了吧？”易學佳看一眼時間，“現在都下午兩點多了，吃個飯，估計就沒時間買買菜，到家都過了飯點了。”說罷，她以非常小心的語氣說，“剛才我回諾諾消息呢，她……好像生氣了。”
梁楓一怔，接著非常理解又倉促地歎了口氣之後，踩下油門加速，輕聲說：“那我們得趕緊回去。”
見到她的反應，易學佳笑了，“你這麽怕她啊，看不出你還是妻管嚴。”
梁楓沒有回話。
易學佳陷入以前的回憶裏，輕鬆地說：“別緊張，諾諾發火你又不是沒見過，她以前也老發火，就是鬧脾氣，貓一樣，衝你哈氣，沒什麽殺傷力，我們哄一哄她就行。”
“那是以前……”梁楓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