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出了犬舍，大毛猛勁地放開三蹦子的油門。車屁股黑煙滾滾，車倒是沒開很快，不過顛簸的力量很大。


  大毛不在意顛簸，他的心裏，意想不到地懷有一種空前的自由感覺。


  在公路上馳騁了許久，大毛開始琢磨自己的目的地。


  大毛感覺很餓。昨天晚上的飯，他就沒吃好。那時他一直擔心二毛在飯菜裏下毒。隔了一宿，又經曆兩場激烈的爭鬥，大毛感覺肚子咕嚕嚕地直叫喚。


  現在有了一兜子錢，大毛心裏很有底氣。之前的歲月，在樊姐和跛足男人的屋簷下，大毛並沒有被餓到。他勉強能混個飽飯，隻是從未吃過好飯。


  好飯，應該是不為了吃飽，但吃得很愉快的一餐飯。不過對於大毛來說，好飯是把某個向往的食物吃到飽，吃到撐。想到向往的食物，大毛有些無從枚舉。他隻知道自己日常吃得一般，吃得無聊，卻在心裏無法描繪自己向往的食物是什麽。此刻，他想的就是先去大吃一頓，去揮霍。盡管他的揮霍也價值低廉。經年的苦難限製著他的想象力。


  三蹦子開了一路，風馳電掣的，頗有西部牛仔的派頭。路上經過好多餐館。有的因為太早還沒開始營業，有幾個，卻已經開門迎客了。


  見了餐館，大毛心裏竟然開始打怵。記憶裏，他沒進過餐館。在明亮的日光下，那一扇扇門黑洞洞的，叫人心裏發慌。大毛不知道進去之後會麵對什麽。


  大毛開著車來到菜市場。那裏有很多製作食物的攤位。對大毛來說，這些至少是熟悉的。


  大毛買了很多東西。有油條，雞蛋灌餅，筋餅，還有豆腐腦和雞蛋糕。


  都是些價格低廉的食物，大毛付起錢來卻感覺叱吒風雲一般。在第一家購買食物的攤位前，大毛拿出了一張百元鈔。攤主還以為是假鈔，驗了好久，才帶著疑惑收下。大毛對此渾然不覺。剛才還徘徊在餐館門口不敢進去的他，此時自信感爆棚。


  這是大毛記憶裏最爽的一餐。直吃到自己走不動了，才停下。這座市場自成立一來，也從未有誰，把這裏的早餐吃成這副樣子。


  吃罷了飯。大毛在三蹦子的鬥裏躺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他滑稽地覺得自己重新活了一次。現在，他準備去找二毛。


  大毛猜到，二毛出走，一定是去找小女孩了。那麽在小女孩的附近，就能找到二毛。


  大毛也記得小女孩被賣掉的地方，有條街道，叫作蓮花街。並且，上次去那裏，正是大毛自己開的車。


  大毛所在的唐家屯在本市的大南麵；蓮花街在本市的大東麵，路途實在遙遠。大毛拚命搜索記憶，對於去蓮花街的道路，卻隻是支離破碎般地想起一些零星的畫麵。


  大毛找人打聽路。有的人幹脆不知道。有的人大概知道，卻不願費口舌詳細說，不耐煩地推辭了。後來大毛問到一個路邊給自己的大貨車換輪胎的老司機。


  老司機停下手中的活兒，用異樣的眼神打量了大毛，又瞅瞅大毛身後破舊的三蹦子。


  老司機道：“你開這玩意兒去蓮花街？”


  “對，大爺，你知道道兒不。”大毛刻意客氣地問道。


  “你一點路都不認？”老司機道。


  “不認。”大毛道。


  “那可老遠了，我告訴你了，你也沒法記住啊。”老司機道。


  “那你就告訴我第一步往哪兒走就行。”大毛道，“我開一站問一站。早晚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