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馬小明的第一站是公安局。當然，他選擇的是比派出所高一個級別的市公安局。


  馬小明本以為會經受搪塞，推諉以及各種挫折，他還記得《秋菊打官司》和《我不是潘金蓮》裏麵的情節，他決定以此為鑒，決不接受模棱兩可的處理方法，必須得準確的答複，否則就不走了。


  可是令馬小明驚訝的是，這個開始，非常的順利。


  馬小明一進門，便有工作人員接待，大概是因為看到馬小明是盲人的緣故吧，工作人員對他更為細心。馬小明表明來意，工作人員說，這個事情我的級別不能處理，得請示領導。便用紙杯接了一杯溫水給馬小明，自己去找領導去了。


  等了不到十分鍾，工作人員就回來了，接著，領馬小明來到一間獨立的辦公室。這次接待馬小明的，果然是個領導。具體什麽職權馬小明也記不住了，總之不算最大，但肯定不小。


  由於沒有想到進展如此順利，馬小明露出了靦腆的情緒。領導先是努力安撫馬小明一通，然後表明：現如今正是打擊黑惡勢力的嚴肅時期，像這種欺壓老百姓的行為，經調查屬實，絕不姑息。


  接著，領導讓馬小明把自己的經曆詳細講述出來。馬小明便一五一十，毫不諱言地訴說。


  領導越聽越皺眉。大抵在馬小明說完的時候，領導提出問題：“你確實打他了，是吧。”


  “對，我打了他兩拳。但是他也打我了呀。而且是他先打我的。”馬小明道，“他還調戲我老婆了呀。”


  “對你得出判決之前，徐超那邊還有傷情的司法鑒定對吧？”領導問道，似乎並沒有理會馬小明的解釋。


  “有。”馬小明道，“好像是說他重度傷害。”


  領導又皺了皺眉，然後用溫和的語調說道：“首先，我很理解你的處境。咱們屬於被欺負的一方，對方先動手，還調戲女人。可是後續的問題是，他沒對你老婆造成任何實質性的侵害，包括對你，他也沒把你打傷吧。而對方住進了醫院，還被你打骨折了。”


  “我被關進了監獄，那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就是因為派出所把我定為防衛過當。我一個瞎子，怎麽確定防衛過當不過當？”馬小明有些激動。


  “是這樣。為了解決你的訴求，無非兩種做法。一個是懲治那個徐超。可是徐超已經被你打得住院了，還能做什麽呢？第二是懲治我們的官員。如果他徇私舞弊了，貪贓枉法了，我一定絕不姑息，該怎麽罰就怎麽罰。可是以現有的線索來看，你確實動了手，結果是對方重傷害，傷情的司法鑒定都開出來了，這個判決不能說明派出所有什麽問題。既然他的做法找不到明顯失當的地方，我就不能處置他嘛。我們確實有領導和監督的職責，可是總要看事實講證據，派出所處理問題的做法挑不出毛病，我就沒法插手。所以，關於你的訴求，我隻能表示理解，可能幫不到你什麽了。”


  馬小明一時也說不出什麽。隻好悻怏怏地離開。馬小明並非一時口訥，而是人家把幾條道理擺出來，自己根本沒法辯駁。


  馬小明沒想到的是，自己根本沒受到推諉，而是直接遭到了拒絕。馬小明還是覺著憋屈。真是無事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突然蹦出來個壞東西侮辱自己一番，還連累自己下了大獄，更關鍵的是沒人能給自己做主。看不見東西的瞎子都能防衛過當，難不成死人還能殺人嘍？馬小明狠得牙根直癢癢。來了一趟公安局，絲毫沒有得到解脫，憋屈的情緒反而變得更嚴重了。


  在次之前的馬小明，從未和官家打過交道，他不知道《秋菊打官司》，《我不是潘金蓮》裏麵所諷刺的官場作風早已經過時了。那些BP機時代的官僚主義，早已隨著BP機消失在這個時代裏了。壞人都更新換代了，老實人還是挨欺負。現在真正可圈可點的壞人，絕不是耀武揚威，舞舞喳喳的潑皮破落東西；而是那些翻手雲覆手雨，在默默然中欺負了你普通百姓，還令你告都告不贏的惡辣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