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3章 匝地煙塵 號令難統
兵部函很快就下達到洪承疇手中，兵部函中重點強調：皇帝陛下責令兵部，要求洪部做到心無旁騖，緊盯賊軍之匪首，務必力殲之！
放下兵部函，洪承疇細細思量：皇上的意思就是不要自己管跑到湖廣的“闖王”之事，要自己集中力量殲滅陝西影響力最大的王嘉胤所部。
崇禎幹嘛不要洪承疇重點殲滅李自成？怎麽不想啊！關鍵是崇禎帝包括洪承疇在內，都不知道這支冒充“闖王”的疑兵就是李自成率領的，對李自成的去向崇禎他們根本就不知清楚。再說了，崇禎也不能放著農民軍的匪首王嘉胤不管，而要求洪承疇專門去尋找李自成的蹤跡去追著打吧？這也說不過去不是？難不成崇禎會告訴洪承疇：此子將來定會打進京師、禍亂天下！
有了兵部的明確指示就好辦了，收到兵部函的第二日，洪承疇就整軍向神木進發。
幹嘛是神木？原來，就在兵部函下達到洪承疇手中前一天，神木失陷的消息就已傳來。為了平息朝野對自己彈劾的浪潮，洪承疇無論如何也得盡快收回神木城池，那匪首王嘉胤定在那附近！
要不是崇禎壓著，朝野對洪承疇的彈劾風浪還得高漲，也是啊，這麽多官軍去剿匪，怎麽還是被賊軍攻下了城鎮？
農民軍的士氣可謂是空前的高漲，闖將前來助陣，極大增加的農民軍的戰力，兩百匹戰馬並排踏振的場麵，可是很能震撼住一般士卒心神。
闖將李自成和王嘉胤會師的第三日，聯軍即決定攻打堅城兵發神木，這也是農民軍首次正麵強攻堅城。
之所以決定攻打神木城池，王嘉胤是有想法的，其實他的想法也很簡單：借著士氣高昂攻打堅城，既可以鍛煉隊伍；借著攻城整軍之際，加強自己對整支聯軍的掌控力度；一旦攻破城池，還可以極大地補給軍需物資。此舉，可謂是一舉多得。
神木城這些守軍沒經過大仗，哪還敢同農民軍對陣，這會一見敵陣前整整齊齊一排騎兵踏地而來，跳動著的大地震撼的這些守軍的信心瞬間崩塌。
架著事先準備好的雲梯，農民軍揮舞著手中各式武器，相互壯著膽咆哮海嘯著撞擊向城牆。一波攻勢，僅僅一波攻勢，城頭怯懦的守軍被城下人山人海晃動著的人頭給嚇破了膽，十五六萬人的陣勢他們哪裏見過？人還沒到他們就扔下兵器撒丫子就跑了個精光。
兵敗、官逃、城破，那些呼爹喊娘搶天呼地的富戶人家可倒了黴，本想進城能躲過人禍，可躲進城來最終還是沒能躲過天上掉下來的黴運，男丁老婦人頭落地不說，錢糧也被搜刮一空，妻妾美少皆被搶進個大小王、多條龍繞身一眾頭目的大帳。
坐在神木巡撫衙門大廳主座之上，王嘉胤滿臉紅光：“沒想到神木守軍如此不堪，較那府穀守軍可差得遠了。”
“小弟想來，應該這些守軍是被王大檔頭的威名嚇破了膽，王大檔頭一現身，他們可不就隻接嚇得逃命去了嘛！哈哈哈哈……。”坐在大殿左側的不沾泥，不甘示弱的大聲吆喝吹捧起來。
“是啊，是啊，定是如此，哈哈哈……！”成了神木城之主的眾大小王、多條龍們，個個變得豪氣萬丈。
與大小頭領不同得是，李自成則是緊鎖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坐在一旁也不言語。
“哎，這個，李兄弟，李兄弟，你看，今天大喜的日子，你怎麽看起來反倒是心事重重的樣子？”王嘉胤興致盎然的掃了一圈大殿內眾頭目一眼，當目光落在坐在不沾泥下手的李自成身上時，發現李自成麵色凝重，不由詫異開口詢問。
一聽這話，心下凜然，李自成可不想掃了眾人的興致成為眾矢之，忙拱手道：“哦，王大檔頭，兄弟我是在這兒享福了，可我家闖王這會兒還不知在哪兒遭罪呢，心有所感而已。”
其實，李自成內心的想法是這樣的：這幫沒見識的土老帽，你們見識過真正訓練有素的官軍？這幫守城的土鱉能叫官兵？你們願意在城裏享福就享吧，老子可不想在這兒等死。要是能拉上個把人幫襯下就好了，可眼下這情形恐怕希望不大。哎！自己還是太過勢單力薄了點。
“啊，哎呀，你看看，你看看！李老弟一看就是個有情有義之人，闖王好福氣啊！來陪老哥幹上一杯。”王嘉胤一聽李自成是為這事，大為讚歎，順勢端起酒樽衝著李自成遙敬了一下，遂一飲而盡。
聽聞王嘉胤的話語，不沾泥臉色不免有些尷尬，要是別人知道李自成原本是自己手下的話，那還不被人看笑話：這麽有情有義的人都不跟你了，你也太……。
一眾大小王、多條龍們也是一陣喧囂著向李自成敬起了酒，此刻他們也真的敬歎李自成乃仗義之輩。
酒過三巡，一眾頭目劃拳猜掌的正玩得不亦樂乎，忽有一嘍囉來報：“大檔頭，王大檔頭，不好了，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王嘉胤正喝的起勁，猛地聽這嘍囉大聲叫喊什麽“打起來了”，頓感顏麵無光，不悅冷哼嗬斥：“打起來了？什麽打起來了！大堂之上高聲喧嘩成何體統！”
小嘍囉被王嘉胤這麽一嗬斥倒是嚇壞了，趕忙磕了個頭，喉間蠕動了幾下，方又結結巴巴的道：“大，大檔頭，其實本來也沒什麽的，兄弟們吃完飯上街維持秩序的時候，開始還沒什麽，可不知怎的，後來他們就發生了爭執，爭著爭著就打起來了。”
“哼！什麽上街維持秩序，不就是到城裏搜刮東西去了嘛！真是胡鬧，是誰讓他們隨便出去的，啊，不好好待著在大營，這簡直是太過胡鬧！”王嘉胤一拍案幾大怒道。
其他還在那裏吆三喝六的一眾首領則是慢慢緩過勁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皆搖頭表示無辜，喧鬧之聲也隨之安靜了下來。
“是哪些人在打架？”看了一眼王嘉胤，李自成開口問詢。
小嘍囉回頭往眾頭領人群看了一眼，又咽了口吐沫道：“是五條龍大首領手下的兄弟和八大王大首領手下的弟兄打起來的。”
五條龍賀雙全是個沉不住氣的人，一聽這話不由站起身來，一把抓過大刀就向往外疾奔。
倒是八大王張獻忠沉得住氣，忙出口勸阻：“哎，五條龍兄弟別急嘛，先問清楚怎麽回事再去也不遲。”
聽到這話，五條龍賀雙全忙收住腳步，幹笑兩聲道：“嗬嗬，也是啊，這幫兔崽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那，這位兄弟，你可知道我的弟兄和八大王的弟兄為何打起來的？你可知道？”
“好像是，是為了……為了一個娘子……。”小嘍囉磕磕巴巴的說道。
“他媽的，這幫沒出息的東西，看老子不砍了他們去。”五條龍賀雙全大怒，提刀就衝了出去。
可剛衝出去，立馬又折了回來，五條龍賀雙全瞪著眼睛看著那小嘍囉問道：“他們在哪裏打起來的，走，帶我去。”
“也好，八大王，你也去看看怎麽回事吧。”王嘉胤見八大王張獻忠也已起身準備往外走，就開口吩咐了一句。
“嗯，好吧，王大檔頭稍等便是。”張獻忠也隨著五條龍的身形而去。
這倆人也不征求一下自己的意見就想自己去處理此事，王嘉胤心下不快，但也沒辦法，這些人畢竟還不算是自己的屬下，這會也僅僅是臨時湊在一起對付官兵罷了，他們還是各自為政並不遵從自己的號令。
這一幕場景一絲不拉的落在李自成的眼中，他雖沒什麽表示，可心思卻是活泛了起來。
沒了繼續喝酒的興致，撤下殘羹擺上濃茶，一眾大小頭領就這麽邊喝茶消食邊商議，義軍占領神木之後下一步將再采取什麽樣的行動方案。
有的認為還是要如現在這般堅決和官軍打陣地戰，有機會還能攻打城池；有的則認為，應該發揮農民軍生於廣大農村、長於廣大農村、熟悉廣大農村的優勢，堅決采取流動作戰的方式和官軍糾纏；有的認為，應該……。
商議了半天也沒商議出個頭緒來，看著這個場麵，王嘉胤下意識的撓了撓頭，他也沒辦法。現在聚在王嘉胤身邊的三十六路大小頭目，說好聽點是為著他的名頭慕名而來的；說難聽點，這些人就是被洪承疇逼得走投無路，才來投奔他這座大山頭的。一般軍事行動的話，這些人還會聽話，但要是硬派一些不好完成的任務時，那可就難說了。
過了半天，“黃虎”八大王張獻忠和五條龍賀雙全倆人就這麽抱著膀子說說笑笑的回來了。
“怎麽回事你們這是？”王嘉胤被他二人這架勢鬧了個滿頭霧水。
“沒什麽！就是一些小孩的把戲。”張獻忠大手一擺，表示沒什麽大不了的事。
“就是，沒什麽大不了的，小孩子家家的。”賀雙全也是搖頭大笑。
“說說？”大夥都好奇啊，到底是為什麽事打起來的。
“哈哈哈，我來說，這幫兔崽子，就是看到一個小娘子不賴，都想搶回送給我倆，哈哈哈哈……。”五條龍小的眼淚都出來了，邊笑還邊拍了拍張獻忠的膀子。
張獻忠邊點頭也是邊大小不已。
“那小娘呢？”是啊，最後結果怎麽樣了？大夥納悶。
這回輪到張獻忠開口了：“哎呀，各位老哥，各位頭領，就一個小娘子，姿色雖說不錯，但總不能劈開給我兄弟倆分了吧。所以啊，所以我哥倆一商量，就送那小娘回家老。”
“這？姿色不錯！你們！你們……！”幾個頭領惋惜不已，既然姿色不錯，你們不要給我們啊。
“哦，這也是，理當送回！”有些頭領略顯木訥喃喃而語。
王嘉胤點了點頭，道：“就這樣吧，今後各位頭領還要多多約束部下，不要再出現過分騷擾地方百姓。”
大殿裏頓時嗡嗡響起讚同之聲：“是啊，是啊……。”
李自成沒吭聲，但他心裏卻是歎息不已：匝地煙塵（兵荒馬亂的混亂景象）百姓遭殃啊！
“八大王，五條龍，你們二位來的晚些，現在正在和大夥商議咱們義軍下一步將如何行動呢，老哥想聽聽二位的想法？”王嘉胤看著張獻忠、賀雙全詢問道。
張獻忠可是當過兵接受過正規訓練的主，在聽取了剛才大夥的意見後，他微皺眉頭道：“王大檔頭，我覺得還是借著我們大夥熟悉地利的優勢，采取流動作戰的方式和官軍周旋的好。”
“我倒覺得就和官軍死磕，他們才來了多少人，頂多五萬吧，可我們好幾十萬人呢，還能怕了他們？就和他們打伏擊，叫他們不敢聚在一塊，再正麵和他們死磕。”賀雙全發表了截然不同的見解。
結果，還是沒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