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7章 暗流湧動
本來,王承恩還正納悶著呢:皇上怎麽說又一個揚州十日?怎麽會說“又”,難道揚州以前發生過這種事?
可此時此刻,聽到皇上不溫不火的問話,王承恩卻是嚇了一跳。皇上這態度,在旁人聽來或許沒什麽,可對皇上看生見長的王承恩來說,此刻的內心卻是忐忑不安,他非常明白,皇上越是這樣越說明他對這件事非常重視,表明皇上此時此刻那是非常生氣,且是要爆發的前兆。
崇禎說的這個“又一個揚州十日”,當然不是說和多鐸“屠城”般的那十日,而是指提前發生在揚州這十日的血腥鎮壓下,那些被殃及的無辜百姓。在此等商亂民災兵禍下,要是說沒有被含冤波及的無辜百姓、小商販,那絕對是不可能的。這種情況之下,崇禎這位心係百姓的仁德天子,心中怎能不心痛難過?這可都是他的子民。
對崇禎此刻的心情,王承恩也是心中透亮,咱王承恩雖說是個太監,但絕對是個行事光明磊落太監。
“皇爺,這,這是下臣,下臣依著皇爺的口吻,口吻,給魏忠賢他們發去的“聖諭旨意”,嗯,咳,當時皇爺……。”王承恩內心滿懷的忐忑之下,如實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當然,王承恩倒是不擔心皇帝會對自己怎麽樣,他隻是擔心自己給魏忠賢發去的“聖上諭旨”,會不會對聖譽產生什麽不良的影響,自己是不做錯了什麽。對這件事本身而言,並非是王承恩在搞什麽越權、弄權啥的,說來這頂多算得上是他妄揣摩聖意,會錯了聖意而已。
果然,崇禎聽了王承恩的闡述,也明白了當時自己失態之下說過狠話,王承恩安排人給魏忠賢傳達自己的諭旨時,自己渾渾噩噩之下也沒有反對,知道了這些,崇禎默然。
良久,沉默中的崇禎終於開口:“大伴,汝忠心待朕、維護朕之利害、周全,這些朕都明白,朕心中有數,也非常清楚汝之忠心。就此事而言,朕也不會怪罪與汝。但,大伴,汝可要牢記:今後,汝萬萬不可妄揣聖意!任何旨意,絕對不可在朕盛怒之下隨意頒發!所發旨意必須經朕加以確認後,方可頒發。這個定要牢記,也要記錄在案,以作校對。”
“皇爺,下臣知錯了,皇爺大恩,下臣銘記於心。下臣行事魯莽鑄成大錯,還望皇爺重重責罰,否則,不足以震懾他人。”皇上對自己的恩寵,王承恩那叫一個感恩戴德,主動懇請崇禎處罰他。
“哎,事已至此,罰亦無益,今後行事自律些就好。”輕歎一口氣,擺擺手,崇禎那意思此事作罷也不予追究。
撲通一下,王承恩跪地重重一個頭磕在地上,話沒說一句就忍不住痛哭起來:“老奴……,老奴行事魯莽了,還請聖上責罰,嗚嗚嗚……。”
“還老奴老奴的,朕的吩咐汝不曾入耳否?!”崇禎無奈苦笑佯怒,伸手一把拉起王承恩。
“……”王承恩還是摸淚不止。
“好了,此事以後就不要再提了。朕來問你,今兒個(口語,今天的意思)許顯純來信說,魏忠賢在應天府那邊民間,特別是士林、工商間可謂已是臭名昭著,且此次鎮壓商亂後,民間私下裏都罵魏忠賢是“荼毒揚州十日”的劊子手,是蒙蔽、愚弄朕的弄權閹宦、奸宦!可有此事?這樣吧,你馬上派人前去探查確認此事,要如實稟報不得有誤!”崇禎看著在那裏抹淚的王承恩吩咐道。
別說,崇禎還真想知道許顯純奏報的這些事是否屬實,這個利用價值可大了去了。
“是皇爺,老……,下臣這就去安排。”王承恩腫著眼皮應承著。
“嗬嗬,好了,去吧。”崇禎無奈的搖頭道。
暫且不提崇禎和王承恩主仆二人之事,單說此刻的廠督魏忠賢魏老先生的現狀。這會兒魏老先生可謂是意氣風發,看著撈進國庫的海量財富,魏忠賢覺得自己這可是立了“大功”一件,這可是史無前列的大功啊,皇上怎麽著也得好好的褒獎一下自己吧。
他魏忠賢也不想想,你現在都被人稱為“九千歲”了,爵位也給自己按在頭上,各種職銜也掛了不少,還都是頂階職銜,你說皇帝再怎麽褒獎你?難道讓你稱萬歲?還是準你長生不老?這些崇禎大帝能做得到?人心不足蛇吞象!往往這人呢,還是平常心多些的好。
為朝廷撈得海量財富暫且不提,就是那些誹謗自己的“賤商”、“賤民”,也被自己派給曹化淳的人手打殺了不少,據說這些“賤民”、“賤商”光人頭落地的就有好幾萬。
“哈哈哈哈……,爽……啊!看誰還敢和咱家作對!哼……。”一聲陰冷的狂笑自南京城頭傳遍整個應天府南直隸廣大地區。
明麵上,此次商亂被以魏忠賢為首的閹黨集團殘酷的鎮壓了下去,可表麵血腥平靜的局麵之下,卻是暗流湧動。
“諸位,肅靜,肅靜,諸位肅靜……。”一白袍中年人站在陰暗房間大廳中間,喊了好幾聲肅靜,房間內低沉喧嘩的聲音才漸歸平靜。
這裏是位於蘇州城外,一處偏僻莊園內的一間偏僻陰暗的宅子,這宅子位置處於大莊園人跡罕至的西南角落。宅子四周被安插那裏的莊丁嚴密戒備,閑雜人等根本就別想混進來。別說人了,就是一隻不是本宅子的原住螞蟻要想爬進來,也定會被精力高度集中的莊丁們給活活的碾死。
看著房內集聚的一眾鹽梟等巨商餘黨已經安靜了下來,這白袍中年人清了清嗓子道,迎著一眾人詫異困惑的目光侃侃而談:“咳,咳,這個,諸位!耽擱諸位掌櫃寶貴時間,在下先自我介紹:本人是山西範大老板、範永鬥、範公,設在應天府地界商號的大掌櫃-——範健!”
“啥?犯賤?”有人疑惑。
“哦,山西大老板範永鬥老先生設在應天府地界商號的大老板犯賤啊,這權勢!這地位!咱們可是望塵莫及老。”有人聽到山西大老板手下的大老板,還是區域經理級別的大掌櫃時,均表示羨慕嫉妒恨。
“哦!嗯,嗯,這個,在下重申一下,在下的名字叫範健!”看著有些人猥瑣的表情,範健隻好照例重申更正一下自己的名字。
“你不是說了嗎?知道是叫犯賤啊?”
“在下隨了範大老板姓,自然姓範了,健者乃健康、安康長壽之意,故此在下名曰範健,安康長壽健康的健!嗯,嗯。”這次解釋的夠詳細,今天好像不是為這事來的啊,怎麽老跑題呢?怪不得你們成不了大事,難怪!
“哦,範健範大掌櫃,久仰久仰……。”一位較為年長的李氏“餘孽”趕緊拱手見禮。
“哦,久仰久仰……。”一眾人也均開始表示聽聞過“範健”之名,且是那種如雷貫耳的威名。
範健趕忙還禮:“啊,哪裏哪裏,諸位客氣,客氣了。”
“不知範大掌櫃將吾等召集而來意欲何為?”較為年長的李氏“餘孽”詢問,範健把自己這些各行各業的精英尋來有什麽要商議的。
“是這樣,範公聽聞你們的遭遇極為心痛,兔死狐悲況且我們本是同行。”範健開始揭他們心底的痛處,打起了同情牌。
聽此言,眾人皆麵帶淒涼搖頭唏噓:“哎,一言難盡呐……。”
“難道,我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那老閹狗肆無忌憚的禍害吾等商家,而無所作為?”範健低沉著聲音憤怒的咆哮,雙拳緊攥在胸前用力頓了好幾下,一看就是個能夠煽動別人情緒的老手。
“你當我們不氣!可什麽法子,大掌櫃、大老板們被抓的抓、關的關,還有不少人被砍了腦袋,財產也被收繳一空,你說吾等還能如何?”李氏長者表情憤恨的大倒起苦水,但說起話來卻是有氣無力。
“是啊,是啊,範大掌櫃,局麵都這樣了,你說吾等還能怎樣?”其他一眾各界能說上話的小掌櫃們也都附和起來。
“你們真要是坐以待斃,幹等著那魏閹把刀架在你們脖子上的話,我家範公就是想幫你們也無能為力了,哎!”範健借著喝茶的檔口,眯著眼睛順著茶杯邊沿觀察著眾人表情的變化。
“當然不想,誰願意幹等被閹宦找上門來,何況吾等也都參與了前段時間的罷市遊行鬧事,與其等死還不如和他們拚了!”一個年輕的掌櫃看來肝火較旺,忍不住大吼大叫。
“噓,小聲些,你就不怕隔牆有耳?都小聲些!”李姓年長掌櫃忙出聲嗬斥。
“哼!就知道怕!”年輕的小掌櫃嘴上雖硬,但語氣還是低沉了下來。
“這位小哥,你是哪家商行的掌櫃?”範健終於發現了一個好苗子,忙放下茶杯開口詢問。
“在下是汪福光汪大老板設在蘇州分號下麵店鋪的掌櫃-——汪三,分號掌櫃昨兒個也進去了,現在下麵的人現在以我馬首是瞻。”這話怎麽聽怎麽都覺得有點自傲的成分,好像他現在成了汪福光設在蘇州地界分號的掌舵人一般,不過就當前的情況來看也應該不假。
“哦,汪三汪掌櫃,久仰久仰。”範健好像突然見到了什麽天神一般的人物,猛地站起身來拱手施禮。
“哪裏哪裏,範大掌櫃客氣了。”汪三被範健這一番操作弄得頭暈目弦,好似忽覺自己渾身開始紅光大冒,汗毛孔都往外透著舒爽。
“有汪三兄弟此等義士,想來大事可成,吾等定會那魏閹知道厲害,迫使他魏閹收回魔爪,不敢再妄圖隨意欺壓吾等商家。”範健把話說的斬釘截鐵,字字雪亮,可謂是金句一出擲地有聲。
“哦,敢問範兄有何良策?”自我感覺大好的汪三,這會突然變得文鄒鄒起來。
“是啊,是啊,吾等也不想看著魏閹無法無天,坐等被其欺到頭上,還望範兄範大掌櫃給拿個主意。”其他人見有人帶頭,也都活絡起來。
“好說,好說!附耳來……。是這樣,我家範公的意思是:如此這般……,這般如此……,這麽……這麽……,如此想來定能萬事大吉、馬道成功!”範健探出頭,神秘兮兮的開始將他的計劃全盤托出。
其他人見狀,也都把腦袋往前伸,想聽聽範健到底有何良策。其實他們不用往前伸腦袋,也能把範健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範健本來就沒想背著他們中間的任何一個人,還巴不得他們全都按計劃遵照行事來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