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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兔死狐烹

  景楚癱倒在地,雙拳緊握,貝齒緊咬,秦陌止!這便是她傾盡一生愛之戀之的男子!她違背自己的初心,放棄自己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決心,交托的便是這樣一個冷血無情之人。景楚啊景楚,你當真是瞎了眼呀!你害了景家,害了自己,害了所有關心你愛護你的人,你有何顏麵存活於世?有何顏麵!

  景楚就這般伏在地上一動不動,從心靈到身體都像一具屍體。


  “吱呀——”


  寢宮的大門再一次被打開,走在前麵的公公半彎著腰,姿態謙卑,高高舉過頭頂的掌心搭著一隻白皙玉手,像捧著價值萬金的珍寶,小心翼翼伺候著慢他半步的高貴女子,步伐緩慢的朝景楚的位置移動著。


  女子身著以紅黃兩色為主的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服,兩袖旁繡著大朵牡丹,鮮豔無比,裙子帶有袍,很長,隨著女子款款步伐的律動搖曳開來,霎是好看。精美鳳冠戴在頭上,步搖左搖右擺,耀眼奪目。


  女子不止姿態優美動人,麵容也生得花容月貌。


  鳳冠霞帔,通常隻有在大的慶典或是宮宴上才會佩戴,這女子此刻卻打扮得如此隆重,這番作為如果不是為了景楚怕也別無它意了。


  而今秦國上下能這樣做的也隻一人,那便是秦國現在的皇後,也是景楚曾經的閨中密友樓婉婉了。


  “哎呀,姐姐這是怎麽了?怎的吐血了呢?”樓婉婉持手帕掩麵,似不忍直視,言語中卻毫不掩飾對景楚的幸災樂禍之意,“曾經的人間富貴花,現在卻變得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當真可憐,我若是姐姐恐都沒臉苟延殘喘了。”


  景楚沉如死水的眸子微轉,緩緩支起身子,卻並未看向樓婉婉,而是看著地上自己吐出的血液,語氣淡淡道:“你與秦陌止當真絕配。”


  樓婉婉聞言一愣,顯然沒料到景楚會說這話。她掃了眼狼狽不堪的景楚,執起手絹掩唇,低低笑出聲來道:“本宮與皇上自然是相配的。”


  景楚勾唇諷刺道:“是呀,一樣的不要臉。”


  “景楚,你!”樓婉婉怒急,指著景楚正欲發火,忽而眼珠一轉,歎了口氣,一臉無奈模樣道:“本宮知道如今姐姐不得皇上喜愛,心中難免怨懟。不過又能如何呢,姐姐聰明伶俐,想來你也知曉,這世上之事唯有感情不可勉強,皇上不喜你,所以你便被廢;皇上喜歡本宮,所以本宮為後。”


  她巧笑嫣嫣:“哎~曾經風光無限的景皇後如今卻低賤到連宮女都不如,當真是造化弄人呀。”


  “不過是個後位罷了,你以為我稀罕嗎?”景楚冷哼一聲,與此同時也終於抬頭看向一臉矯揉造作的樓婉婉。


  “嗬嗬 ~稀罕如何?不稀罕又如何?總歸現在都不是你的了。”樓婉婉伸出手瞧了瞧描得一絲不苟的大紅蔻丹,打理得精致的麵容上露出滿意神情,餘光掃了一眼看著她的景楚,頗為得意的勾起唇角,繼續道:“同姐姐一起長大,本宮也曾有喜有怨,喜的是,每每去丞相府找你玩耍時,本宮就能如願見到皇上;怨的是,那時皇上滿心滿眼裝的全是你,從未在意過本宮的存在。本宮不服氣,就算你有才學又如何?比起才學女子更應具有賢良淑德,端莊典雅的品質,而你,自命清高又帶天生病骨,常年泡在藥罐子中,連魚水之歡尚不能滿足皇上,試問,你有什麽資格坐在這母儀天下的位置上?”


  景楚不去理會樓婉婉臉上的得意神情,沉默半響,才緩緩道:“景家的事,你樓家可有參與?”


  樓婉婉聞之愣了愣神,爾後倨傲的微微昂頭,笑得一臉暢快,忽而又猛地收聲,低頭看向景楚譏諷道:“你說呢?曾經本宮被你壓著,本宮的爹爹也被景培正壓著,於我樓而言,景家早就該滅亡了!”


  即便心中篤定,然親耳聽見樓婉婉所言,景楚仍舊怒不可遏,氣急攻心“噗”的吐出一口血,含恨瞪著樓婉婉,一字一句道:“我景家對你一片赤誠,你們從翼州升遷回金陵無根無基,若不是得我景家照拂,樓開懷哪能升得尚書一職?樓家哪能迅速立足金陵?狼子野心,當真是狼子野心呀!你……你們樓家全都不得好死!”


  “景楚,你莫不是忘了自個兒年少時極其惹人嫌,整日裏高高在上的姿態,半個談得上話的友人都沒有,是本宮沒有嫌棄你那副作態,願意作陪,與你相交雖不過幾年光陰,可也足夠本宮難受的了,如此,你難道不應該感激嗎?你景家難道不應該回報嗎?”樓婉婉抬手撫了撫自己的發絲,一臉漫不經心,繼續道:“至於誰不得好死,本宮馬上就讓你知道,來人。”


  景楚癱趴在地上,幹枯瘦弱的素手死死拽住心口處的衣袍,心中悲痛想哭,眼睛澀澀卻再流不出淚水來。


  兜兜轉轉,原來一切禍源都由自己而起,為何會這樣?為何呀!她的親人何其無辜,她的家人何其無辜呀!


  “娘娘。”李公公端著放有白綾的托盤,彎腰走上前來。


  “姐姐心急,你便送她上路吧。”樓婉婉看著像狗一樣伏在地上急急喘息的景楚,笑得開懷。


  李公公聞言立刻上前幾步,動作快速,一把扯過景楚的頭發將之拖起,另一隻手將白綾套在景楚的脖子上,雙手各持一端用力一拉,白綾勒住景楚的脖頸,骨頭迸發出清脆的響聲。


  景楚瞪大雙眼,張大嘴巴,雙腿在地上死命蹬著,雙手死死抓著脖頸上的白綾奮力掙紮。


  那瞪大的雙眼怨毒掃過樓婉婉,看向她身後灰蒙蒙陰沉的天,心中無聲立下毒誓。


  她的景家,全府上下三百七十一口人全部含冤枉死,她正直無私的爹爹,她善良恬靜的娘親,她豐神俊朗的阿兄,她景家所有的忠奴,悉數枉死,悉數枉死!


  她怨!她恨!秦陌止,樓婉婉,樓開懷,所有殘害她景家的人!景家景楚,此刻以命立誓,詛咒他們所有人千刀萬剮,不得好死!

  今生蒼天棄我景家,來世再不做好人!吾寧成魔!

  禦書房


  “啟稟皇上,皇後娘娘去了長樂宮。”侍衛垂首跪在地上。


  禦書房中原本矗立在一旁的白衣男子驚愕出聲:“陛下!”


  “砰!”秦陌止拍案而起,掃了謝卻一眼,擰眉質問出聲:“誰準她去的!”


  謝卻褐色的眼眸快速地眨了下,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親耳聽到的話,他急切道:“陛下,你答應過我的!”


  “朕不知此事!”秦陌止大力一拂袖,提步走出禦書房,徑直朝長樂宮前去,謝卻步伐淩亂匆匆跟在後麵,甚至幾次跑到秦陌止前麵去了。


  長樂宮大殿四敞,謝卻一眼瞧見殿中情形,霎時目眥欲裂。


  “住手!你在幹什麽!”謝卻快步上前,一腳踹開勒住景楚的李公公,指間顫抖的湊到景楚鼻尖,瞳孔驟縮,他全身力氣仿佛被抽盡了一般,跌坐在地上,彷徨無助:“……你殺了她!”


  “……楚兒?!”秦陌止腳步一頓,仿佛不敢相信耳朵聽到的話。他半跪在地搶走謝卻懷裏早已氣絕身亡的景楚,身子微微顫抖,猛地轉身看向樓婉婉,那目光如同猛獸一般欲要將眼前人撕碎。


  “皇……皇上不是說要處決她的嗎?”樓婉婉被你目光盯得脊背發涼,哆哆嗦嗦的說完一句話。


  “朕下旨了嗎,啊?!”秦陌止暴怒,他是說過要處死她,也說過要留她一個全屍,但是他下旨了嗎?她竟然敢!秦陌止眼神冷冽,如同看死人一般看著樓婉婉。


  “皇上,罪臣之女死不足惜,皇上是要為了她怪罪臣妾嗎?”樓婉婉尖叫著質問出聲,秦陌止看向景楚時眼中的柔情,深深刺痛了她,讓她顧不得天威,開口質問。


  “樓婉婉,你是想死嗎?”秦陌止看著樓婉婉,一字一頓道。


  “你想死嗎!”


  淡淡的語氣帶著十足的殺意,樓婉婉渾身像是被什麽抽去了力氣一般,跌坐在地,頭上的首飾也隨著她的動作散亂落地,樓婉婉用乞求的目光看著秦陌止,嘴角扯出一絲僵硬的笑意,問道:“皇上,你愛婉婉嗎?”語氣中期待意味顯而易見。


  秦陌止俯下身子想要抱起景楚的屍體,卻被謝卻一把搶過,他抱著景楚屍體的肌肉虯紮,青筋暴起,顯然已是暴怒的邊緣,他凶狠的瞪著秦陌止,“滾開!”


  秦陌止劍眉深蹙,看著謝卻目光森然,眉宇間殺氣凜凜滿是化不開的戾氣。他揮手:“來人!把他給我拉開!”


  “是!”侍衛們七手八腳綁住謝卻,將他從景楚身邊拉離開。


  “景楚!景楚!你把她還給我!秦陌止!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護住她的!秦陌止!”謝卻瘋了般對著侍衛們拳打腳踢,那張從來看不到情緒起伏的臉上此刻寫滿悲痛和絕望。


  “皇上……”樓婉婉伸手欲拉著秦陌止的衣擺,卻被他一腳踢開。


  秦陌止嫌惡掃過含情脈脈看著自己的樓婉婉,一字一句冷漠不留情麵:“愛你,憑你也配?你樓家不過就是朕養的一條狗,一條狗竟敢反咬主人,你該死!你樓家該死!”


  言罷抱起景楚的屍體大步朝外走去。


  “哈哈……你愛她,你愛景楚!可是那又如何呢?她死了,哈哈哈……她已經死了!哈哈哈……你愛她,可是她卻再也不愛你了,她恨你,她到死都恨著你!”樓婉婉從地上爬起來,鳳袍已沒有早先整潔的模樣,樓婉婉淚流滿麵,時笑時哭,狀如癲狂的胡言亂語。


  秦陌止前行的腳步微微一頓,隻一刹那便繼續向前,隻那身上的氣息驟然冷了下去,同時語氣寒冷如冰衝身邊侍衛吩咐道:“殺了。”


  “是”侍衛恭敬彎腰後,提劍朝樓婉婉走去。


  “不……不,不要!皇上!皇上饒命呀,皇上……”


  景和十一年,國師謝卻消失無蹤,皇後樓婉婉染病身亡,同年樓丞相私吞軍餉,斬首示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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