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逸王 楚雲逸
楚雲逸自識得小和尚後便總能在德榮寺看到他的身影,小和尚自小生長在德榮寺,每日吃齋念佛連卜古山都未曾出去過。楚雲逸有心帶他出去見見世麵,於是連哄帶騙將他帶往了金陵,終於小和尚自懂事以來第一次入世了。自那以後楚雲逸和小和尚的兄弟情便更好了。
楚雲逸身為皇室子弟,娶妃納妾自是情理之中,許是年少時活得太過滋潤,老天便看不過去了。
楚雲逸的正妃喚作歐亞可可,南疆王之嫡次女雨蝶公主。雨蝶公主生的國色天香,看似嫻靜端莊實則不拘一格,性格活潑外向,不似金陵女子溫柔解意。楚雲逸見慣了金陵的大家閨秀,自是被歐亞可可獨特的性格吸引了去。
歐亞可可理所應當的嫁入逸王府,且深受逸王的寵愛。
隻可惜好景不長,歐亞可可在得楚雲逸的介紹下認識了小和尚,小和尚雖然隻是出家人,才華橫溢卻是世家弟子都比不上的,偏生他卻毫不為此自得,就是這種謙謙君子的品質,使得歐亞可可總是不自主將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歐亞可可見小和尚最多的畫麵,便是小和尚不驕不躁的靜靜駐足在楚雲逸左右。
久而久之歐亞可可變得越發敬服小和尚,長久如此下來,驀然回首卻已不知何時起敬佩之情早已變成了愛慕。歐亞可可雖比平常女子大膽活潑,可是作為有夫之婦卻愛慕上他人,且還是個出家弟子的荒唐事,到底還是令她不安和害怕了。
歐亞可可嚐試壓抑自己的情感,嚐試不去看小和尚。她逼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不去聽。可是情之一字又哪是那麽容易能磨滅掉的。歐亞可可越是約束自己的內心,越是會發現自己滿心滿眼全是小和尚。
楚雲逸這人雖然平日裏行事不羈,可到底不是個傻的。不可置否,楚雲逸深愛著歐亞可可,因為深愛,所以得知真相後他甚至不曾責怪她,楚雲逸的愛太過高尚,高尚到明明是自己的結發妻子,他卻隻能默默的放任歐亞可可愛慕小和尚的行為。隻因他不想看到歐亞可可不開心。
然有些事到底是隱瞞不住的,歐亞可可愛慕他人的事情傳到了皇宮,先皇得知此事龍顏大怒,不顧楚雲逸的勸阻,命人張貼告示,歐亞可可紅杏出牆不守婦道,侮辱踐踏楚國皇室的威嚴,罪行昭昭,死不足惜。歐亞可可將被施以五馬分屍之極刑,暴屍城外三日。南疆王無顏麵對楚皇,千裏傳書稱南疆沒有這樣不自愛的公主,他也沒有這個糊塗的女兒。
歐亞可可到死也沒牽連出小和尚,楚國皇室隻知道歐亞可可紅杏出牆,卻無人知道那人是誰,誰又會想到令歐亞可可魂牽夢縈的人會是一個和尚呢。無論先皇如何詢問奸夫是誰,楚雲逸都閉口不談此事,先皇隻得無奈。
曾為佳人巧笑嫣嫣,到頭來卻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楚雲逸在歐陽可可死後也沒了蹤跡,先皇派出無數侍衛都沒能找到,直到先皇駕鶴西去都未曾再見到楚雲逸最後一麵,楚雲飛繼位後仍時常派人尋覓,卻始終一無所獲。
然就連楚雲飛都找不到的人,前世楚浩揚卻不知從哪裏查到了消息,楚雲逸自始至終都藏匿在德榮寺中。
茶香四溢,沁人心脾,嫩綠的茶葉無拘的舒展在茶水中,秦楚歌和慈恩二人各自品茶不言,時辰緩緩流逝,不知不覺間中已到了烈日高升的正午,便是如此,秦楚歌也仍舊隻悠然品茶不發一言。
慈恩著實被眼前的睿智少女弄得糊塗了,麵前端坐的少女生得格外貌美,明明還隻是個不曾及笄的幼童,舉止言行間卻已滿存雍容氣度;本該天真年少的小鹿眸子,流露出的情緒卻無絲毫天真之意,眸中看去像極了看破紅塵的隱世高人。何故如斯年幼卻已顯現出身居高位的大家風範?
慈恩自問,自己雖常年隱於德榮寺看似不聞天下事,到底不算得一無所知,金陵城何曾有過這般驚絕的人物?
“既然施主並不信佛,不如道出來意如何?”慈恩看了一眼垂首品茶的秦楚歌道。
秦楚歌聞之抬頭朝慈恩笑了笑道:“嗬嗬,主持莫要惱怒楚歌無理,楚歌此次前來其實是想向主持借個人。”
“借人?”慈恩不解。
“楚歌聽聞德榮寺中有一能人,此人天生神力,力大無窮,能將千斤巨鼎輕易舉過頭頂,楚歌想借此人一用。”
“阿彌陀佛,施主怕是來錯地方了,德榮寺中並沒有施主所說之人。”慈恩微微搖頭,一副沒有此人我也無可奈何的模樣。
秦楚歌見狀並不著急,繼續道:“此人喚作無邪,是個掛名和尚,唔~此刻正值午時,約莫能在齋堂找到他。”
秦楚歌話音一落,場麵瞬時冷到極點。
“你到底是何人?”慈恩皺了皺眉,言詞間滿是不耐煩。
“我是何人不重要,你的身份才是最重要的,你說是麽,逸王殿下?”秦楚歌挑了挑眉,語氣淡淡,冷漠如寒冰。
少女臉色略帶蒼白,嘴唇雖不幹澀卻也不足水潤,一雙半眯的桃花眸看似淡淡,實則具洞天徹地之能。
慈恩一個激靈,心中徒生一種無法言喻的震驚。自當年慘事發生後,他便躲到這德榮寺中,數十年來從沒有任何人找到過他。麵前少女年紀尚幼,怎會知曉無邪的存在?怎會知道他的身份?
難道她的身後還有其他人?
慈恩的驚愕神色秦楚歌盡收眼底。秦楚歌看著眼前的老者,慈祥麵容滿是風霜痕跡,滿臉遍布皺褶已無絲毫昔日風采,曾享譽金陵的俊美逸王,而今隻是這荒山野寺中一個年過花甲的主持罷了。
慈恩閣裏秦楚歌和慈恩目光對上各自沉默著。
若是一般幼年少女,恐早被此時的氣氛壓得喘不過氣了,然而秦楚歌畢竟不是真正的無知年紀。“逸王定是想問楚歌,是如何得知你的身份,如何得知無邪存在的吧。”秦楚歌率先開口,話語中毫無挑釁與得意,反倒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同情。
慈恩聞之眸中目光猛地一閃,眉頭隨之皺得更緊了。
慈恩麵上的慈祥笑容早已經收起,一改早前溫和氣息,周身氣勢徒然淩厲,麵無表情下竟生出莫名的肅然感。秦楚歌見之暗自點頭,到底曾是風姿卓越的一代親王,即便過去多年,王者氣度仍在。
“若楚歌猜得不錯,無邪應當是歐亞可可與那小和尚的孩子罷。歐亞可可.……”秦楚歌緊盯著慈恩,一字一句緩緩道,還未說完便被慈恩從中打斷了。
“住口!”慈恩怒斥一聲,猛地將麵前的棋盤掀開站起身來,眼神鋒利無比,一隻手成爪狀伸向秦楚歌。
“逸王是想殺楚歌滅口麽?”秦楚歌淡淡歪頭,天真無邪的開口道。
慈恩聞之猛地停下動作,居高臨下注釋著麵前的年幼少女。曆經那段淒楚時光,他對任何事情都持十萬分的警惕與敏銳,有些事情,表麵上看似簡單,實則其中暗流湧動,掩蓋著無數齷齪真相。
他出生高貴,自小不知人間疾苦,因為是父皇最小的兒子,所以從一出生,便受盡寵愛,無論父皇還是兄長,總會盡力滿足於他,他年少得意,最是會仗著父兄的寵愛無法無天,頑劣的他經常將父皇氣得頭疼,將兄長急得跳腳。但是無論如何,他的父兄都不忍責怪他。
一次頑劣行為讓他認識了戒癡,戒癡是個大智若愚的小和尚,他未行萬裏路卻讀過萬卷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多與戒癡相處一日,他就更加敬佩戒癡一分。
隨著他年歲漸長,父皇決定為他選妃,他同戒癡分享了這一喜訊,戒癡也為他高興,他問戒癡何時娶妻,戒癡告訴他,和尚一生伴佛不會娶妻。他為戒癡感到不值,戒癡隻淡淡一笑。
歐亞可可是個善良可人的女子,她不像金陵女子一般有那麽些規矩,她喜揚鞭策馬,不喜老老實實乘坐緩慢馬車;她喜豪爽大笑,不喜笑不露齒;她不長袖善舞,卻武藝非凡。她的一舉一動,對他而言都是絕對美好的存在。
可是她卻不喜歡他,她愛慕的人是戒癡。
她的眼神總是圍著戒癡打轉,戒癡不在時她會對著德榮寺的方向發呆,有時一坐就是一整日。她不再活潑大方,她開始變得規矩,一言一行,一顰一笑。
戒癡很聰明,他發現了歐亞可可的愛慕之情,他開始躲著他,也躲著歐亞可可。歐亞可可很傷心,她求他帶她去見戒癡。看著她傷心欲絕的容顏他心疼極了,他決定幫助歐亞可可,因為他愛她,他見不得她哭泣。
他欺騙了戒癡,他在戒癡的茶水裏下了春風醉。
戒癡醒來後大怒,他將自己關進了德榮寺的石室裏。
世上耳目千千萬萬,逸王府裏原來早就有了眼線,這些眼線來自各處,有他父皇的,也有他兄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