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背道而馳
喘息斷斷續續,幼狼跑得腿快斷了。它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偷出一嘴草藥,好不容易掙脫了逃兵,虛弱的感覺才把它打到在地。
離湖泊還有一段路程,幼狼立馬又打起勁,它隻有它的倔強了,就為了這個,幼狼也要做到!
如果狼王此刻看到它的孩子如此疲憊的背影,又該作何感想?
它會心疼嗎?它的兒子為了活著不斷掙紮!
它會欣慰嗎?它的兒子不斷掙紮隻為活著!
或許什麽都不會,因為這曾是它一路走來的路……
世界上最玄的,很多人認為是占卜之術,其實不對,最令人歎為觀止的是氣運之說。
一個人的運起運落牽扯著很多“變數”,這“變數”不是指氣運的本身,而是外物。
總會有些東西會隨著氣運的改變而改變,或許是一個微小的變化,或許是一個特別大的改變,足以改變所有生物的走勢!
很少人研究氣運之說,因為它本就是子虛烏有,毫不真實。可生物的身邊往往會有它的身影。
它在決定著——生死離別!
雷淩的“氣運”在青山烈日之下已經斷絕,時間的沙漏早就一滴不剩,不管幼狼再怎麽努力,雷淩的死是注定的。
但!
與之共生的“魔心道種”可不允許它的共生體死,雷家之所以冒著巨大的風險也要給雷淩鑄進“魔心道種”,就是因為“魔心道種”可以保命!
各種細胞、病原體組建的菌落在體能下降到冰點時接管了身體。
它們首先改變了身體循環的路線,將菌落體作為身體的心髒,而原先的心髒隻是菌落體控製下的獨立部分,隻要菌落體不消亡,雷淩的心髒就會一直跳動下去。
維持生命體征的各大血液循環也被魔心道種獨有的循環路線改寫,由細菌代替血液完成供養。
而缺失的大量血液和死亡的細胞,也會被病毒的無限自我複製所代替。
盡管魔心道種現在也虛弱,但它也能吊住雷淩一口氣!
憑這一吊的時間,幼狼回來了!
踏在幹涸的血液上,幼狼扔下嘴裏的藥草,顧不得勞累,使勁用嘴巴聞了下,沒有死亡的臭味,他還活著!
他還活著!這條消息足夠抹平幼狼所有的不甘。它所做的一切,還值!
魔心道種為幼狼創造了條件,也給雷淩帶去了新的希望,但這隻是一瞬間的事,如果幼狼把握不起來,大自然不會同情!
幼狼飛速跳下湖泊,一陣狗刨遊到了斑雕的身邊,這位死去的王者正在被湖中的生物瓜分身體。
幼狼的目標可不是它,而是它偶然看到的一塊和它嘴差不多大的石頭。
在河中幼狼看清了這塊石頭,它很特別,原本是一塊巨大的卵石,但不知道被什麽從中間踩碎了,形成大小不一的石塊。
其中有一塊,四周平滑,隻有一側向下凹了進去,就像是生物踩過後留下的痕跡。
很適合幼狼的選擇,一口含住石塊,幼狼拚命的往上遊。
水的阻力,再加上石塊的重量,好幾次幼狼差點溺下去。難,那段路隻有短短的四五米,可幼狼做不到。
這似乎違背了某種定理,幼狼沉淪了好幾次,就是以後的它想起來這段路,也是心有餘悸。
它忘了它怎麽上來的了,隻是它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在陸地上了。
一下子石頭從嘴裏掉下來,幼狼連連咳嗽出幾攤水,水裏還摻雜著血液。它已經沒有力氣再抖掉皮毛上存留的水漬,就讓放縱它長流吧。
托著沉重的身子,幼狼踉踉蹌蹌用頭拱著石頭來到雷淩身邊。
它的力氣早就用盡了,支撐著它的隻是信念,它的不甘,它的倔強。
幼狼超越了自身的極限,它的生命注定會留在青山。隻是它改變了自己的思考模式,於是它們的“氣運”就徹底變了!
將草藥放進石塊的坑中,幼狼用細小的爪子一遍又一遍地搗進坑中,爪子、藥草、石塊親密接觸,受傷的當然是藥草。
被搗成黏糊狀的草藥招誰惹誰了!
幼狼在逃亡的路途上見到過,受傷的黑猩王將這種草搗成糊糊,抹著在受傷的各處,治愈傷口。
在它的記憶中,這種草的恢複效果很不錯,隻是它沒用過,因為這種草被生物霸占了。
沒錯,就是猴子!平常很難從機靈的靈長類奇獸那裏得到藥草。
今天幼狼也沒抱有太大的希望,可結果真叫它偷出來了。幼狼也不明白,今天猴子的警惕性太差了,仿佛它們有別得心事似的,也沒追它太久。
很奇怪,今天一整天都很奇怪。
無數的疑問被幼狼鎖在腦海,很快就一閃而過。它可不會因為這些而忘記自己的目的。
藥草終於成了一團漿糊,幼狼用舌頭添出一點,把它抹在了雷淩的身上。
因為保命的防禦陣發動起來會產生巨大的能量,衣服是承受不了這股瞬時的力量,自然會爆裂。
所以現在的全身赤裸的雷淩為幼狼提供了方便。
很快草藥就用沒了,幼狼將雷淩全身上下添了個遍,綠色的糊糊斷斷續續布滿了雷淩的身軀。
心事了解,幼狼一下趴在地上,終於可以歇息了。
但很快它就發現不對,好熱,而且越來越熱!
青山的烈日終於迎來午後,一天之內最高溫的時候,接近四十五度的高溫會把一切反叛它的人融為灰燼!
他會被烤死的!終於反應過來的幼狼顧不得別的,又飛快地起身,此刻的它已經站不穩了,可它沒辦法,它搬不動雷淩進入湖裏避難。
好在這四周是片山林,裏麵有一些落下的樹枝,上麵帶的葉子用來遮陽,應該能管點用。
幼狼這麽想的,它也是這麽做的。盡管它做得很慢,太陽都快下山了,它還沒將雷淩的身子全部蓋滿。
可幼狼真得付出了很多,人們都說富貴由命,生死在天。在它眼中,都是扯淡!
未來是掙出來的!才不是等出來的呢……
……
老獵戶抓住了暗的頭發,防止他磕在尖刺上。
深不見底的黑洞包容了大坑,暗身上的黑色與老獵戶交相呼應。
是,黑暗!獨一無二的黑暗!
老獵戶撤去了影響暗思考的幻術,他從找到暗後就不停的試探觀察他,雖然他有更好的辦法。
可是老獵戶老了,他所剩的日子隻能掰著指頭過了。
這賊老天玩了他一世,到頭來還是可憐了他一次!
老獵戶心中五味陳雜,他的一切都留在人間的笑罵裏,扶桑半生又是如何?該留的留,該走的走!
老獵戶一直不信命,少時存留的孤傲還堅守最後的一點光輝。所有人都在否定他,可他依舊還活著。
所以老獵戶不相信這就是他的宿命!直到新一代黑暗使用者降臨,事實如此,他不得不信!
先輩們說的沒錯,這是他的命,怪不得別人!
他失敗了,他的朋友們也失敗了,當年的革命被一切人否定,可他們不甘!
老獵戶知道隻要他還活著,他們所努力的一切都沒有白費!
現在上天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禮物,這個孩子!這個孩子!
老獵戶佝僂的身子背起年輕的後背,就像當年的他被別人背起一樣。
他會傾盡自己的一切教導這個孩子,他所努力的所有,隻是代表他失敗了,代表不了這個孩子會失敗。隻有他們還活著,隻要傳承還在!總有一天他們的偉業會實現!
即認命,又不服命,老獵戶到死也是這樣……
……
月夜降臨,青山從頭到尾換上了一層黑衣,本不該寧靜的夜晚,現在卻出奇的安靜。就像是“夜貓子”們睡過了頭,分不清白天黑夜。
躲在湖中避暑的幼狼,眼皮打開了架。勞累了半天,它終於把雷淩全遮擋起來了。
實在是動不了,可要是在湖裏睡的話,幼狼會嗆死的。
又拖著沉重的皮囊,認命般掙紮上岸。一到陸地,幼狼翻了個滾,立馬呼呼大睡。
月夜的招搖,夜晚如此放縱的生物敢這麽睡,絕對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可幼狼很幸運,它所處的地方正被青山的生物限定為“無法逾越的禁地”!
恐怕沒個半年是不會有奇獸敢去那裏的。
安然地度過一夜,第二天的天氣比較陰沉,天上悶著的雷電時不時露個麵,大雨在這個八月季節太常見了。
幼狼一直睡到中午,它太累了,哪怕是醒了,也有一段的時間站不起來,腿疼得厲害。
雷淩的生死還牽掛著幼狼的心,即便是疼,幼狼也忍得住。
它奮力將嘴放進壓滿枝幹的樹葉裏,狠狠的一吸,樹葉獨有的芬芳撲鼻而來,其中還夾雜著微弱的氣味,陌生又期待。
他還活著!幼狼看不到雷淩現在的樣子,雷淩的身子被樹葉擋得死死的。
幼狼不可能把樹葉都移開,這樣做不現實,幼狼也沒有力氣做。
一瘸一拐走回湖泊,再吸上幾口魚卵,飽滿的味道充實身心。幼狼還要出去采藥,它並不知道要采多少又要采到多久,這隻是它的寄托。
龍心草,一種三葉草,葉子扁平偏大中間鏤空。具有鎮痛、活血化瘀等功效,是自然界中不得多得的療傷之寶。
但對雷淩這個嚐盡世界百草,擁有極高的抗藥性身體的男人來說,作用極為有限,可以忽略不計!
千瘡百孔的身子,沒有任何藥品能有用,就這樣活下來就是一個奇跡。雷淩能否創造這個奇跡?
還差一味藥——蟻化!
魔心道種隻能盡量的延續生命,卻救不了雷淩。蟻化卻不同,最終蟻化的發動會帶來萬鈞蟻獨有的特性,超再生!
也唯獨超再生能治愈雷淩全身上下的傷口,不管是表麵還是體內。
人是一種很奇特的物種,明明很討厭一種東西,可又離不開它。明明每次用過之後都要逃離,可有所欲望時,又會自己走回來。
雷淩就是這樣,他討厭使用蟻化。可生死麵前,他又不得不依賴蟻化。
也許在人的心中,活著比什麽都重要吧。
最終蟻化還是在雷淩的欲念下發動了,細胞不斷的整合、分配,構建身體的每一個單元正在經曆脫胎換骨的重塑。
經曆這次磨難之後,蟻化徹底成為雷淩身體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甚至會成為他的一種本能!
超再生的發動意味著需要大量的能量來維持,雷淩還處於昏迷狀態,這些能量的需求隻能魔心道種來填補。
曆經雷家兩代人的積累,魔心道種不斷成長進化才有了今天的規模。這次的動蕩不僅是對雷淩的考驗,同樣也是對魔心道種的曆練。
它所積累的一切恐怕會在這場生死的塑造中,消耗殆盡、化為烏有!
為了活著而從頭開始!
……
幼狼又狂奔於山林,陰暗的天空下起了陣陣小雨。幼狼覺得它今天又很幸運,不費事的偷到了藥草。那群死猴子是不是腦子傻掉了!
不停奔波的四肢暴露了幼狼心情的愉悅,天際的小雨漸漸連綿,比昨天還輕快,幼狼一刻不停歇地返回湖泊。
這一切都要感謝驪獅,老猴王的死,牽動了猴子所有部落的勢力分配,每一隻猴群都想占領肥美的領地。因欲望而產生的爭鬥,在猴子的世界裏未來的一段時間裏,它們的生活不會太平!
淅淅的雨滴斷斷續續,青山出現了一個很神奇的景象,它的北部、西部小雨不停,而它的南部和東部地區陽光萬裏,明確的分界線將青山一分為二。
似乎不隻是青山,這附近的群山都處在陰陽的分割上。
造成這一奇異景色的原因,隻是一條河!
這條河不是在地上的,而是在天上!
一條天河!
十萬大山分為四個區域,北部是地勢較低平的雨林山區,西部是地勢低窪的盆地地區,東部和南部共為高原區。
那裏是十萬大山起伏最大的區域,也是最高的山峰存在的地方。
但風向和海洋的影響又將南部和東部劃分的明明白白,一處是山高地險,河流彌補的高原,一處是烈日高照,無窮無盡的高原荒漠!
所以世人習慣稱東部為沙漠區,而南部為高原區。
所謂天河,是北山雨林區(十萬大山範圍最廣的地域)經過一個夏季的烘烤而產生的大量水蒸氣,匯聚天空,形成一條空無流動的“天河”!
這條“天河”會在夏季的尾巴爆發,席卷整個十萬大山,屆時是十萬大山一年中降水最大的時刻。
而“天河”過後,雨林區也會從豐水季節蛻變成枯水季節,而這也是萬物遷徙的號角。
從十萬大山的研究來看,北山區是十萬大山生靈的核心,它掌管著十萬大山的氣候變遷,更掌管著所有生物存活的規律!
在當世也流傳著這麽一句話,“征服十萬大山的人,必須征服雨林!”
“天河”自爆發,它會逐一席卷各大山部,由北部到西到南再到東,最後返回北部。
這是萬物最後的瘋狂!
幼狼也在加緊步伐,頭爪並用挪開雷淩身上的枝幹,殘暴的手法下的葉子紛紛掉落。
努力過後,幼狼時隔好多小時重新見到了奇異的生物。
流淌的血液抹平了原本的膚色,再加上又塗了一層綠糊糊,雷淩的樣子不敢恭維,說是難看,還淡化了呢。
從枝幹上掉落的小蟲子們趴在生物上睡大覺,這讓幼狼的尖耳向天一立!食物!食物!食物!
幼狼到處聞,把能找到的小蟲子全部添進嘴裏,一股腦咽下,很是享受。
雖然幼狼不能咀嚼,但它的胃液能腐蝕掉這些單純的“蛋白質”!
蟲子在幼狼眼裏可是不可多得的美餐。
生物的呼吸還是很虛弱,幼狼又把雷淩的身體舔了個遍,看著綠油油的傑作,幼狼心裏很有成就感。
小雨逐漸變大,青山受“天河”的影響越來越明顯,幼狼可沒地方躲。
它隻能將雷淩的身體重新蓋起來,也給自己留了個洞。抖抖身子,一下子鑽了進去。
屁股使勁用力往前拱,大尾巴搖啊搖!終於是鑽了進來。
幼狼蜷縮的趴在雷淩身邊,枕著濕潤的沙地,就這樣一個人,一條狼靠著共同微弱的體溫度過了一個又一個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