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顆種子 (伊始)
第二顆種子
雷墨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然叫自己“爹”！
六年來他從來沒喊過一聲！
一片片鐵鏽掉落，雷墨修塵封已久的心靈終於迎來一絲曙光。六年來未有的輕鬆，隻因一聲承認。
暗從來沒見過雷墨修那樣開懷的笑，仿佛是一個得了珍寶的傻子，癡迷到家。
“咳咳咳。”暗瞥著臉咳嗽了幾下，換回了雷墨修的神思。
雷墨修舒了一口氣，平複著情感。上一秒的大悲，這一秒的大喜，著實讓他失了態。
看著扭捏的暗，雷墨修內心不禁感慨，還是個孩子。
“沒事什麽可注意的，進去之後，你的本能會教給你該做什麽。”雷墨修回歸到正題上來，今天最重要的事是接受改造，其他的以後再樂吧！
生物的身體存在限製，他們的皮膚以及體內的經脈吸收、儲存不了魔力。
而所謂的種子改造，無非是改造生物體內的基因，使他們的身體能夠與魔力發生共鳴，從而達到吸收、儲存、釋放的目的。
“不過，你已經大了，所有的一切我都幫不了你，一切都要你去闖，以後的苦也要自己吃，哪怕是死了，你賴不了別人。”
暗明白雷墨修此話的意思。
種子改造是人生的一大劫難，在改造過程中會受到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疼痛。
如果承受不住，昏死過去，那人無疑是死路一條。
所以在種子改造的過程，生物要保持清醒，絕不能因為疼痛而失去意識，否則必死。
以前的雷家雖然是小家族，但他們世代傳下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
在孩子接受種子的那天起，成人就不能有任何的幫助，以後的一切都要由孩子自己去承受。
當然這個規矩幾乎是沒人做得到，久而久之就演變成了，在孩子接受種子改造那天，父母不能有任何的幫助。
這是孩子的命，他要自己去抗。
雷墨修、雷子意接受改造的時候，雷言諾沒有任何的幫助。
現在換到了雷淩，雷墨修也不打算幫助，哪怕是雷淩承受了六年的血印之苦。
隻有自己啄破蛋殼的小鳥，才能飛得更遠，雷墨修懂這個道理。
“我不用你管！”暗又恢複了冰冷冷的臉。
“那就進去吧。”雷墨修往後退了幾步，露出了實驗房的房門。
暗將目光轉移到不起眼的房門上。小小的一扇門裏隱藏著他欲望了六年的力量！
內心翻湧滾燙，有一種聲音不斷在腦海裏回蕩：得到！得到！得到！
暗眼神裏露出了貪婪的渴望，他需要力量，需要能保護夢兒的力量！
一步又一步，暗走步之快幾乎是小跑過去。
門一下子被推開，暗踏了進去。
門自動關上。
雷墨修沒有之前的興奮，沒有所謂的心裏枷鎖，所剩下的隻有苦楚。
他多想離開，遠遠的離開這！可這場戲需要他，他無從選擇……
一片空白的房間，雪白的顏色將空間渲染的單調至極。
一種看不見的射線刺激著暗的眼球，使他一進來就感覺到不適。
暗楞了片刻，有一種不對頭的感覺。
那是什麽？
暗注意到有很多泡泡漂浮在空中，而且還發著光。
那就是種子嗎！
每個泡泡裏都有一個小小的類似水滴狀的種子，泡泡上的光芒都是從那裏發出來的。
遠古時期的神秘大樹，讓萬物獲得力量，開啟了世界的新紀元。
萬物尊稱創世之樹為基利，顧名思義賦予萬物在新紀元活下去的基本權利。
每年的3月3日，基利會向外散發大量的種子，屆時人族與萬族會聚在基利旁瓜分散發出來的種子，以保種族日後的延續。
人族統治者會將得到的種子分放進各地的由他們建造、管理的鸞殿。等到了子民需要接受力量的時候，他們會去到最近的鸞殿，接受種子改造。
但一些受統治者器重的大家族，他們每年會收到統治者一部分的種子恩寵。這樣他們的子弟想要接受力量時，就不用再去鸞殿，在家中就可進行。
雷家就是其中之一。
五千年前，一名實驗者發現種子內存在某種不知的雜質。這種雜質每顆種子都會或多或少帶著一點。
經過大量的實驗表明，生物接受種子改造時之所以會伴有極強的疼痛，是因為這些雜質的原因。
這種雜質在改造時既不會被生物體吸收，更會讓生物體產生強烈的排斥感。雜質越多，疼痛越大。
為此實驗者創立了一門提煉技術，可以將種子內的雜質提煉而出，大大降低了改造時的疼痛，提高了存活率。
而用提煉成功的種子改造的人，實力遠遠高於其他的人。在那個時間段裏的世界都為之瘋狂。而懂得這種功法的人，被稱為“種植師”。
可惜這種方法成功率實在太低，幾乎耗盡一萬顆的種子，成功的也超不過一千二三。
但這種方法的確創造了一種可能，在以後的發展中，無數的人們不斷豐富完善，直到五十年前，一名醜女的出現，才徹底將這門法門設立清楚。
醜女利用醫學“十針斷續”、丹藥“培元固心”、器匠“十八雲煉”之法依照先人經驗實學，重新定義提煉之術。修改整合煩瑣工序，結合大門所學，創立全新提煉之法“宮門三鎖”。
一口氣將成功率提高到百分之八十以上，雖然不能全部將種子裏的雜質提煉殆盡，但這種方法的流傳的確改寫了人族、乃至萬族的曆史進程。
可惜“宮門三鎖”雖好，它的代價也是極大的，每提煉一顆“種子”所耗費的原料可是一個天文數字，即便是帝王也沒有那個財力將帝國內存放的種子全部提煉成功。
所以有一部分的人在接受改造時，就不能使用用“宮門三鎖”提煉成功的種子。
而擁有“種子”的家族都在極力地尋找習得“宮門三鎖”的種植師加盟。隻要他們家的“種子”是用“宮門三鎖”提煉出的，他們的子弟在起跑線上就能高人一等！這其中利弊他們比誰都清楚。
所以擁有一個掌握“宮門三鎖”的種植師來說，是多麽的重要。
可惜世上的種植師太少，而懂“宮門三鎖”的種植師更是少上加少。
雷家，柳晗影便是一名懂“宮門三鎖”功法的種植師，雷家擁有的種子，幾乎被柳晗影提煉個遍。
更不用說是雷淩要接受改造的種子。那可是經過六年時間專心培養出來的種子，無價的寶貝！
雷墨修之所以放心暗自己接受種子改造，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這些實驗室裏的種子被培養了六年，體內的雜質近乎全無，疼痛想來也不是那麽大。
他認為經曆過六年換血之苦的雷淩，能承受得住這點痛苦。
所以他選擇了不與幫助，否則的話讓若懷縈知道了，雷墨修沒有充足的理由就等著哭吧.……
柔和的光芒逐漸占據暗的心神，他隻是注視了幾秒鍾，心智便沉迷其中。
暗仿佛置身一個溫暖的港灣，舒沐的春風吹盡他的發絲，何人的呢喃在他耳邊響起，一樁樁一件件煩惱的苦思渡化飛盡。現在的他除了豁達的開朗，別的早已歸於塵土，視為糞泥。
有人曾經對雷淩說過，這世界上有一法門可以使人忘卻煩惱，忘卻自我，整日活在逍遙之中。
暗從來都沒信過。人不可能忘卻痛苦，就像他們忘不了換血的苦，那是刻在骨子裏的東西，即便是好了，也是一生的痛楚。
可現實偏偏打了暗的臉，在這一刻他忘記了所有，從何來，到何去，短短十六年的時間化之於零。
暗從來沒有這麽舒暢過，困頓的心境沒了，心裏的枷鎖也沒了，全身的他隻剩下兩個字：得到。
暗不由自主伸出手衝向天空。他想得到那種光芒，那裏他感覺到了快樂與幸福。
泡泡群裏的一個泡泡破掉了，一顆發著迷人光芒的種子緩緩落下。
門外的雷墨修感覺到了純粹的欲望。開始了！
黑影閃過。
雷墨修撇了房門一眼，轉身順著黑影消失的方向走去.……
種子沒入暗擎天的手內。
美夢破裂，從天堂摔倒地獄，在那一瞬間，暗清醒了過來，所有的一切重新糊到他的身上，沉重，依舊沉重。
電流通過全身，溫暖的氣流從心髒出發，環遊整具身體，熱量不斷上升，表麵的皮膚一層層燙破。麻痹、熾熱、躁氣交織在一起，暗知道改造開始了。
首先是心髒處的骨頭與血肉逐漸腐爛，化為血水，流淌殆盡。小小的心髒連接經脈、血管一點一點地被推了出來。
“咚咚咚”心髒懸浮在空中跳動，暗張開了大嘴，血液摻雜著唾液劃過嘴角，疼！
全身的血肉仿佛被利刺一行行割開，心髒每動一下，全身筋脈抽搐牽動著五髒六腑，一起摔爛，然後複原，摔爛、複原.……
骨骼硬化到了極致，仿佛紮根地底，暗動不了，肌肉的僵直，使他一直站在那，如一塊板上的肥肉，任憑宰割！
心髒一點一點的變黑，身體一點一點的透明，全身的骨頭、經脈漸漸清晰。
哀嚎的聲音看似痛苦實在裏麵摻雜著一種暢快，扭曲醜惡的臉上，暗硬生生露出一絲笑意。
他在暢快著，這種痛苦他還能承受得住，六年的換血之苦可比這個要苦得多。
眼前視角模糊不清，麵前的幻影讓暗一陣呆迷。
夢兒，是你嗎！暗出現了幻覺。
芊芊的細手撫摸在臉龐。
“哥，我聽著了，爹爹說.……說.……我我……不是他們的女兒，是……撿來的。”
耳邊又響從前的話語，仿佛那個脆弱的人兒還在自己的懷裏，暗又回到了過去的夜晚。
然而，眨眼間沒有了幻影，沒有了話語，隻有疼痛。
夢兒？暗心慌了。
臉頰的另一邊傳來同樣的柔和，幻影出現在暗的右邊。
“對不起！哥，對不起！都是——我我不好，是我……我.……才.……”
熟悉的話紮碎了雷淩的心髒。
別哭夢兒，別哭，雷淩想要告訴她，就算沒有血緣，你永遠是我妹妹！
然而轉眼間，暗又回到了現實，什麽都沒有，隻有疼痛。
“啊——！”暗大吼著，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內心的瘋狂。
全身透明化，每一塊骨頭每一根經脈暴露在空氣下清晰可見。
血液回流，身體被抽幹，鼓脹的心髒仿佛下一秒就會破裂。
骨骼分根挫斷，經脈陰陽逆轉，疼痛攀至頂峰。染成墨綠色的血液從鼓脹的心髒處蹦射進體內，衝散骨頭，擠掉經脈，填滿整具皮囊。
現在的暗就像一個水人，恐怖、惡心。
疼痛是劇烈的，但心底的疼痛來的更是猛烈。
在這一切進行的時候，暗又看到了，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的場景。
那個密室，那幾根穿過鎖骨的鐵鏈，還有那個衣衫破爛、滿身是血被鐵鏈懸掛的人兒！
“不——！”暗想要殺人！
血印轉移雖然能轉走血印，但也會留下後遺症——嗜血。
嗜血症可以使人對鮮血產生依賴，如果不定期引用大量鮮血，那個人必定會發瘋到處殺人。
雷夢心便是其中一位。
血印雷家治不了，嗜血症卻非難事，隻不過是麻煩、艱苦一點。
先找一個密室，將人綁住不能亂動，按時注射大量鎮靜劑，利用外物強製嗜血的欲望。
在通過種子改造，強化身體，從而擁有一個可以抵抗嗜血欲望的基礎。
最後服用九顆“冰魂草”增強體內元素產生速率，將欲望層層剝削殆盡。
畢竟追究其原理，嗜血症不過是體內每日必須元素缺少導致的，隻要恢複了產生元素的速率，自然會藥到病除。
可這一切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上加難。
“冰魂草”長於極地之境，五十年長一寸，真正有藥用價值的“冰魂草”至少五寸以上，要尋得九顆，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當然對於雷家的權力、財力來說找齊隻不過是時間問題。
真正難的是“種子改造”。雷夢心的身體素質太差，再加上之前血印的折磨，更幾乎摧毀了她的身體。
現在還多了嗜血的欲望，一旦在改造期間忍受不住疼痛昏死過去，那可真得就完了。
所以雷家不得不用鐵鏈刺穿雷夢心的鎖骨，在她改造的途中，要是出現昏迷跡象，強製用力道穿過鐵鏈刺穿神經，讓雷夢心每時每刻都處在亢奮狀態，哪怕受再大的苦也暈不過去.……
當年的雷夢心就是這麽過來的。
當年的雷淩就是跪在透明、禁閉的密室門前，他吼著、叫著、哭著、眼睜睜看著雷夢心一點一點“改造身體”。
雷淩痛恨著自己的無能，要是他能強一點，血印就中不到夢兒身上。要是他強大，夢兒就不用受這種痛苦，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錯，都怪他太弱了！
雷淩極度渴望力量，渴望著至高無上的能夠保護自己和夢兒的力量，結束這一切。
當他的欲望到達頂峰時——“暗”人格誕生了。
暗人格是雷淩在極度脆弱下誕生的人格，他代表著雷淩心中最無謂、最有力量的一麵。在危險的情況下可以保護自己和夢兒不受傷害。
粘稠的血液從頭到尾開始凝固，暗無法呼吸，眼前景色迷離萬分，頓時的失神，心髒驟然萎縮。
“啊！！！”吼叫的聲音遊蕩整個空間，然而沒有一個人能回應暗。
彷徨、孤獨，暗感覺自己就要死了，可他不想死，他想要力量，想要活下去一直守護著他的所愛。
心跳停止，萎靡枯焦的心髒連著血管耷拉了下去，化成風沙，消散而盡。
暗眼神無光，成了一座幹冷的雕像。
他死了？不！在暗意識散盡的最後一刻，幹涸的血液破碎成渣，全新的骨骼、經絡、內髒重顯於世。
“咚！”心髒強有力的響聲，血液以極快的速度流經全身。
暗就像楞了一下，緩神過來，身體的疼痛逐漸消失，胸口的缺口慢慢合攏，全身的瘙癢預示著改造即將成功。
看著透明的身子恢複原色，暗仰天一歎。
身子的逐漸強大，輕微活動一下，骨頭碰撞地啪啪作響，仿佛裏麵蘊含著巨大的能量，足以毀滅一切。
改造後的身體強度提升了三倍之多，“六年了，我們還是活了下來。”壓在暗身上的枷鎖終於解開，這一刻暗無比解脫。
可他沒有注意到，頭頂上還有一顆種子在降落著.……
黑夜的丘陵上，雷言諾遙望星野，壯麗的山河在他眼中是如此不堪。
“你動情了。”
雷墨修一來，就聽到雷言諾的話。
“是又如何！”
“這個局我們設了萬年，如果失敗了，你可知道後果！”
“所以我才沒走，所以我才在這裏演這場戲！”
雷言諾沉默.……
“我們輸不起。”雷言諾說這句話時極其的無力。
黑雲翻動，上一刻風吹樹動，這一刻風停樹止，天空上的巨手再一次降臨世間。
“開始了。”雷言諾遙望遠處的巨手。
雷墨修盯住遠方，他知道那裏是雷淩“種子改造”的地方。
孩子你的命運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