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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交心之談

  白之洲狡黠一笑,說道:“你隻管去試試,不管成不成,我都答應做你的模特。”


  “你倒是精明。”沈聽瀾搖頭笑道。原先白之洲央著她做衣服,現在又要為她去找白遠濯,一個模特的事兒,倒叫白之洲尋了不少好處。


  “好嫂子,你意下如何?”白之洲拉著沈聽瀾的手搖晃。


  沈聽瀾看了一眼前院的方向,“試試也無妨。”不過是走一趟的事兒,就像白之洲說的那樣,成不成她都能得一個模特。


  隻不過沈聽瀾的便宜也不是那麽好占的,她與白之洲協商:“我幫你去問你大哥,往後你給我當模特,我就不給你錢了。”


  白之洲相當霸氣的擺手,作為白家的小姐,她根本就不是缺錢的主兒,而後將沈聽瀾往路上推了推,“你快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我們一起去啊。”沈聽瀾反手拉住白之洲的手腕,笑眯眯的說道。


  白之洲抖了三抖,一臉慷慨赴死的表情。


  前院裏的丫鬟稟報說,白遠濯今日在書房整理白府旗下商鋪的賬冊,一直沒出來過。


  看了一眼白之洲,丫鬟又補充了一句:“今年賬冊的差錯比往年都多,爺心情正不好呢,鄧老爺子都被牽連了。”


  沈聽瀾略點了下頭,領著幾人進去。


  丫鬟看著沈聽瀾和沈思思往前走了幾步,悄聲叫住白之洲,壓低聲音勸誡道:“小姐,您還是不要進去了,免得爺遷怒您。”


  “芽綠,夫人都不怕,我又怕什麽?”白之洲抿了下嘴,拋下芽綠。


  芽綠還想再叫她,絞了絞帕子作罷。


  書房。


  沈聽瀾一行人到的時候,正好撞見一個頭戴書生帽的男子從裏頭灰頭土臉的出來,那男子一身喪氣,頭低得不能再低,徑自自的從幾人身邊過去。


  “……嫂子,要不我們還是待會再來?”白之洲想起祠堂裏被白遠濯教育的恐懼,深吸了一口氣建議。


  臨門一腳,哪有退縮的道理?


  沈聽瀾麵不改色,噠噠的腳步聲中她與抬起頭來的白遠濯四目相對,“妾身給爺請安。”悠悠的行了一禮,沈聽瀾麵帶笑靨。


  “來人,奉茶。”


  兩杯剛泡好的毛山飛燈,揭開瓶蓋可見熱氣蹭蹭而上,白遠濯從書桌後走出,走向坐立不安的白之洲,“《六州圖誌》看完了?”


  “……我在看了。”


  “在看,也就是說沒看完。”白遠濯嘴角略略上揚,明該是笑,卻無端勾勒出幾分寒意,“現在,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這個反問句的威力太大,白之洲噤聲屏氣,求助的目光頻頻拋向沈聽瀾。


  沈聽瀾會意,放下茶盞穿過霧氣,在半路上阻截住白遠濯,“爺,妾身聽說爺在忙商鋪的事情?可有妾身幫得上的?”她作勢扶著白遠濯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白遠濯輕哼一聲,“還算你有心,知道來幫我。”說著,他瞥了白之洲一眼,那眼神的意味很淺顯,是在譴責白之洲沒良心。


  “大哥,有什麽要幫忙的,我也可以幫你的。”白之洲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有樣學樣的說道。


  “嗬。”白遠濯順手拿起沈聽瀾的茶盞,抿了一口。


  白遠濯式嘲諷,成功讓白之洲尷尬得摸臉。


  按理來說,成日裏聽書看戲的白之洲最不該不懂這人情世故,最不該是那嘴笨之人,可偏偏她心有成算,嘴巴卻不聽使喚,往往是遇事心中有百計千算,卻不會說,不知說。


  尤其在威嚴的大哥麵前,白之洲那張嘴就像豁口的葫蘆一樣,蹦不出幾個字來。


  沈聽瀾將一切看在眼底,目光在白遠濯手上的茶盞停留一瞬,手指不自覺的放在了嘴唇上,“妾身要恭喜爺,得了個好幫手。”


  “哪有好幫手?”白遠濯問。


  沈聽瀾笑指白之洲,“可不就是小妹?這幾日我裁衣有她在身邊幫扶,事半功倍,難道這還稱不上好幫手?”


  白遠濯沉吟片刻道,“雖沒能好好讀書,卻也有些長進。”這話是對白之洲說的,語氣和緩不少。


  向沈聽瀾拋去感激的眼神,白之洲腆著臉衝白遠濯笑。


  京城白家雖是暴發戶出身,但是白尚武尚商,白遠濯官途亨達,在官場之中不說如魚得水一般進退自如,卻也頗得盛寵,未來可期。


  邱尚音功夫了得,年輕時曾憑一手琵琶招來無數追求者,也是人中龍鳳。偏生白之洲,卻好似一點父母的好基因都沒有遺傳到一般,功夫是三腳貓功夫,於商無成,於書無感,隻知道聽書看戲,若她不是個姑娘家而是個郎君,恐怕早就被人打上了紈絝子弟的標簽。


  縱是現在,私底下議論白之洲品行的也不少。


  從前有他周旋,如今……白遠濯眸底閃過一抹幽光,他問沈聽瀾:“說罷,小妹要你來求我什麽。”


  沈聽瀾頓了頓,才道:“小妹沒求妾身什麽,隻是妾身要出門去看看商鋪,想著帶上小妹也能做做伴,所以才來請示爺。”


  好嫂子!白之洲心中太感謝沈聽瀾了。


  “你別給她打掩護了,她的脾性我還能不知道?”白遠濯單手握成拳頭抵在嘴巴上咳嗽了幾聲,他讓白之洲先出去外麵等著,自己有話要和沈聽瀾說。


  開放了一日的書房房門被闔上,沈聽瀾聽見白遠濯平淡中含著幾分無奈的聲音:“小妹驕縱,我希望你能幫我管教幾分。”


  沈聽瀾眨眨眼,不明所以的看著白遠濯。


  她所困惑的,並不是白遠濯為什麽要管教白之洲,而是白遠濯為什麽會讓她來管教白之洲。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沈聽瀾自認對白遠濯還有幾分了解。


  別看這人與素未謀麵的人也能相談甚歡,被官場裏的人欺負了還能與他們抵杯問盞,其實這人心中再冷漠不過,非他認可的人,他一概是不信的。


  那些和善那些可欺,都隻是他所想要表現出來的假象罷了。


  白遠濯繼續道:“此種的緣由,告訴你也無妨。”


  “我知道小妹被我們寵壞了,素來驕縱任性,我從前……是覺得無所謂的。”而叫白遠濯認為無所謂的原因是,白遠濯認為自己可以護得住白之洲。不說讓她過上十全十美的日子,日後尋個好人家,保白之洲安康平樂是沒問題的。


  而之所以白遠濯那麽有把握自己能護住白之洲,就是因為他曾是丞相一黨。背靠楊寧珂,給了白遠濯底氣。


  “我欲與老師分路揚鑣,此後官爵前程,便要靠自己周旋爭取,小妹一事上,我已是有心無力。”


  沈聽瀾莫名的眼睛發酸,她遲疑著開口:“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舍了靠山?”


  白遠濯看著她,“你不願我做的事情,我也未必是願意的。隻是從前碩大的白府,全靠我一人支撐,我哪容得差錯?”一人撐起的門楣,但凡行差踏錯一步,白府就有可能陷入困境中去。


  他並非沒有傲骨之人,隻是為了重擔而妥協。


  但是現在卻不同了。便是白遠濯倒下了,至少白府之中還有沈聽瀾可以依靠。


  最初成婚之時,白遠濯並非對沈聽瀾隻有純粹的無視,他也曾期盼夫人的到來,能夠為他分擔一些。隻是那時沈聽瀾的表現,實在叫人失望。


  可最近這段時間,沈聽瀾的改變白遠濯看在眼裏,她已配得上白家夫人這一位置。


  “時下是會有些艱難,但我向你保證,往後的日子會好起來的。”向人敞開心扉這事坦率交流這事,白遠濯做得少,索性他也不是個臉皮薄的,沒有滿臉通紅,隻是耳根處泛著一點兒紅。


  他目光誠摯,讓沈聽瀾不隻是眼睛發酸了,她覺得自己的呼吸都不暢起來。


  重來一世,不隻是她走上了與過往不同的道路,別人亦是。曾經那些積壓在內心深處對白遠濯的怨懟,似乎也散去了。


  沈聽瀾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


  她笑對白遠濯,重重的點頭:“妾身會好好管教小妹的。”


  ……


  門拉開的一瞬間,白之洲就滿懷期待的湊了上來:“嫂子,大哥他答應了嗎?”


  沈聽瀾點點頭,看著白之洲的目光略帶關懷:“你哥同意了。”


  白之洲有感覺沈聽瀾的目光哪裏不對勁,但是能出門的歡喜衝淡了其他想法,她迫不及待的拉著沈聽瀾要出門。


  “嫂子我記得你昨日說金絲線沒有了,我聽說白寶齋裏新來了一些貨物,其中就有成色上好的金絲線,不若我們回來途中去看看?”


  兩人在花廳裏等回去取東西的丫鬟時,白之洲對沈聽瀾說道。


  “看看吧,若是時間來得及,倒是可以去看看。”沈聽瀾並沒有一口答應,這次去看鋪子,她也說不準什麽時候能脫身,若是太早答應了白之洲,到頭來卻沒能去,反倒不美。


  白之洲笑笑。


  沈思思她們取了花傘回來,撐著為沈聽瀾和白之洲遮陽,一路將她們送進馬車裏,甫一落座,沈聽瀾就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她歎得輕,本是微不可查的。


  可不知為何,白之洲卻發覺了,還特意來問她,“我看嫂子從書房出來後興致就不高,可是大哥說了什麽,讓你煩心了?”


  沈聽瀾隻是搖頭。


  讓她怎麽說?難道告訴白之洲你大哥托付我管教你,我一時腦抽居然答應了,以至於我現在十分後悔?

  這話,沈聽瀾說不出來。


  可是卻也對如今的狀況感到頭痛。


  從前她一往情深,白遠濯隻當她是無物。如今她放下情根,白遠濯卻來說認可她作為白夫人,不僅不想走捷徑了,還想著與她一起努力共建美好前景。


  造化弄人,當真是造化弄人。


  一個遲早要離開白府的人,又何必與白家人糾葛過深呢?

  上輩子作為堂堂正正白夫人的奢望,要放下了啊。此次的失誤沈聽瀾就當是教訓,往後她會盡量避免這些事情。


  畢竟這樣,對她好,對白遠濯也好。


  想起分別前白遠濯看她的眸子,那雙好似銀帶般星星點點閃爍著柔光的眸子,沈聽瀾心中猛然一跳。


  她閉上眼,兩邊嘴角齊齊向下落了一點,又被強行上彎。


  馬車緩緩停在雲雀街。


  今日也算是趕巧了,楊群林難得犯了懶勁,不想開店,於是等沈聽瀾她們來了以後,就落了鎖,親自帶著沈聽瀾她們去看鋪子。


  朗音與楊群林在前頭帶路,一邊走一邊聊天。


  “沈小姐這次走運了,那洛蘭樓地處雲雀街中維,南北皆通,東西具達,而且洛蘭樓占地很大,裝潢雖沒人見過,可光看外形,就知是一等一的好。”楊群林很是感慨。


  從他來雲雀街討生活至今十幾年,洛蘭樓一直都處於關閉的狀態,也從未見洛蘭樓的主人家說要租出去,曾經多少人看中了洛蘭樓求人去問,那主人家都沒同意,如今沈聽瀾要找鋪子,洛蘭樓的主人家突然就開始外租了。


  可不就是天大的運氣?

  可不就是走運了?

  “洛蘭樓?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啊。”白之洲聽著,皺了皺眉頭,細想之下也還是隻是覺得熟悉,至於從前在哪裏聽過,卻是想不起來。


  朗音笑了笑,回頭應道:“白小姐時常在雲雀街走動,許是無意間聽說了。”


  “可能吧。”白之洲鬆開眉頭,不再糾結。她想就算不是在雲雀街聽到,也可能是在聽書的時候聽說過。


  楊群林又繼續說道:“不過那洛蘭樓的主人家奇怪得很,他說這鋪子要往外租,還得看租的人合不合他的眼緣,不合的啊,就是洛蘭樓的門檻都踏不進去。”


  說到這兒,楊群林罵了一句,“我聽說後本想去看看洛蘭樓長什麽樣樣子,也好為小姐參謀參謀,可卻連門兒都進不去!白跑了一趟!”


  “可不止是您進不去吧?”朗音捂嘴笑了,“我聽說從放出洛蘭樓要外租的消息到現在為止,一個能踏進洛蘭樓的人都沒有。”


  楊群林歎氣,“可不是嗎?”


  “這麽大的排麵?”白之洲挑眉,她原隻是想出來透透氣,現在卻對此事產生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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