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追債的上門了
沈聽瀾回頭,一個身穿麻布短打的年輕姑娘赤著腳站著,眼睛紅紅的。
“思思?”沈思思是自己的妹妹,沈聽瀾嫁人那一年,她才十歲。
沈聽瀾猶記得,離家的前一天沈思思摸進自己房間來,將自己積攢了多年的零花錢全給了沈聽瀾,她不舍自己的姐姐:“聽瀾姐姐,爹說城裏費錢,我把錢都給你。”
幾年過去,沈思思越發的瘦弱了。一眼看去,就跟皮囊包住了骨頭似的。
沈聽瀾問:“你怎麽瘦成這樣?爹呢?大哥呢?家裏怎麽變成了這樣?”
她心中有太多困惑。
沈思思眉開眼笑,卻又熱淚滾滾,她局促的上前一步,作勢要抱沈聽瀾,卻在目光觸及沈聽瀾華麗的衣裳時,縮了回去。
“聽瀾姐姐,你好多年沒回來了。”沈思思如是道,一如記憶中的儒慕。
“是,是姐姐的錯。”沈聽瀾抱住沈思思,懷中削瘦的小姑娘,讓沈聽瀾潸然淚下。
她的家人,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過得不好。
一點也不好。
周圍觀察的村人這才了悟,原來這貴婦人是沈聽瀾,有些認出來又不敢認的人叨叨念:“我就覺得是聽瀾,看著就像是她!變成夫人了!都不敢認了!”
“姐姐,我們進去再說吧。”沈聽瀾的主動,讓沈思思也放下了局促。她回抱沈聽瀾。
“好。”
領著沈聽瀾進去,沈思思看著破敗到連落腳都顯艱難的院落,鬧了個大紅臉:“要不,我們上村長家坐坐!”
“不必。”這平房是沈聽瀾住慣了的,她不嫌雜亂,扯了兩張杌子,要沈思思坐下與自己說話。
“爹呢?”沈聽瀾問。
沈思思嘴唇顫動幾下,幹澀的開口:“爹走了,你嫁人第二年就走了……”
“這不可能!為什麽不告訴我?”沈聽瀾先是一愣,而後難以置信的喊了起來。她爹的確是身體不好,日日咳嗽,可明明她嫁人時大好了啊!
“爹走得突然,他不讓我去告訴你……”沈思思舔舔勞作太久、滴水未進而幹裂的唇瓣,將這幾年的事情一一告訴沈聽瀾。
她們的爹死後,好賭好酒的大哥拿家裏的所有積蓄討了一門媳婦,後欠了賭債,賭坊的人日日來砸門,便收拾東西去自己婆娘家住了。
留下沈思思一人,靠勞力賺錢還賭債。
“年前聽人說,嫂子家的弟弟發家了,一家人進了京城。”沈思思說這些時,臉上無苦無愁,一片麻木。她年紀輕輕,承受了太多磨難。淚流盡了,日子還得過。
沈聽瀾更是酸楚後悔,“傻姑娘,你怎麽不來找我,你若是找我……”她說不下去了。若是她有回來看家人,沈思思也不至於過得這般艱難。
沈思思搖頭:“爹說了,不能去找你。”
“怎麽就不能了!我們是家人!”沈聽瀾咬牙,她爹太過糊塗,她身為這個家的一份子,理應當幫助家裏。
沈思思勉強笑了笑,問:“聽瀾姐姐怎麽突然回來了?”
“我回來看你們,從前……”沈聽瀾話未說完,外頭就傳來了砰的一聲。
繼而是洶洶的腳步聲,“沈思思,聽說你姐姐回來了,回來了就快還錢!”
沈聽瀾敏銳的發現,沈思思聽到那霸道的聲音時,身子重重的顫了顫。
她上前去,擋在沈思思身前,直麵那些個提著大棒扛著大刀進來的壯漢,聲色俱冷:“你們是什麽人?”
為首的是個霍耳朵,隻有一邊耳朵,他衝天大笑道:“我們是久勝賭坊的人,沈家欠我們銀錢!你又是什麽人?”
“我便是沈聽瀾,沈家二姑娘。”沈聽瀾安撫的拍了拍沈思思的手,先是對霍耳朵道:“沈家欠你們的錢,我來還。”
又對沈思思道:“你去泡茶。”
沈思思小聲道:“家中沒有茶葉……我去王嫂子家借。”她很快轉過彎來,往外走。
霍耳朵看看沈思思,沒有攔她。
“請坐。”沈聽瀾指了指杌子,她倒是想將人請進屋子裏坐,可屋子裏比外頭更亂,不是待客的地方。
幾杯茶盡,霍耳朵臉色都舒坦不少。
他討債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被禮遇,當下語氣就和緩了幾分:“沈家欠我們的錢我們已經緩了很久,這一次可不能再拖了。”他頓了頓,“利滾利的,越晚還越不利。”
沈聽瀾淡然笑道:“我正是要談這事,不知沈家欠了多少錢?”
“二百兩!”
沈思思當即橫眉:“我已經還了六十七兩,還差一百三十三兩沒還,何來二百兩!”
霍耳朵也不惱,“從前看你可憐,沒要你利息,現在你姐姐看著是個富貴的,利息是免不了的。”
“你們這……”沈思思咬了嘴唇半天,也不知道該不該罵,“這是我大哥欠的錢,與我姐姐沒有關係!”
“這我們可不管。”
沈聽瀾道:“二百兩,我恐怕拿不出來。”她今日出門,也才帶了一百五十兩,滿打滿算還差五十兩。
她如實說了,霍耳朵沉默著又喝了兩杯茶,見沈聽瀾自降身份給自己倒茶,歎氣道:“罷了,就一百五十兩,你把錢給我,我把欠條給你。”
“好。”
沈聽瀾取了錢,霍耳朵拿了欠條,交換過後,沈聽瀾又將欠條給了沈思思。
沈思思一把將欠條撕爛了,而後抱著臉哭了起來,哭著哭著又笑了。
輕輕的拍沈思思的背,沈聽瀾叫住要走的霍耳朵,“大哥,你是個好人,我妹妹這幾年多虧你照顧,我還想請你做一件事。”
霍耳朵眸中閃過一抹暗光。
好人啊……他也曾想過做個好人。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與妹妹要回京城,怕這一路上會有危險,想請你給我們護航。”沈聽瀾說著,將發間的珍珠簪子取下,“以此為酬勞。”
霍耳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指了指自己,問道:“你要我護航?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在賭坊裏當差!”幹的那都是喪天良的事情!
“不錯。”沈聽瀾飛快的將簪子塞進霍耳朵手裏,而後就催著霍耳朵去準備,“兩個時辰後,我們就出發。”
霍耳朵看看珍珠簪子,一言不發的走了。
“聽瀾姐姐,他會來嗎?”沈思思抓頭撓耳,她不知道沈聽瀾為什麽要說這幾年霍耳朵在照顧自己,更不知道沈聽瀾為什麽要請霍耳朵護航,霍耳朵可不是什麽好人。
而且這人,拿了東西又沒說來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