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就此錯過
黑袍女人所發出的聲音就像是被風沙磨過,聽上去異常沙啞,異常吃力。
隻見黑袍女人從衣袍中所伸出的手上纏滿布條,不僅是黑袍女人的手,帽子下,她臉也同樣這樣纏著,仿佛是一個能夠自由行走的木乃伊。
驚訝的中年婦女驚訝地長大嘴,就在她發出聲音之前,原本站在她眼前的女人就像是一陣黑色的風消失不見,獨留那被撿起的竹籃放在她的手中。
皇宮某廢棄的雜物室內,黑袍女人剛進入屋中,一道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你出宮了?”
黑袍女人一轉頭,就看到站在房間裏,身著一襲白裙,金發碧眼的維多莉。
維多莉眼中寫滿擔憂。
黑袍女人走到維多莉跟前,卻又和維多莉保持著距離。
“放心。”
那被風沙磨過的聲音再次在房間內響起,黑袍女人繼續:“我從密道出去的,不會被發現。更何況……他現在並不認為我在孟斐斯城中。”
“可是……”
維多莉欲言又止:“你真的打算救阿傑塔?”
“當然。”
黑袍女人沒有任何猶豫回答道。
“但如果你被普拉美斯發現怎麽辦?”
黑袍女人發現現在的維多莉話變得比以前多了很多。
黑袍女人望向窗戶外漸漸在夜空中升起的圓月道:“他不會發現。”
維多莉擔憂地緊皺著眉沒有話,黑袍女人又補了一句:“永遠。”
他永遠不會發現。
“你先回去,呆會我去看阿傑塔。”
在維多莉離開之後,黑袍女人就像是鬼魅隱藏在黑夜中,她駕輕就熟地避開巡邏的侍衛,出現在地牢後麵。
隻見黑袍女人借著月光一塊長有青草的石板移開,在石板下麵有著一條隻容得下一人的密道。
這是黑袍女人用化屍水溶出來的一條密道,而密道盡頭則是囚禁阿傑塔的牢房。
黑袍女人在密道盡頭等了良久,確定牢房內沒有其他人的聲音,她這才挪開石板出現在牢房中。
看到眼前景象,黑袍女人在發出聲音之前,她緊捂住了她的嘴。
牢房內彌散著濃鬱血腥味,阿傑塔躺在地上,臉上滿是血。
“阿傑塔!”
黑袍女人渾身一顫,慌忙將躺在地上的阿傑塔吃力地抱了起來。
隱約聽到的有人在喚他,阿傑塔掙紮著睜開眼睛。
“亞,果然是你……”
阿傑塔看到眼前臉上手上纏著綁帶的女人,他艱難地發出聲音。
聽到阿傑塔喚自己的名字,亞緊抱住阿傑塔的手一僵。
“這一次,他又怎麽對待你的?”
此時亞的聲音不僅沙啞而且還在顫抖。
望向那雙黑眸中的悲痛,覺得自己快要死掉的阿傑塔卻:“亞,我沒事。普拉美斯隻是讓我和多塔關在一起而已。”
“和多塔關在一起……”
亞的聲音顫抖得更厲害。
曾經普拉美斯也將她和多塔關在一起過,可是後來普拉美斯告訴她,當時他隻是氣她想要離開他。她身上有他的氣息,多塔是不會傷害她的。
但是阿傑塔卻不一樣,他的身上沒有普拉美斯的氣息,而普拉美斯因為她消失之後,將怒氣轉移到了阿傑塔身上,梅布爾身上,甚至是……所有埃及百姓身上。
阿傑塔的臉被多塔的利爪抓得血肉模糊。
亞緊咬著牙,苦澀的淚水猶如深海珍珠,不斷從她眼中滴落。
“阿傑塔,對不起。”
如果不是她的話,現在的阿傑塔一定和梅布爾肯定過得很幸福,很幸福……
感受到亞滴落在他臉頰上的溫柔,阿傑塔皺了皺眉,他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亞,這不怪你……要怪,就怪葛翠這個老妖婦。如果不是因為她,我們都不會是像現在這樣。安西德莫耳他也不會死……”
提到安西德莫耳,亞眼中悲傷變得更凝重。
安西德莫耳還那麽卻聰慧睿智,在名義上他又是普拉美斯的兒子,假以時日他會成為像普拉美斯那般受萬人敬仰的神之子。
亞做夢也想到,她竟會眼睜睜看到安西德莫耳死在她麵前,最後屍骨無存。
她緊攥著纏滿繃帶的手深呼吸,努力調整著自己的情緒。
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她慌忙中衣袖中拿出藥丸喂入阿傑塔口中,然後又拿出一瓶藥粉抹在阿傑塔的臉上。
阿傑塔緊咬著亞,努力不然自己發出痛呼聲。
但他粗重的呼吸卻與痛呼聲無異,聽得亞心頭一緊。
在為阿傑塔上好藥之後,亞:“阿傑塔,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將你從這地牢中救出去,讓你和梅布爾一起遠走高飛。”
“亞……”阿傑塔緊握住亞的手,“我的命如草芥般卑微,你不用為我大費周章。隻要梅布爾好好活著,就算我死,我也不會怨恨普拉美斯。”
亞會變得像現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普拉美斯會變得殘暴不仁,在阿傑塔看來,這都是他的錯。
如果他那沒有急著讓梅布爾將亞叫出皇宮,葛翠就不會將化屍水倒入水池中。
亞哽咽:“隻要梅布爾好好活著,就算你死,你也不會怨恨普拉美斯?”
阿傑塔就是木魚腦袋,不管普拉美斯如何對他,在他心中普拉美斯依舊是他的神祇。
阿傑塔如果抱著這樣的想法繼續下去,他很有可能在這牢房中撐不下去,放棄自己的生命。
原本悲痛難言的亞突然發出一聲冷笑聲。
“阿傑塔,你以為你死了之後,梅布爾就能好好活著?你看看現在的普拉美斯。慕麗西亞不過是騙他,我去了華夏。現在的他卻跟瘋了一樣傷害你,傷害埃及百姓。他已經不是明君。梅布爾如果失去你的話,他也許不會傷害任何人除了他自己。所以阿傑塔,你一定要撐下去,我會盡快將你帶出這地牢。”
聽到亞的話,阿傑塔渙散的目光再次聚集在一起。
亞不能在地牢中呆太久,每過一段時間,侍衛就會巡邏到阿傑塔的牢房中來。
掐著時間,在聽到遠處響起的腳步聲,亞立即放下阿傑塔,通過她用化屍水做出的密道離開。
亞很慶幸,因為好奇,她問過普拉美斯有關的化屍水的問題,普拉美斯不僅細心為她解釋,甚至還將化屍水的做法告訴了她。
迅速離開地牢,亞沒有回無人會去的雜物室,她匆匆離開了皇宮,連夜趕去埃赤塔頓神廟。
曾經普拉美斯在被梅布爾接回孟斐斯城之前,他一直住在這埃赤塔頓神廟中。
她好奇的不止是化屍水,還有普拉美斯的過去。
普拉美斯有告訴過她有關他在埃赤塔頓神廟生活的點點滴滴。
在這埃赤塔頓神廟裏有一五年前鑿的酒窖,裏麵放著各式各種梅布爾送的酒,供前來避難的人暢飲。
現在她要想辦法將這些酒通通搬走,搬回孟斐斯城。
已經想出救走梅布爾和阿傑塔的辦法,亞站在酒窖中,複雜的心情並非言語能夠形容。
她取下自己裹在身上的黑袍。
轉瞬見,隻見站在酒窖中的不再是一黑袍女子,而是一具活著的木乃伊。
亞的身上從頭到腳都纏著白色布條。
可就連她自己都不敢解開白色布條,去看她殘破不堪的身體。
那日葛翠在將她扔進倒有化屍水的水池,葛翠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便匆匆離開。
但葛翠倒入水池中化屍水的量隻夠融掉兩個孩,在安西德莫耳死去之後,裏麵化屍水不足以取她性命。
是維多莉救了她。
普拉美斯派出三千人幾乎掀了整座孟斐斯城欲找到她,他卻不知道她其實一直就在他的身邊,在維多莉生活的地下室中。
維多莉在救起她時,她已經是麵目全非,渾身從頭到腳血肉模糊。
半個月後,當她醒來,她連發出哭聲都做不到,喉嚨被化屍水燒壞。後來漸漸傷勢有所好轉之後,她才能夠像現在這樣發出沙啞的聲音。
渾身纏著白布條的亞緩緩撫上她的臉頰,在她的臉上已經沒有普拉美斯曾經親手烙上去烙印。
那時維多莉,如果她想見普拉美斯的話,她會去明一切。
她卻阻止了維多莉。
現在她已經不是普拉美斯的臘梅。
她是怪物!
讓人隻需看上一眼,就會做噩夢的怪物。
她不要普拉美斯見到她這副樣子!
而且就算維多莉明一切,普拉美斯真的會相信她,相信葛翠是殺害安西德莫耳的凶手?
他也許根本就認不出她來。
眼前的酒窖內堆滿葡萄酒,香醇的酒香四溢,心中滿是悲痛的亞再次穿上黑袍,抱起一捅葡萄酒離開了酒窖。
埃赤塔頓神廟大殿,亞將木桶中的葡萄酒倒入酒杯中,看向從神廟門口傾灑而入的月光,她一邊猛地往自己口中灌酒,一邊發出悲涼的聲音。
“這世界上真的有阿蒙神嗎?”
如果有的話,為什麽阿蒙神聽不到她的祈求?
與此同時,縱馬而來普拉美斯剛踏上走進神廟的石階就聽到自神廟裏所傳來蒼老沙啞的聲音。
這個時候,竟還有人在大殿內。
普拉美斯皺了皺眉,他收回自己下一步踏上石階的腳。
睡不著覺,心煩意亂的他本不想被人打擾,才會來神廟。
但就在普拉美斯轉身準備離去時,似乎想到什麽,他卻又再次改變主意,走進神廟。
大殿角落裏。
她是眼花了嗎……
正在猛地往自己口中灌酒的亞看到一襲白衣,身型修長,一頭金發猶如晨曦的男人踏著銀白色的月光從神廟門口朝她走來。
這宛如神祇般男人不是別人,正是被她所深愛,想見卻又不敢見普拉美斯!
一定……一定是她眼花!
亞想用力眨眼,讓自己看清事實,但她卻又舍不得眨眼,她就這樣瞪大眼睛,任由眼淚從她眼中滴落。
坐在角落裏的她從她方向能夠清清楚楚看到從門口走進來的普拉美斯,然而普拉美斯卻看不清她隱在陰影中纏著白色布條的臉。
普拉美斯將自己的餘光從坐在角落裏的黑袍女人身上收了回來,徑直走到阿蒙神像下半臥躺下。
他閉上眼睛,卻能清晰感覺到黑袍女人坐在他臉上的目光。
為什麽會斷定對方是女人?
因為身型太過於瘦。
他的臘梅也是這樣的身型。
也許……
心中陡然劃過一不切實際的想法。
就算明知道他的臘梅已經不在這世上,但他卻情願選擇自欺欺人。
安靜的大殿內,響起普拉美斯低沉的聲音。
“你叫什麽?”
亞的心跳驟然一止。
眼前的一切難道真不是她產生的幻覺?!
沒有聽到黑袍女人回答他,普拉美斯驀地睜開眼朝著亞坐在角落的方向看去。
就在普拉美斯準備站起身來時,一道蒼老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露安。”
這沙啞的聲音就像是沙子在磨,普拉美斯皺了皺眉。
她不是他的臘梅……
這一生,他的臘梅又怎麽可能還會出現在他麵前?
不想再繼續聽這沙啞的聲音,普拉美斯再次閉上眼睛。
但事與願違。
這沙啞的聲音再次在他耳邊響起。
“你……你是拉美西斯一世?”
黑袍女人,呃不,黑袍老嫗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激動。
普拉美斯並不打算再理會這黑袍老嫗。
現在的她在皇宮中就像一隻老鼠。
她躲著普拉美斯,絕不會讓普拉美斯發現她。
沒想到,此生她還有機會這麽近距離看著普拉美斯。
普拉美斯閉著眼睛,他雖然感受到黑袍老嫗繼續落在他的臉上的目光,但他卻沒有看到坐在角落裏的黑袍老人渾身忍不住在顫抖,豆大的眼淚從她眼中無聲滴落在地上。
“再盯著看,就挖掉你的眼睛。”
亞眼中的神情一怔,不禁想到當初她第一次見到普拉美斯的時候,普拉美斯也過類似的話。
絕不能讓普拉美斯走過來,她將自己緊鎖在普拉美斯臉上的目光移開,卻是:“難怪有人是你是暴君。”
心裏想念著亞卻被這黑袍老嫗的聲音打斷,普拉美斯道:“還想見到明的太陽,現在就給我滾。”
普拉美斯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濃濃殺氣。
現在她唯一活下去的堅持不是因為普拉美斯,而是因為阿傑塔與梅布爾。
如果不是因為她還沒有救出他們的話,她寧可現在就死在普拉美斯手上。
亞緊咬著牙,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強迫自己站起身離開埃赤塔頓神廟。
安靜的大殿內響起亞離去的腳步聲。
這老嫗走路猶如蝸牛在爬。
普拉美斯緊皺的眉沒有舒展開。
如果多塔在他身邊的話,他現在定會放多塔去老嫗身邊,看看這老嫗到底能不能健步如飛。
普拉美斯永遠都不會知道,正是因為這他沒有帶多塔來這裏,他因此錯過了他的摯愛……
老嫗的腳步聲消失後,以為自己能夠得到清淨,後半夜卻有咳嗽聲再次打擾到他。
“咳嗽的話,就呆在房間裏。”
“想要清淨的話,你就不該呆在這裏。”
普拉美斯驀地睜開眼他深邃的湛藍色眼眸朝白發蒼蒼的祭司看去。
現在的他已經不敢再去他過去生活的那間密室。
在那裏他總會想起自己毆打亞的一幕,而並非初見她時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