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同盒同穴
“夫人。老爺他……”
聽到哽咽的聲音,她從夢境中醒來,看到碧溪紅腫的眼已經湧出眼淚。
“噓。”
她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聲音輕如蚊蚋。
“聲些,別吵醒逸少。”
聽到她的話,碧溪神情一怔。
過去,她極少喚自己夫君的字。
七日之後,她的兒女們準備讓她的夫君入土為安。
然而卻被她阻止。
“娘親,爹爹他已經逝去。你要想開才是。”
她卻道:“都落葉歸根。你爹爹他出生琅琊郡,死後我也應將他埋葬在哪裏。”
聽到她的話,她的兒女們並不在為難她。
她便在將自己的夫君火化之後,帶著他的骨灰回到琅琊郡。
翠湖依舊是翠湖。
紅蓮灼灼隨風搖曳,就像是灼灼燃燒的火焰。
蕩起波瀾的翠湖倒影出她斑白的華發,還有她布滿皺紋的臉。
隨著時光的流逝,這些年來,她已經想不起自己年輕時是什麽樣子,卻清晰得記得自己夫君年輕時是何等的倜儻俊俏。
但就在七日前,她所做的夢裏,她看到自己三十年前的模樣。
那時的她不叫郗璿,她的名字叫素錦,而她的主人則給她取名做青魚。
叫素錦的她有著悲慘的童年,但卻擁有著六歲的王羲之所給她的雞腿。
叫青魚的她有著各種任務需要她去自行,但卻擁有著關心的她主子洛白茗。
而素錦最幸運的是,她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
她愛著他,即便削發為尼。
她亦是愛著他。
她愛著他,為了不忘記這段讓她畢生不悔的感情,她放棄有可能獲得幸福的機會。
可是最後……
她終究是成了郗璿,忘記了過去。
但。
她丟失了自己的過去,丟失了姓名。
可她愛的人卻不曾鬆開她的手。
此時此刻,她終於明白,為何王羲之在踢開轎門那一刻,看到吃得滿地都是瓜子殼,狼狽蹲在地上撿喜帕的她會不覺反感,甚至愛上她。
原來啊。
是因為她不管變成什麽樣子,他都一直愛著她。
她終於明白為什麽那日在她謊稱出恭時,紅鯉會坐在她的位置上和王羲之沒有絲毫主仆之別的話。
紅鯉從來都不是她的撲,而是想要用盡一生保護她的人。
而她……
對於王羲之,對於紅鯉,她又何德何能。
她抱著裝有王羲之骨灰的木盒,兩行清冷自她臉頰劃過滴落湖中。
望著這滿池隨風搖曳的紅蓮,她的聲音沙啞。
“紅鯉對不起。”
“夫君對不起……”
清風襲來,她的聲音漸漸變,最後消失在風中。
抱著王羲之的骨灰,她走過與王羲之一起走過的街道。
過去街道賣糖人的地方已經變成了餃子鋪。
過去的明陽酒樓已經成為一片殘垣斷瓦,誰也不曾再記得過去這裏人來人往的景象。
就如同攥著這世間的所有,素錦緊緊將王羲之的骨灰盒攥在懷裏穿過清冷的街道,她走向郊區的一座山上。
在那裏她曾經埋葬著一件東西。
一顆歪脖子樹下,曾經她能夠輕易挪開的大石,現在她卻根本挪不動。
她尋了半晌,找來樹枝費了好些功夫,這才挪開大石。
在這大石下,藏著一隻錦盒,錦盒裏有一把折扇。
挖出錦盒後,素錦並沒有將錦盒裏的折扇取出,而是顫抖地將另一把繪有滿池紅蓮的折扇也放入錦盒中。
兩把扇同盒。
她亦是該與她畢生所愛同穴……
從記憶中回過神,以扇靈化形的薑遲心翼翼地將手中扇麵已經泛黃的折扇再次放回到木盒中。
灰袍就像是被冰封一樣,被他定格在他麵前。
王羲之給他主人的雞腿已經被他的主人吃掉不會再有。他的主人再閉上雙眼前,唯一想要守護的便是這把折扇。
若是沒有這把折扇,想來他的主人就不會愛上王羲之。
主人曾經人形地想讓一切的事物定格在他最美好的時刻。
他雖然不能定格時間,現在帶著主人想要守護的東西離開,這他完全能夠辦得到的。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非男非女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薑遲,你認為你現在走得了?”
怎麽會!
因為震驚,薑遲瞪大雙眼,而他的表情則與素錦如出一撤。
灰袍已經被他定住身形。
這麽多年來,他的定身術從來沒有出錯過。
身影一閃。
灰袍的速度極快,完全是他無法比擬的。
下一秒,薑遲震驚地看到灰袍已經出現在他的麵前。
灰袍帶著麵具的臉近在咫尺,薑遲的耳邊再次響起灰袍的聲音。
“再不跟我離開的話,不僅這裏的一切都會變成虛無,就連你想保護的東西也會隨之消失。”
“你!”
薑遲就像西方人一樣白皙俊朗的臉上出現憤怒的裂痕,那模樣仿佛下一瞬就要一拳狠狠砸在灰袍帶著麵具的臉上。
然而薑遲舉到半空中的拳頭卻停了下來。
薑遲深吸一口氣,沉聲:“好。我跟你走。”
時間一過去,依舊沒有陳雨蕾的消息。
過去孔城就算在美國,也能夠感應到陳雨蕾的存在,感應到她是否會有危險。
然而這次在陳雨蕾失蹤之後,他與陳雨蕾之間的牽絆就像是被人斬斷。
他什麽也感知不到。
白峰看到在他家喝得爛醉如泥的孔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孔城,你已經連續在我家喝了五酒!在這麽喝下去,你沒醉死,我已經被你喝窮。”
“喝窮?!”
聽到白峰的話,孔城抱著酒瓶艱難地睜開眼看向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站在他麵前的白峰。
他支支吾吾地:“你現在是大明星,從粉絲那裏撈的錢比黃河水還多。喝窮你?除非我能先喝幹黃河水。”
“……”
這把雞毛扇到底喝醉還是沒醉?邏輯居然還這麽清晰。
白峰再次抽了抽嘴角,上前拽出孔城抱在懷裏還有一大半清酒沒有喝的酒瓶。
白峰:“知道你靈魂難受。不是哥們不夠意思,你已經在我家挺著喝了五酒。明是周末,咳咳……我女朋友要過來。你最遲喝到今晚上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