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信件
庭院內，柳樹下，林筱那鵝黃的裙擺隨著風慢慢飄動，白皙纖長的手指快速的在古琴上跳動。隨著手指的移動，琴音跟著柔和的風，在空中慢慢傳揚出來，隻不過音調不是如風一般柔和，而是夾雜著幾絲煩躁。
唉！禁足的日子簡直是難過至極了！
以前雖然有著各種各樣的束縛，但是好歹時不時可以出去溜達一圈，可是現在……
就在這愣神之際，耳畔忽然傳來“啪”的一聲，林筱隻感覺手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刺痛，還來不及查看手臂，便感覺身側的光線暗了不少。她微微扭頭，才瞥見那青色的身影，連忙端坐身子，收回放在琴上的手。
“練琴講究的是平心靜氣，練就自己的心境！小姐人雖然呆在這裏，可這心卻如同空中的飛鳥，四處飛旋，安定不下來。硬生生毀了這一首好曲，彈出了一股子煩雜味！”慕容先生輕歎一口氣後，又開口繼續訓斥林筱。那筆直的身子就像一棵青鬆，即便衣裙被風吹得有幾分淩亂，可她也麵不改色。估摸著訓得差不多了，她便隨手把琴譜放到桌上，眉頭緊鎖的看著那坐直的身子。還不待林筱開口詢問，那輕柔又帶有幾分威嚴的聲音從身側傳來，“這本琴譜小姐這幾日好好學習，我前幾日家中出了些事，要回去處理一番，待歸來後，會考察小姐！”
她素不喜歡同人交談，隻喜歡說關鍵性的話，也不等林筱回答，便行色匆匆的離開了。林筱扭頭一看，那青色的身影顯然有幾分消瘦，哪怕看起來如同青鬆般堅強，可始終還是讓人有幾分心疼。直到那青色的身影身影消失在拐角，林筱才回過神來，整個人都趴在琴上，陷入沉思。
其實先生挺可憐的，若不是家道中落，如她這般端莊高雅，博學多才的女子，定會許一個好人家。終是被家中所累，在一個女子正是花一般的時候，她為了養活幼弟，來到了將軍府，做了她的女先生。
每次練琴的時候，林筱總是會走神，因為每當日上西頭的時候，她總是會想起城外美麗的風景。那紅色的霞光灑在河上，竟然連清澈的水也泛著一層紅光，煞是好看。
隻可惜，從八年前起，她便幾乎沒有機會出去玩了。以前還好，林二公子對她的管教還沒這麽嚴，雖然要求學習可也沒有要求必須精通。可從六年前起，林林右腿癱瘓後，他便抓起了林筱的課業。那時候的林筱，也不過是個六歲的女童，還來不及享受童真的生活，便天天被關在家裏學習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每日傍晚，林筱都會在自己的小院裏練習古琴。隻不過，今天的她比起從前更加的心浮氣躁。手指雖未離開琴弦，可心，卻是早就飛到牆外了，隻因她在等一封遲到許久的信。而這原本舒緩靜心的琴曲，被她彈得越來越不成調，曲中全是煩雜之意。
“小姐，慕容先生終於回家了，你不開心嗎？”夏鶯看林筱神色有異，端著茶盞，憂心忡忡的走上前來。經曆了三日悲催的學習生活後，現在的夏鶯顯然做事更為小心翼翼了，再不似從前那般隨心所欲。
林筱瞥了她一眼，也不答話，隻輕歎一口氣，依舊悶悶的趴在琴上。那白皙的下巴與琴弦接觸的地方，被蠶絲勒出了一條紅線，所幸不怎麽顯眼。
其實，她也不是不開心。畢竟少了一個整天盯著你的人，也算是好事一件。不過嘛，慕容先生的要求一向嚴格，估計等她回來，恐怕又要挨罰了。唉，總之好日子就是短暫啊！
突然，空中傳來一陣熱風，其間還夾雜著秋蝶咋咋呼呼的聲音。林筱與夏鶯均不可思議的扭頭望著她，要知道平日裏，秋蝶可是最成熟穩重了，哪有這種失態的時候。
因著聽得有幾分不真切，林筱連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的走上前，帶著幾分疑惑，有些不可置信拉起她的手，聲音顫抖著說：“秋蝶，真的……到了？”
秋蝶到底是平日裏在內院呆慣了，這會兒一跑，便是氣喘籲籲的，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她見林筱與夏鶯著急，也不開口說話了，連忙將手裏拿著的信件塞到林筱手裏，示意她快拆。
信封上的字跟從前的沒有什麽分別，依舊是那句穹勁有力的“小妹親啟”，林筱迅速拆開信封，便讀了起來。雖隻是寥寥數語，卻是看得林筱熱淚盈眶。看她這般激動，兩位大丫鬟也焦急的湊過來，還未緩過勁的秋蝶死死握住她的雙手，而夏鶯直接急聲道：“小姐這般，可是三公子他們在外邊出事了？”她這一著急，竟差點哭了出來。
林筱抽出手擦擦眼角的淚珠，看著她們，搖著信封興高采烈的說：“三哥說他們打了勝仗，現在已經準備回京都了！隻不過時間倉促，他也還不知道具體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真的，三公子他們要回來了？這可真是太好了！”聽聞這個消息，夏鶯也是極其高興。猶記得從前每當林筱被林林懲罰時，總是她去找林森，秋蝶去找父親。一來二去，她跟林森也算是混熟了。
林筱拿著信封，高興得讀了一遍又一遍，可愉悅之餘，腦海裏又想起前幾日林林同她說的話，心底又多了幾分惆悵。
“小妹今日鬧得是哪出？還未進來，便聽見韶華院裏亂哄哄的！”林林清冷的聲音從拐角處傳來，驚得林筱臉色一白，緊張的看著牆角。兩位大丫鬟也連忙止聲，乖乖站好。不得不說在這偌大的將軍府裏，除了林林還真的沒人能把林筱嚇成這樣。哪怕林老將軍在家，也拿林筱沒轍。
看著那麵露寒霜的林林，林筱忍不住在心底開罵：二哥還真是瘟神呀！怎麽哪裏都有他？不過這次……唉！前兩天才剛剛被罵了一頓，今天又……
林林雖然隻是坐在輪椅上，可那氣場卻硬生生的讓原本火熱的仲夏有了幾絲涼意。雖然他也隻是隨意穿著一件青色長衫，甚至臉上掛著的依舊是那如沐春風的笑容，可是那漆黑的雙眸，卻是深不見底，如同漆黑的寒潭。
輪椅滾動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林林也慢慢開口：“秋蝶、夏鶯，入府這麽多年，學了這麽多的禮儀，竟然在府裏咋咋呼呼的，成何體統？才過了幾日，又忘了剛學的了？尤其是秋蝶，平日裏我隻發現夏鶯有這毛病，你什麽時候也變了個人？”看著林林瞥了她一眼，林筱頓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隻聽他淡淡的說著：“小妹，你今日這琴……彈得可真的是夠亂！”林筱自然知曉她今日這琴彈得亂，而且還是格外的淩亂。隻不過林林來得也太湊巧了，或者說他的消息實在是太靈通了！
林林那幽深的眼眸一掃三人，淡淡道：“半月，秋蝶二人好好溫習府裏的規矩，如有再犯……”林林那溫柔的聲音雖然戛然而止，可三人卻是大氣也不敢出。將軍府雖然規矩不多，可懲罰卻是極為嚴厲，一道犯錯，基本上都要掉層皮。
“小妹，你說，你們剛才這般，又是為何？”林林的聲音不鹹不淡，完全聽不出情緒。
林筱深吸一口氣，也不說話，隻拿著林森寄回來的信件，緩緩上前，將它遞給了林林。林筱看著林林快速瀏覽著信件，當他抬頭的時候，林筱突然覺得周圍的空氣似乎暖了幾分。也是，畢竟三哥他們凱旋而歸可是一個好消息。可哪怕如此，她們三人也沒有逃過一劫，從那天起，林林便親自過來督促她練琴，而兩位大丫鬟則是在早上學習規矩。
也就是從那天起，林筱練琴的時候，格外的有精神，不用秋蝶提醒，她便乖乖的按時完成自己的課業。林林一向言出必行，每日都來認真的督促著林筱，他話雖然不多，可每句話都在精髓之處。有了他的指點，林筱的琴藝瞬間從前上升了不止一個級別。而夏鶯，在溫習規矩的基礎上，又多了新的任務，她每天都會到街上打聽消息，了解一下三哥他們回來的具體時間。
凱旋而歸這種好消息一向傳得很快，不過短短數日，整個京都便彌漫在喜悅的氣息裏。不過夏鶯在茶樓裏，還聽到有人說此次勝仗，皇上龍心大悅，待諸位將軍歸來，要論功行賞。尤其是林家，待班師回朝後，這地位絕對會更加的穩固。可聽到這樣的消息，林筱卻顯得有幾分憂慮，畢竟功高震主，可不是什麽好事。不多林老將軍做事一向穩妥，肯定有解決之法，故而林筱的憂慮也不過是轉瞬即逝。
在林林的嚴格管教下，林筱實在是找不到機會出府，外邊有多麽熱鬧，她看不見，不過府裏邊嘛，倒是挺熱鬧的。到處都張燈結彩，為了即將回府的幾人做著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