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腥紅之月

  光線在不和不覺中變暗，也在不知不覺中變紅。


  整個世界就像被添加了一層紅色濾鏡。


  白易下意識的抬頭看，正是因為天空變紅，所以大地才是紅色。稀疏的幾朵烏雲也是一片殷紅，泛黑的邊緣就像紅色印章。


  異樣的色彩，異樣的風景，整個世界都變了！白易心底湧出強烈的陌生感。


  鐵頭車停在背風的矮坡下，眾人從車中取出野炊的工具。


  裝著特殊燃料的特製爐子燃起火苗，一側烤肉，一側燒水。


  白易問：“天怎麽變成了紅色的？”


  “不知道。”


  祝淩緋剛說完，虞南忽然歪嘴一笑。那表情仿佛在嘲笑她孤陋寡聞。


  “笑什麽？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虞南自信地說，“是一顆燃燒的天體靠近了塵荒星，據說正是它導致了塵荒星的公轉與自轉發生了變化。”


  祝淩緋立即反駁道：“那是謠言！已經被證偽了，你居然還信。信就算了，居然還敢到處傳播。”


  “證偽的話才是謠言，至少我不信。”虞南說，“天空這麽紅，一到夜裏就這麽紅。想像一下一顆燃燒的天體在天上把天空照得這麽紅不是很合理嗎？”


  “合理個頭啊，要是那樣早就世界末日了。”


  虞南忽然表情一變：“你在說什麽？”又兩手一攤，“現在難道不就是末日進行時嗎？”


  祝淩緋頓時語塞。


  虞南仿佛哼著小曲兒似地說：“末日來臨不要慌，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誰也別想跑！”


  霍克大聲道：“糊了！”


  虞南低頭一看，烤肉真的糊了，趕緊把它翻了個麵。


  白易完全沒有胃口，頭腦依然混沌，身體仍舊不適。但是他知道想要從這種狀態下快速恢複必須要先吃飽，吃飽了才有力氣。


  於是接過遞到麵前的熟肉。


  他本有些心不在焉，剛咬一口就被肉的味道惡心到了。低眼一看烤肉外形古怪，將之翻轉一看竟是一條手臂，五根手指清清楚楚，分明是一條人類手臂！

  他立即吐出了嘴裏的肉，可是餘味還在。胃裏翻騰不止忍不住起身嘔吐起來。可是他並沒有吃下任何東西，不停的幹嘔，直嘔到像要把胃髒都吐出來。


  他臉色煞白又氣喘籲籲，全身冒著虛汗禁不住顫抖。身體上的不適剛才明明已經好了很多，現在又變得這麽強烈。驀地他想起了霍克的那支煙。


  祝淩緋在他身後擔心地問：“你沒事吧？”


  白易搖了搖頭問：“你們吃的……這是什麽東西？”


  虞南回答：“地鼠肉。”


  “地鼠？”這名字聽上去像是一種動物，可是他剛才分明看到了五根手指。


  虞南接著說：“地鼠是變異的動物，強大的生存能力是它們的唯一優點。你也看到了環境變成這樣，有肉吃已經很不錯了。”


  白易想起那五根和人類很像的手指。“你說變異的動物，難道……”


  “是的，也包括人。”


  “……”


  虞南說：“這種變異即包括病毒引起的變異，也包括輻射、基因改造與異種分裂產生的變異。地鼠是一種非常籠統的稱呼，但所有的地鼠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不具有人類的智商，也不具有人類的行為習慣，因此它們是‘鼠’。所以你不要有心理負擔。在當下沒有什麽是比活下去更重要的事了。對我來說是這樣，對地鼠乃至所有生物來說都是如此。”


  白易根本沒有食欲，也不想吃掉自己的同類。他現在迫切的想要緩解身體的痛楚。“請問，各位怎麽稱呼？”


  知道了四人的名字後他說：“霍克，剛才的煙你能再給我一支嗎？”


  霍克將煙丟給他，同時說：“冬眠者在被喚醒後一般都要在病房呆上很長時間，經過調理慢慢恢複正常。你是被異常喚醒的，這種不良反應可能會持續很久。”


  白易點煙的手都在抖，就像一個在數九寒天墜入冰窟被凍到發僵的人。霍克說得是對的。


  祝淩緋說：“所以，無論如何你也要吃東西啊。吃飽了才能好得快。”


  白易將煙用火苗點燃，抽了一口後說：“對不起，我現在什麽也吃不下。你也看到了，沒吃都在吐。”


  五人圍著爐火，白易吸著煙，其它四人吃著烤肉。火光搖曳，人影幢幢。


  火上的肉發出“滋滋”聲響，煙氣嫋嫋，看上去非常美味。白易卻仿佛嗅覺失靈，全然聞不到。


  當最後一人將肉烤熟，為了節省燃料，也避免暴露，霍克將爐火關閉。


  光亮消失後世界又籠罩在一層紅色濾鏡之下。


  不過卻與之前略有不同，似乎更亮了。白易抬頭一看，月亮出來了！

  可那真的是月亮？

  如果說天空隻是通紅，那月亮就是血紅。就像剛剛被割下沾血的內髒放在黑色的瓷盤裏！

  腥紅之月下一望無盡的黃沙，黃沙之上空無一物的大地，一輛造型奇特的貨車，貨車旁邊五個沉默不語埋頭吃肉的人。


  仿佛觸動了某根神經，白易感到一陣莫名的驚悚！


  忽然有人站了起來！白易一驚，抬頭一看是霍克，第一次發覺他的身材異樣的高大！


  霍克不易察覺的掃了他一眼，說：“走，上路了。”


  “我還沒吃完呢！”虞南嘟嘟囔囔地說。


  “沒吃完就上車吃，不要人為製造麻煩。”


  四人正欲上車，白易落在最後沒有動。


  當霍克拉開車門發現了他的異常，或者他早就發現了。“你怎麽了，白易？”


  白易說：“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下。很重要，我必須在這裏問。”


  “什麽問題？”霍克忽然想笑，因為他表情非常嚴肅。“你問吧。”


  白易沒有笑：“那個冬眠艙，如果他真的是冬眠艙，為什麽會在你們這裏？”


  虞南也笑了：“確實，貨物當然不知道自己是貨物了。”


  “貨物？”


  祝淩緋說：“我們是渡鴉。”


  “渡鴉？”奇怪的名字讓白易心中一緊。


  “武裝運輸貨物的安全保衛人員。”祝淩緋用手一指，示意他看這輛鐵頭車。“保護大貨車的安全，簡稱押運員。”


  虞南說：“用不著加武裝兩個字吧？”


  祝淩緋白了他一眼：“我就要加，你管我？”


  見白易還是一臉迷瞪，祝淩緋又說：“簡而言之這是一個亂世，物流需要穿越像這樣的無人區，我們就是負責運輸安全的人員。至於你為什麽在車上，這就是某個人員的嚴重失職了。”


  她向身邊看去，然而虞南已經跳上了車。


  霍克按響喇叭，催促他們上車。


  祝淩緋伸出手說：“來吧，上車再說。”


  白易就算還有疑問，心懷抵觸，也無法拒絕她的笑臉。


  大貨車重新上路。因為車輛自帶路況偵測係統，所以即使天黑也無需開燈。


  荒郊野外，渺無人煙，腥紅之月下，朦朧的大地上，大貨車一路顛簸，一路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