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節冤家路窄(2)
“哦?”杜譽大感興趣,“張翼那廝來了?還有,聽那五個降兵說,他現在心情很暴躁,天天借酒消愁?”
張任點點頭:“張翼自知我們對他痛恨至極,所以,他在被吳懿派來與我們交戰後深感焦躁不安,因為他知道我們會跟他不死不休。”
高沛急切地道:“杜總兵,下令吧!張翼部目前隻有先頭部隊抵達了閬中城,後續主力還未抵達,這可是我們主動出擊的大好機會啊!”
“不!”杜譽思索著,“張翼既然痛恨吳懿讓他過來送死,甚至還後悔投靠了劉備,那麽,我們說不定可以勸他歸降,招降他給我們帶來的好處,不比我們跟他硬碰硬地交戰更多嗎?”
張任、楊懷、高沛麵麵相覷,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種微妙。
在走出杜譽的營帳後,高沛看著陰雲密布的天空,忍不住地急道:“這可不好了!杜譽想要招降張翼,如此一來,我們還怎麽為州牧和劉將軍報仇?”
楊懷想了想,道:“雖然張翼在西川之戰中也坑了漢東軍,但他如果反水投降,便算是將功補過了,漢東軍是不會殺他的,況且,漢東軍如果殺了投降的敵將,以後誰還會投降呢?”
“那怎麽辦?”高沛愈發地急躁,“難不成我們以後還要跟張翼那賊成為軍中同僚?哼!真要變成那樣,到時候,就算漢東親王砍我的腦袋,我也要斬了張翼!為州牧和劉將軍報仇!”
楊懷眼中閃過一絲古怪的光澤:“要不,我們……”他看向張任和高沛。
張任和高沛立刻明白了,高沛大喜:“好啊!就該這麽做!”張任有些猶豫遲疑,沒吭聲。
三人各懷心思地回到西山坡的中軍大營裏,傍晚時聚在一起展開商談。
高沛激動地道:“那五個降兵告訴我們,張翼部號稱三萬,其實不過一萬餘,目前隻有先頭部隊三千人馬抵達閬中城,後軍還在押運糧草輜重緩行,並且張翼惶恐焦躁、無心軍務,整日借酒消愁,其部營盤雜亂不堪、淩亂鬆散,可謂將無鬥誌、兵無戰意,倘若,我們趁其不備、突然一擊,必能將其打垮!將其斬殺!”
楊懷微微一笑:“此事宜早不宜遲,我看,老天爺也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外麵風起雲湧,今夜必有大雨,雨夜天氣可是奇襲劫營的最佳掩護啊!”
高沛看向一直沒吭聲的張任:“公義(張任表字),你怎麽不說話?”
張任看向高沛和楊懷:“聽你們的意思,你們打算擅自出擊了?”
高沛道:“當然!杜譽又不會允許我們出擊。”
張任苦笑:“這可是違抗軍令啊!別忘了,我們現在也是漢東軍的一員,必須服從命令。”
高沛神色堅毅地道:“隻要能給州牧和劉將軍報仇,就算我在事後被秋後算賬,我也是無怨無悔!”
楊懷道:“其實,事情沒有那麽嚴重,如果我們一舉打垮了張翼甚至趁勢奪取了閬中城,那就是立下了大功,杜譽也好,高順也好,都不會責罰我們的,頂多功過相抵。須知,眼下畢竟正是戰爭時期,任何一個上級都喜歡打勝仗、能立功的部下。”
張任苦笑搖頭:“我始終覺得這麽做是不好的。”
高沛看了看張任,露出一個誠懇的神色:“公義,你心存顧慮,不願參加,我們理解你,但我知道,你跟我們一樣都很想給州牧和劉將軍報仇,因此,你不參加沒問題,隻是懇請你不要阻攔我們,假裝沒看到就行了。”
張任沉默不語,半晌後,他歎口氣,相當於默認了。
高沛看向楊懷,兩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目光,隨即,兩人帶著各自的副將開始緊鑼密鼓地整頓兵馬。楊懷副將為扶禁,高沛副將為向存,都是原西川軍幹將,四將集結了三千餘兵馬,收拾兵刃盔甲,盡皆飽餐休息。入夜後,果然下起雨,雨勢越來越大,風雨如晦、雷電交加,楊懷、高沛暗喜,在張任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和杜譽的渾然不知中,率領部隊悄然地開拔了。
後半夜時,楊懷、高沛率部抵達閬中城南郊,遠遠地看到張翼部的兵營,隻見火光稀疏,營寨外幾乎沒有巡邏部隊和警戒軍士。高沛大喜:“看來,賊軍因為天氣惡劣,所以都鑽在營帳裏避雨休息,張翼那廝必然也在醉鄉裏呢!此乃取他首級的天賜良機啊!”他拔劍在手,厲聲大喝,“兒郎們!隨我殺啊!”
摸來的漢東軍官兵們齊聲大吼,猶如泥石流一般撲向漢西軍的營寨,雷電大作,映照得漫山遍野的兵刃盔甲閃著密密麻麻的光澤。
事實似乎正如高沛所料,漢西軍毫無防備、鬆懈麻痹,被突然殺來的漢東軍打了個措手不及,衝鋒而上的漢東軍直接殺進了漢西軍的營寨裏,不少正在營帳裏睡覺的漢西軍來不及披甲戴盔、拿起兵器甚至來不及起床,就已經被渾身裹挾著水汽冷氣、寒風一般破門而入的漢東軍亂刃殺死在了血泊裏。風雨中,漢西軍驚慌失措、狼奔豕突,漢東軍痛快淋漓地大開殺戒,猶如砍瓜切菜,殺得漢西軍哭爹喊娘、抱頭鼠竄。狼藉混亂的漢西軍營寨裏、遍地的爛泥雨水間,到處都是手持明晃晃的兵器、惡狼似的漢東軍凶神惡煞地四處追殺著兔子似的漢西軍,屍骸在爛泥裏交相枕藉,血水和雨水匯聚交流。
高沛帶著官兵們在漢西軍的營寨裏橫衝直撞、大砍大殺,借著一道閃電的白光,他看到數十米外的一座較大的營帳裏跑出一人,衣衫不整、驚慌失措,手忙腳亂地穿著鎧甲,正是張翼。“張翼在那裏!張翼在那裏!”高沛狂喜大喊,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當即衝殺了上去。
張翼來不及穿好鎧甲、戴上頭盔,他甚至連兵器都沒拿,急急地騎上一匹馬,倉惶而逃。
“張翼賊子!哪裏跑!”高沛亢奮狂熱地大喊著,縱馬追趕。
閬中城東西南三麵環江,北麵是山嶺密林,交戰區域位於閬中城南郊,在漢西軍營寨後就是滔滔的嘉陵江,江上已經被漢西軍鋪設了一條浮橋。張翼策馬奔上浮橋,逃向了閬中城,高沛帶著向存等部下官兵們對其窮追不舍,跟著上了浮橋。
“不好!”跟著高沛一起發動這場突襲的楊懷暗暗地覺得不妙,他急忙呼喊道,“快回來!不要過去!”
風雨交加、雷電滾滾,高沛根本沒聽到楊懷的呼喊聲,他也根本沒注意到楊懷的呼喊聲。
楊懷頓時心急如火,他隱隱地發現不對勁,閬中城三麵環江、背靠山林,既是險要重鎮,也是一個巨大的孤地,一旦輕身進入,倘若敵軍已在事先於城內設下埋伏,豈不是自投羅網?
楊懷極度擔心高沛,很想跟他一起衝殺入城,但他的理智克製住了感情,他勒馬駐足在浮橋邊,高喊道:“保住這座浮橋!”這座浮橋就是進入閬中城的唯一途經,如果被敵軍控製,已經進入閬中城的高沛就成了甕中之鱉。
就在這時,南郊兩邊的山林裏殺聲震天,衝出了大批漢西軍,個個都是裝備精良、精神抖擻,跟剛才被漢東軍打得落花流水、丟盔棄甲、狼狽不堪的漢西軍簡直就不像是同支軍隊,為首將領正是霍峻,他縱馬上前看著楊懷,大笑道:“爾等已中我軍計策矣!還不下馬投降?”
楊懷感到自己的心髒仿佛沉進了冰窟窿,他明白了,自己和高沛衝殺的漢西軍營寨隻是誘餌,漢西軍在這裏的軍士都是老弱雜兵,張翼本人也是誘餌,故意把高沛引誘進了閬中城,本來,自己也差點兒自投羅網,幸好,自己保持著理智,沒有跟著高沛一起鑽進這個圈套裏。
“賊子休狂!”楊懷怒發衝冠地大喝一聲,飛馬揚刀地衝向霍峻。
霍峻不慌不忙,他身邊四員驍將齊齊策馬上前迎戰楊懷,盡皆長得赭發碧眼、麵目猙獰,正是西域十二胡將裏的劉寅、劉卯、劉辰、劉巳,分別使狼牙棒、流星錘、長矛、渾鐵長棍,二人對戰楊懷,二人對戰扶禁。六人在風雨中展開惡鬥,楊懷奮力對戰劉寅和劉卯,僅過了十餘個回合,扶禁發出一聲慘叫,他被劉辰的長矛捅個對穿,繼而被劉巳橫掃一棍砸碎頭骨。
在擊殺扶禁後,劉辰、劉巳立刻協助劉寅、劉卯圍攻楊懷。
楊懷以一敵四、無法招架,悲憤痛苦不已的他不敢戀戰,急急地格擋住對方的四樣兵器,勒馬回頭、率部而逃,浮橋隨之落入霍峻的控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