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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4節豐州事變(2)

  漢東軍對花陽城的攻擊行動十分不順利,花陽既是牂牁郡的首府,也是整個豐州的首府,花陽城既是牂牁郡的第一大城、核心大城,也是整個豐州的第一大城、核心大城,城池非常高大、雄厚、堅固,充斥著濃濃的“工業風格”,城內的數十個倉庫裏堆滿了冶煉好的鋼錠、鐵塊,還有大量的煤炭、硫磺、焦油等用於冶煉和鍛造鋼鐵的工業原料(花陽縣/攀枝花市不但蘊藏著大量的鐵礦,也蘊藏著大量的煤礦,當地的煤炭儲量高達3.4億噸),這些東西此時都成了叛軍用於守城的利器。


  對於攻城的漢東軍而言,最大的困擾是缺乏攻城器械,士燮、皇甫堅壽率領的交州兵馬來到豐州境內是為了助戰的,根據原定計劃,他們跟在豐州兵馬之後進入益州,也直撲成都城下,與成都當地的西川軍、豐州軍合兵一處,不需要展開攻城戰和攻堅戰,即便是成都城,因為有西川軍作為內應,先後趕來的豐州軍和交州軍都是不需要攻打城池的,所以,交州軍沒有攜帶攻城器械。既無攻城器械,卻要攻打一座大城、堅城,此戰的難度就是可想而知的。


  花陽城下,殺聲震天,攻城的漢東軍官兵們無不憤慨無比、表現英勇,舍生忘死、前赴後繼,城上叛軍直接把雨點一般的鋼錠鐵塊砸下來,城牆破損處直接用鋼錠鐵塊填補,伴著鋼錠鐵塊一起飛下來的還有被叛軍點燃的煤炭、硫磺、焦油,大火熊熊、紅光衝天,落下的煤炭燃燒成了一片火海,燃燒著的硫磺冒出滾滾的毒煙,煮沸的焦油更是具有幾百度的高溫,攻城的漢東軍付出了沉重的傷亡,被鋼錠鐵塊砸得頭破血流的和筋斷骨折的、被大火燒成了火人的、被硫磺毒煙熏倒的、被焦油燙得皮焦肉爛的官兵在城下滾滾不斷地倒下,慘烈無比。


  為了可以更好地攻城,唐飛在花陽城郊區找到幾個豐州軍的軍用倉庫,裏麵儲有大批的猛火油和黑火藥。唐飛大喜,急忙通知皇甫堅壽把這些猛火油和黑火藥用於攻城作戰,結果,猛火油根本不燃燒,黑火藥根本不爆炸。


  “這是怎麽回事?”唐飛和皇甫堅壽大惑不解地檢查那些猛火油和黑火藥。


  真相立刻被查清了:這些猛火油和黑火藥都是假的,裝著猛火油的木桶裏隻有上麵約占五分之一的一部分是真的猛火油,剩下的五分之四都是水,有人把油桶裏的猛火油抽走盜賣,繼而灌水充數,油會漂在水上,如此一來,檢查的軍官在打開桶蓋時根本看不出來;黑火藥也是一樣,隻有少量是真的,大部分“黑火藥”都是混上煤灰的沙子,反正看起來都是黑的。


  幹這事的人不用多說,正是朱符,身為豐州提督的他盜賣走私了大批的猛火油和黑火藥。


  “這隻該死的碩鼠!蛀蟲!真是死不足惜!死有餘辜!”唐飛忍不住破口大罵。


  皇甫堅壽為將以來一直都是愛兵如子,他實在不忍心部下官兵們不斷地陣亡戰死,因此,他在強攻四次都未獲得突破性進展後放棄了強攻,命令官兵們砍伐樹木,就地打造攻城器械。


  隨著漢東軍的暫停進攻,城內的叛軍得到了喘息時間,急忙爭分奪秒地加固城池的防務。


  與此同時,在花陽城以北百裏處,有兩路兵馬在原始山林間誤打誤撞中狹路相逢,神經都是高度緊繃的雙方險些互相大打出手,經過交流,雙方搞清了彼此的身份,急忙合兵一處,一起趕路。這兩路兵馬一路正是高定、楊鋒、沙摩柯等人率領的祝融部敗兵,一路正是劉循、劉闡、張任、楊懷、高沛等人率領的劉璋部殘兵。兩路兵馬急急忙忙地趕到花陽城,卻發現花陽城已經被叛軍占據了,繼而直接與朱皓、唐飛、孟節、士燮、皇甫堅壽的部隊進行會合。


  攻城的漢東軍勉強算是得到了“援兵”,朱皓等人準備一鼓作氣地再度大舉進攻花陽城,然而,高定、楊鋒、張任等人告訴他們一個壞消息:大批的漢西軍已跟在他們身後尾隨殺來。


  殺過來的漢西軍正是黃忠部。


  粉碎劉璋的反叛,穩定西川的局勢,鞏固益州重地的安全,是漢西高層在這項計劃中的第二目的,比這個更重要的第一目的,是趁機奪取花陽。花陽的大鐵礦早就讓漢西高層為之垂涎三尺了,得到這個漢東第二也是天下第二的大鐵礦,對於漢西意味著什麽是無需多言的。


  唐飛提議正麵迎戰,皇甫堅壽搖頭:“不可!我軍已經師老兵疲,況且,叛軍已經占據花陽城,敵軍隻需進入城池,我們便拿他們毫無辦法了,甚至,他們還能主動出城攻擊我們,強攻硬打隻會徒增傷亡罷了。趁著我們還有自保的實力,趕緊撤回交州,等待殿下的命令吧!”


  唐飛急道:“花陽可是天下第二的大鐵礦啊!丟了,我們損失巨大,西賊將會如虎添翼!”


  皇甫堅壽苦笑道:“我當然知道丟了花陽的嚴重後果,可我們眼下實在無力奪回花陽啊!”


  在極度的悔恨和痛惜中,漢東軍撤離了花陽地區,撤到了交州和豐州的邊界地帶,同時飛馬飛鴿向洛陽方麵匯報這件重大的變故。


  花陽城的城頭上,黃忠眺望著正在撤退的漢東軍,心情喜悅無比,同時也帶著幾分幽思。


  “哈哈……”陳式眉飛色舞地跑過來,他心花怒放、興高采烈,笑得合不攏嘴,“上將軍!我們完成陛下交給我們的任務了!我們不但粉碎了劉璋的叛亂,還順利地拿下了花陽!天呐!這裏真是一塊寶地啊!遍地都是鐵礦!有了它,我們以後再也不用發愁鋼鐵了!天助我們也!”


  黃忠笑著點點頭:“是啊,我們總算不辱使命。”


  陳式舉目看向遠處的撤退中的漢東軍,忍不住熱烈無比地道:“上將軍,敵軍正在敗逃,我們再接再厲、乘勝追擊吧!末將相信,我們一定可以斬獲豐厚的!再次取得一場大勝大捷!”


  黃忠搖搖頭:“不可。”


  陳式驚愕地道:“為何?”


  黃忠臉上的笑意已經被凝重取代了:“他們是在撤退,不是在敗逃,我們要是展開追擊,十有八九會遭到反戈一擊的。”


  陳式有些不以為然:“上將軍,請恕末將直言,您是不是太高看他們了?我們可是剛在蒼溪浦把他們打得丟盔棄甲、落花流水、損失慘重啊!”


  黃忠苦笑一聲:“蒼溪浦之戰,我們贏得其實很僥幸啊,若非祝融貪功冒進、急功近利、麻痹大意、孤軍深入,從而落入我們的伏擊圈,我們是贏不了的。蒼溪浦的地形,你也清楚,位於巴山南麓、嘉陵江北岸,過江不到百丈就是山丘山巒,江邊空地十分狹窄,他們過了江,完全擠在江邊,既無處分散,也無物遮擋,我們埋伏在山坡上,居高臨下、以逸待勞,占盡地利優勢,才得以痛擊他們。死傷的敵軍大部分是被我們的礌石滾木砸死砸傷的,隻有少數死傷於我們的弓箭,為何?因為他們裝備精良,人人戴盔披甲,弓箭對他們形成不了太大的殺傷力。你想想,如果我們埋伏的山坡跟江邊相隔數百丈,我們還能打敗他們嗎?恐怕不能。為何?第一,因為距離太遠,弓箭難以射到他們,加上他們盔甲嚴密,弓箭更加無用,第二,還是因為距離太遠,我們從山坡上推下的礌石滾木基本上砸不到他們,如此一來,我們根本殺傷不了他們。還有,”他目光炯炯地看向陳式,“蒼溪浦之戰,我軍殲敵萬餘,你可知我軍自身死傷多少?”


  “多……多少?”


  “將近五千!”黃忠重重地感歎一聲,“我們占盡地利優勢並且以逸待勞,居然還被他們在反撲中殺傷了將近五千人!漢東軍……真強啊!你說,我們現在出城追擊他們,真能取勝嗎?”


  陳式頓時不吭聲了。


  “黃將軍!”一個粗野沙啞的嗓門從不遠處傳來,這個聲音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孟獲。


  黃忠看向孟獲,笑著拱手行了一禮:“孟大王。”


  孟獲走過來,哈哈一笑:“好、好,黃將軍啊,”他滿麵春風,“你我雙方聯手,取得了這場大勝!以後,你我雙方還要繼續精誠團結、密切合作啊!”


  “那是自然。”黃忠點點頭,“根據協議,你我雙方在豐州境內打下來的地盤都是你這位南蠻大王的,都屬於你的南蠻國,我們不會染指你的疆域,漢東軍如果卷土重來,我們義不容辭地幫你抵禦作戰,同時,你也要言而有信,花陽的鐵礦,一半是我們的,必須無償提供。”


  “放心吧!”孟獲傲然地道,“本大王向來一言九鼎、說一不二!”


  “我們對孟大王當然是絕對相信的。”黃忠爽然一笑,但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鄙夷和厭惡。


  國都京師,洛陽。


  原本沉浸在北路戰事、中路戰事先後傳來的捷報帶來的喜悅中的整個洛陽城在接到來自豐州的戰報後猶如被迎頭澆了一盆冰水,朝野一片震驚,人人盡皆難以置信,包括孔明在內。


  孔明不得不承認,這場敗仗實在太慘了!第一,奪取西川的計劃全盤失敗;第二,祝融兵敗身亡、損兵折將並且一下子折損了高達一萬多的兵馬,如此巨大的數字,堪稱匪夷所思;第三,以花陽重地為核心的豐州精華地區一夜之間淪陷於敵手。接到敗報的孔明震驚得足足十幾分鍾沒能說出話來。


  洛陽城裏,情緒最激動的人共有兩個,一個是祝融兒。在得知父親兵敗身亡後,祝融兒感到猶如頭頂上挨了一個晴天霹靂,她先是悲痛得放聲大哭,繼而悲憤交加,哭著找到孔明,咬牙切齒地請求孔明讓她提領兵馬前去豐州平定叛亂,親手斬殺孟獲、孟優等叛賊為父報仇。


  孔明感到非常詭異,甚至帶著一種荒誕,他記得,根據演義記載,祝融兒本是孟獲之妻,如今,兩人卻是不共戴天的死敵了,曆史已經被他改變得徹底地麵目全非了。對於祝融的死,孔明同樣感到悲傷,祝融是他的嶽父,說起來,孔明雖然夫人眾多,但嶽父不多,在此之前,甄宓之父甄逸、劉慕之父漢靈帝劉宏、烏朵雅之父烏延、孫仁之父孫堅、樊欣之父、朱麗婭之父都已離世,隻有蔡琰之父蔡邕、楊青之父楊彪、曹英之父曹操、祝融兒之父祝融、大喬之父喬國老健在著,如今,祝融也離世了,孔明的嶽父隻剩下了蔡邕、楊彪、曹操、喬國老。


  “放心吧,好夫人,我一定會為你的父親、我的嶽父大人報仇的。”孔明安慰著祝融兒。


  甄宓等夫人也紛紛安慰祝融兒,其中,甄宓、劉慕、孫仁、樊欣、朱麗婭對祝融兒都是感同身受的,因為她們也失去了父親。


  另一個情緒激動至極的人是講武堂副校長朱儁。朱儁在得知自己的大兒子朱符不但以權謀私、踐踏國法,還悍然地勾結外敵、反叛作亂後,當即氣得急火攻心、一病不起甚至嘔血不止。孔明聞訊後立刻親自前去探望朱儁,同去探望的還有盧植、皇甫嵩、楊彪、劉虞等人。看到孔明到來,朱儁羞愧難當、老淚橫流地連連請罪,孔明好聲好氣地勸慰朱儁,讓他不要把朱符的罪責攬在自己的身上,不要產生思想上的負擔和壓力,不要氣壞身體,好好地養病。


  朱儁性格剛猛暴烈,他當年在鎮壓黃巾軍時就以手段鐵腕血腥出名。朱符的罪行讓朱儁在精神上深受刺激,他為之悲憤、悔恨、痛苦、自責、氣悶、羞愧不已,數日後,他的病勢一夜之間急劇惡化,含恨而死。這位威名遠揚、德高望重的漢末三大名將之一就此驟然而逝。


  接到報告的孔明傷感難過不已,下令以三公之禮厚葬朱儁,講武堂學員們都為朱副校長離世而灑淚掛孝。


  洛陽陷入震動不安,與此同時,荊州,南郡,襄陽城。


  州牧府中,文聘腳步急促而入,徑往臥室,剛剛走進房間,一股濃濃的藥味便撲麵而來,他看到幾個醫官正在收拾藥箱。看到文聘過來,醫官們神色愧疚,搖頭歎息著向他行了一禮。


  文聘頓時心頭酸苦不已,他走到床榻邊緩緩坐下,看著躺在床榻上的、麵如金紙的劉琦。


  “仲業(文聘表字),你來了啊……”劉琦目光渙散,吃力地抬起手。


  “主公……”文聘急忙伸手握住劉琦的手,眼中已經淚花閃爍,他一直稱呼劉琦為“主公”,而不是“州牧”或“公子”。說到底,劉琦是劉表親口明言確立的、名正言順的荊州繼承者,文聘忠於劉表,自然忠於劉琦。


  劉琦已經奄奄一息、命懸一線,進入垂死狀態,他氣若遊絲地道:“仲業啊,我大限已到,馬上就要去見父親了……”


  “主公……”文聘潸然淚下。


  劉琦顯得慘然地笑了一下:“仲業,不瞞你說,在病入膏肓的這段時間內,我一直想啊,我在九泉之下見到了父親,我該怎麽跟他說呢?荊州的這份基業,我到底還是沒能保住啊……”


  “主公……”文聘哽咽地道,“荊州七郡現在不是完好無損嗎……”


  劉琦苦澀一笑:“荊州七郡看似完整無缺,但你我都是心知肚明的,它根本就不是我的。這些日子裏,我反複思量,孫家的揚州沒了,但揚州百姓過得卻比以前更好了,還有益州的劉璋,你是知道的,劉璋原本跟我一樣,但他卻反叛了,他反叛的原因,你我都是很清楚的……”


  “主公……”文聘心頭一動,“您的意思是……”


  劉琦掙紮著最後的力氣握住文聘的手:“仲業,你……知道應該怎麽做……”


  “主公!”文聘心神一震,他看向劉琦,發現劉琦已經溘然死去了,頓時,他悲痛不已、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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