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蓉膏,洛妍當然記得這個名字,這正是當年方大娘給自己吃過的東西,也就是鴉片膏。父皇傷口疼精神差,而鴉片鎮痛提神的作用超過任何藥物,此時用起來自然感覺是好的,可這畢竟是毒品,一旦成癮,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此處,她的臉色沉了下來,“我知道這種東西,難道大夫沒有說過,這個阿芙蓉膏本有毒性,而且令人上癮?久則傷身?”
麗妃臉色微變,正色道,“皇上的確提醒過本宮,此物多則毒藥,少則仙藥,萬萬不可誤食。不知道公主的上癮傷身之說,又是從何而來?”
洛妍沉吟片刻,依稀記得鴉片最早極其昂貴,到明朝之後才開始有皇家貴族吸食,此時大概還沒有人因為鴉片上癮,更談不上傷身,自己該如何解釋才能讓人相信……
“我是聽天師說起過,阿芙蓉膏來自一種罌粟花果實,那罌粟花極美,提煉的阿芙蓉膏初食令人飄飄欲仙,久之則上癮傷身,正應了佛家紅粉骷髏的意思。”
麗妃不語,眼睛裏卻有一種懷疑的神色,半響才道,“公主的提醒,我會跟皇上和太醫說。”
洛妍歎了口氣,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打定主意回去後要請教文清遠,也得跟三哥提一提這個事。正出神間,聽見安王妃的聲音,“公主對這些奇奇怪怪的藥倒是知道得多,隻是上次我跟公主說的那位聖手劉,不知道公主可去看過沒有?”
洛妍心情頓時更低落了些,“王妃,您的好意平安心領了,不過我府上就住著一位名醫,我也找她看過了,我的身子並無隱疾,不用再去外麵看。”
安王妃目光冷冷的在洛妍身上轉了一圈,語氣更加冷淡,“文大夫自己都沒嫁人,能看出什麽來?我若沒記錯,過完年你們成親就到第三個年頭了,公主也該上上心!”
洛妍心裏發悶,默然不語:安王妃這是在說自己三年無所出麽?卻聽安王妃自言自語般輕聲道,“記得我家揚飛娶了蘭心她們幾個時,可是三個月裏就都懷上了……”偏偏聲音足夠讓屋裏所有人都聽見。
洛妍低下頭去,深深的吸了口氣,提醒自己:你不能生氣,你不能生氣。
麗妃目光冰冷的看著洛妍,心裏有種說不出的痛快:一個女人,再金枝玉葉、萬民愛戴又如何,生不出孩子來,照樣被人嫌棄!
想到剛才洛妍說的話,她的心裏不由更是惱怒:早知道這個公主不是個心善的,果然,一聽說皇上用了阿芙蓉膏可以批閱奏章了,就編出這樣一番話來嚇人,好像她比大夫還懂得多些。何況她那話裏話外的意思,德勝找的這大夫竟像是來害皇上的,還紅粉骷髏,她想影射誰?好惡毒的心思!
安王妃見洛妍低頭不語,語氣便高了兩分,“平安,揚飛對你如何你是知道的,蘭亭你說處置就處置了,兩個妾你說送走就送走了,但我們安王府到現在都沒有嫡子,你難道就不能多上點心?揚飛是我們安王府的獨苗,你難道要看著安王府絕了後不成?”
洛妍再也忍不住,抬起頭來淡淡的道:“王妃您是不是記錯了?首先,蘭亭不是我要處置的,是她誣陷不遂自找的下場;第二,兩個妾也不是我要送走的,如今京城裏誰家還留著宇文家的女人?第三,安王府怎麽會絕後?雲峰難道不是您的孫子,再說了,揚飛也不是獨苗,他還有個兄弟叫澹台俊飛!”
安王妃臉色氣得指著洛妍胸口起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身後的蕭媽媽忙上來輕輕順著她的後背。
麗妃也忙道:“姑姑您別動氣,公主也是一時急了說錯了話,不是成心要頂撞您。您想,孩子這麽大的事情,公主怎麽能不急呢?”
洛妍很想問一句“我剛才哪句話說錯了”,不過終究還是忍了下來,轉頭看著窗外。耳朵裏聽著安王妃絮絮的抱怨,“你倒說說看,我家揚飛哪點不好了?那樣的功勞那樣的本事,竟隻能做著個禦林衛的將軍,一生的前途硬生生就給耽誤了!這還不算,就因為這個事情,家也不成個家,妻離子散……”
妻離子散?壓住心頭的怒火,洛妍站了起來,“王妃,平安不會說話,您保重身體要緊。娘娘,我有點不舒服,先告退了。”
安王妃卻斷然道:“你等一下!”回頭便對蕭媽媽道,“快拿出來。”又對麗妃道:“麻煩娘娘讓人拿杯清水來。”
隻見蕭媽媽從袖子裏拿出了一個不大的檀木盒子,打開時,裏麵有兩張黃紙,一個鐵盒。待宮女把一杯清水拿來後,便把鐵盒打開,裏麵是些白裏帶著雜色的灰燼。蕭媽媽小心翼翼把灰燼都倒了進去,又點燃了兩張黃紙,灰燼也全落入了杯子裏,然後把那杯水端到了洛妍麵前。
洛妍目瞪口呆。
安王妃冷著臉道,“我的身體沒什麽,揚飛的子嗣才是大事!我叫你過來,就是為了這個。我也知道,讓你去西山寶珠洞裏燒香你是不肯去的,這是我去那裏求來的香灰和符紙,香灰是佛前供的小香爐的,符紙是在師太們跟前念誦了九九八十一天的,要三個月才有兩張。最是靈驗不過,你就算沒去去燒香,把這個喝了也是一樣。”
香灰?符紙——而且是沾了師太們九九八十一天唾沫星子的符紙?洛妍看著這杯十足加料的“神水”,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簡直連氣都歎不出來了。
麗妃忙道,“公主,王妃她也是一片苦心,寶珠洞求子最是靈驗不過,這杯水隻怕千金也難換呢!”
洛妍搖頭不迭,開什麽玩笑?讓她喝這玩意兒!跟喝洗腳水有什麽區別?
安王妃的眉毛已經立了起來,蕭媽媽也道,“公主殿下,這符紙和香灰可是王妃托了人情又花了大價錢才請到的,喝了必然如願,您就算不是為了王妃的一片心意,就當是為了駙馬吧!”
為了揚飛?洛妍苦笑起來,如果喝了這杯水就能有孩子,她也許會考慮忍著惡心喝了,問題是不可能呀!從沒聽說師太的唾沫能提高懷孕幾率的……眼見蕭媽媽的手已遞了過來,下意識的伸手接住,想了想道:“王妃辛苦了,隻是我剛才吃得有些太飽,不如帶回去慢慢喝?”
安王妃堅決的搖了搖頭,洛妍拿著杯子,看看那渾濁無比的水,想著那水裏的豐富“營養”,又看看眼前兩雙無比迫切的眼睛,很想一閉眼睛就喝了,卻實在沒這勇氣,剛剛把杯子舉起來一點,突然從後麵伸過來一隻手,一把搶過杯子,隨即把水都潑到了地上。
洛妍嚇了一跳,回頭看見穀雨肅穆的臉,心裏鬆了口氣:還是這丫頭貼心啊!
安王妃已勃然大怒,厲聲喝道:“賤婢!你在做什麽?”
穀雨冷冷的道:“啟稟王妃,我是公主身邊的奉儀,負責公主的起居飲食安全,公主是金枝玉葉,這種不明來曆的東西怎麽能給公主喝?”
安王妃怒道:“什麽叫來曆不明?還不給我掌這個賤婢的嘴!”
蕭媽媽低頭看著那杯水,這時才回過神來,怒氣衝衝走上來就揚手,穀雨也不客氣,抬手就捏住了蕭媽媽的手腕,一把推了出去,抬頭傲然道,“王妃請自重,這是宮裏,不是安王府,我是朝廷命官,不是你家的使喚丫頭!”
麗妃這才回過神來,臉上也閃過怒色,喝道:“一個八品的奉儀還輪不到在本宮麵前囂張,來人,去請德公公過來!”
洛妍被穀雨突然爆發的氣場震得有點眼暈,聽到這裏才心裏微微一凜,揚聲道,“慢著!”隨即笑盈盈的對麗妃道,“麗妃娘娘,宮裏規矩您也知道,我隻問您,如果您的母親拿了這樣的東西來給你喝,您身邊的宮女敢不阻止嗎?”
麗妃不由一窒:的確,雖然民間多有人如此求子,但宮裏的規矩是絕不能讓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入嘴的,就算要喝也要避開人偷偷喝,而且讓人知道了還算是一個不小的過失。說起來,這位女官的行為雖然魯莽,卻隻能稱為忠於職守。抬眼看見洛妍背後穀雨那毫不掩飾的冷傲表情,胸口一陣發悶。
洛妍淡淡的笑道,“今日王妃固然是一片好心,但我身邊的這位奉儀也是職責所在,不得已而為之,為了此事把德公公叫來,倒成了笑話。今天是娘娘的好日子,平安卻驚擾了娘娘,是平安的不是,改日一定再來賠罪。”
回頭又對安王妃道:“王妃的一片苦心,平安隻能心領了,我代穀雨奉儀向王妃賠罪,平安先走一步。”說完向兩人行了一個半禮,便快步走了出去,一直走到門外,才長長的鬆了口氣:這叫什麽事兒?剛知道父皇在吃鴉片,自己就差點喝了“神水”,如今這景仁宮,跟自己還真是八字不合!
看著洛妍和她身邊的女官揚長而去的身影,安王妃雙手忍不住緊緊攥了起來,麗妃的臉上也漸漸籠上了一層寒霜。回頭看見安王妃的臉色,她勉強笑了笑,“姑姑您也別生氣了,誰叫她是金枝玉葉呢?又正是得勢的時候,現在全大燕,有幾個人敢不看她的臉色?”
安王妃隻覺得胸口更是憋悶,隨口說了幾句話,便也告辭出來,待走到沒人處,才咬牙道,“我上輩子是做了什麽孽,才會遇見這樣一個毒婦,她是安心來害揚飛的麽!”
蕭媽媽低頭看著手腕上發黑的兩個指印,輕聲道,“我記得,明天就是休沐日,世子今天晚上就該從西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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