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那婦人望著趴在病床前的男孩兒的目光。帶著幾分無奈，幾分憐愛，語聲雖然略有抱怨之意，但語調溫和，顯然並不生那孩子的氣，隻是對他最近莫名其妙的舉動，感覺有些頭痛罷了。
茹聽著那婦人的碎語，若有所思地看了男孩兒咬緊的嘴唇一眼，剛想什麽，床上的病人呻吟了一聲，睜開眼。
“爹！”男孩子眼睛一亮，一撐身子就往病人的懷裏撲，嚇得婦人和茹同時伸手，一個拽住他的胳膊，一個抱住他的腰，“君，你爹病著，可不能壓到他……”那婦人特別熟練地摟著男孩兒，把他抱到懷裏，才低下頭，輕聲問道：“老爺。您感覺怎麽樣……還疼嗎？”
那白胖的中年老爺睜開眼先是迷惘地四處瞄了幾下，才醒過神兒來，半撐起身子坐好，笑道：“沒事兒了，我覺得心口順暢了不少……這位就是精通華佗神技的女神醫吧，果然醫術高！”
茹忍不住苦笑地撇了撇嘴，她怎麽覺著這些病人們見麵誇人的話兒都一個樣兒呢，一點兒新鮮感也沒有，見麵就叫她女神醫，下一句話就是誇她精通華佗神技，自己的本事自己心裏有數，跟人家華佗可差著十萬八千裏呢！
茹也不多什麽，替病人檢查了下，點點頭：“沒事兒了，隻是以後千萬要注意，你這種病很難根治，就得平時心，多吃點兒水果蔬菜，少吃肉食，尤其是肥肉，最好一點兒都不吃，還有你們家裏用的油，以後不要再用豬油了，用豆油或者菜油，平時要多活動活動，別老呆在房間裏。”
那病人聽了茹的話，呆了呆。“啊？不能吃肉？”
“不是不能吃，是一定要少吃，要是實在想吃了，可以吃一點兒魚肉雞肉，不要吃豬肉，肥的更不能碰。”茹皺皺眉，正色道，她剛才其實隻是提醒一下而已，這個時代的富貴人家一般都有自己的一套養生方法，就她看來，高門大戶的養生辦法真是挺不錯的，不過，聽這病人的語氣，似乎這家人不那麽注重養生呢！
茹的話音一落，那婦人便更是苦笑連連：“……大夫，實不相瞞，我家老爺他每一餐都是無肉不歡，你讓他少吃肉，這個……”
“是啊，吃肉好啊，我最喜歡吃我家廚子老林頭兒做的扣肉兒。又香又嫩，入口即化，好吃得不得了啊！”
那婦人也是歎了口氣：“當年我公公早亡，婆婆一個人帶著我家老爺和大伯兩個孩子，又趕上兵荒馬亂，災荒連年，我大伯就是餓死的，死前還跟我婆婆，以後有錢了，他要每吃一口紅燒肉，讓弟弟——我家老爺吃兩口，婆婆當時就哭得昏死過去，哎，那時候日子過得實在是太苦了……我家老爺子也是十幾年沒吃一頓肉，後來新朝建立，日子越過越平順，家裏做起生意，後來達了，買房置地，建起了崔家莊兒……我家老爺從此愛上肉食，頓頓吃肉，雞鴨魚鵝，飛禽走獸，每換著花樣兒吃，一點兒不覺得膩……大夫，以前也有個走訪郎中勸過我家老爺，是鈍鈍吃肉對身體不好，可我們老爺根本不聽啊！”
茹一怔，這事兒到不稀奇。以前窮怕了，輕易不沾葷腥，日子好過之後，自然想要彌補以往的遺憾，隻是，以這位如今的身體狀況，要是再不節製，估計根本活不了幾年，茹皺著眉，想了半，記得以前有個損友曾經跟她過幾個特別惡心的恐怖故事，她就記得一個叫什麽——‘肉香’的有關人肉包子的，當時，茹聽了之後，一聞見肉味兒就嘔吐不停，要知道，茹可是學臨床醫學的，解剖之類的常做，能把她惡心得不敢吃肉，可以想象那故事的殺傷力有多麽大了。
想到這裏，茹就湊過去跟那婦人嘀嘀咕咕了半，得那婦人目瞪口呆：“這……這行嗎？”
“放心，等會兒我寫注意事項的時候。順便把那故事……抄下來給你，你回去記熟，等你家老爺一想吃肉，你就給他一遍……”剛一想那故事，茹又是一陣兒反胃，心想，把那該死的故事回憶一遍，恐怕自己也得半月不知肉味，“還有……有機會的話，你就帶著你家老爺去見識見識仵作怎麽驗屍的，估計過一陣子。他這每頓吃肉的‘毛病’一準兒能戒掉！”
那婦人心裏沒底，不過還是很堅定地點了點頭，“大夫放心，我一定照做，這一次，為了老爺的身子，我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再頓頓吃肉了。”茹滿意了，可是躺在病床的那位，卻一瞬間變得愁眉苦臉。
茹笑了笑，想起這兒還有個子的大問題沒解決，抬頭看了眼窩在那婦人懷裏，不再掙紮，可是，還是一臉憂慮焦躁的孩子，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瓜，看那孩子死命搖晃腦袋，就是掙脫不開，隻好皺著臉，瞪著茹的委屈模樣，不由樂了：“子，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麽老你爹的藥裏麵有毒啊？”
那男孩兒看了婦人一眼，有看了臉色漸漸恢複的爹一眼，嘴唇蠕動了一下，雙手扭得死緊，最後還是一語不。
躺在床上的病人也是滿臉鬱悶，苦笑道：“真不知道這孩子怎麽了，我喝的藥都是大夫開好，秋娘親自幫我煎熬，怎麽可能有毒，再，我喝了之後，雖然沒有大好，但是身體也沒有壞啊……大夫，你我中毒了沒有？”
茹皺眉，“你身上到沒中毒的跡象……可是這孩子不可能平白無故隨便亂話吧……君，你告訴大夫。為什麽認為你爹的藥裏有毒啊？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你爹的確生病了，可是他沒有中毒。”
那男孩兒扭頭看了爹一眼，又看了一直摟著她，眼睛紅腫的婦人一眼，再看看茹，終於訥訥地張嘴：“葉喝了藥……死了。”
葉？哪有冒出個葉來？茹怔了下，剛想開口問，就聽見那婦人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驚訝地道：“你養得那隻白兔死了？它是喝了藥死的？”那婦人看男孩兒點頭，愣了愣，“老爺，這……”
兩夫婦麵麵相覷，茹也一時糊塗了，直起身子，皺眉道：“等等，你們是，君養了一隻叫葉的白兔，那隻兔子因為喝了老爺的藥，就給死了，是這個意思嗎？”茹低頭望著君。
君愣愣地‘嗯’了一聲，那婦人也道：“葉是老爺買給君玩的，隻有巴掌大，還很是幼兔，君喜歡得很，可前些日子忽然不見了，我一開始還以為是這孩子把葉給弄丟了，也沒當回事兒，沒想到……老爺，不會真的有人……”她話音一顫，臉色又白了一白。
君抬著頭，眼淚滴答滴答地往下落，心疼地婦人一把把他摟到懷裏，茹卻是哭笑不得，咳嗽了兩聲，把這一家子從淒惶裏拉出來，低下頭，耐下心問道：“君，你怎麽知道你家葉是喝藥死的？”
“王姨娘的……”
君這會兒也沒了剛才的桀驁不馴，一臉忐忑地聲道，這句話出來，秋娘也不哭了，病床上的老爺眼神也是閃爍了下，茹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旁邊兒的椅子上，把君拉到眼前，笑道：“君，那你怎麽知道王姨娘的是真的？”
“我……”
“葉還是一隻很的兔子，是不是？兔子本來就很難養活，就連被精心照顧的嬰兒，也有可能稍微不注意就死去了，何況一隻兔子，所以，很有可能你的葉是著涼了，生病了……因為其它的原因死的，你王姨娘它是喝藥死去，很可能隻是隨口一，並不能當真，是不是？”
君迷迷糊糊地看了他爹一眼，不搖頭也不點頭，茹繼續道：“好吧，就算是你的葉的確是喝藥死的，但是，你要知道，藥這種東西，絕對不能亂吃，或許一種藥對你爹來，是良藥，可是一般人喝了，就會對身體造成損害，我看過你爹的藥方，那些藥隻適合你爹喝，其他人不能喝，如果你的葉真的喝了那藥，而且喝得很多，死去也不奇怪，但是，這並不代表你爹的藥裏有毒……當然，也不代表那些給你爹開藥方的大夫，或者煎藥的丫鬟……”
茹看了秋娘一眼，歎了口氣，“……或者別的什麽人是在害你爹爹，你看，我開出來的藥，雖然中正平和，但是不適合的人喝多了，也是會出毛病的，但它進了你爹爹的口，卻能讓你爹的身體變得健康……你看看，你爹的氣色是不是好多了？”
君愣了半，終於狠狠地點頭，一頭紮進他爹的懷裏，這一次，茹和秋娘都沒阻止他，秋娘更是長出了口氣，臉上略帶了幾分笑意。她拉著茹的手，避到門外，壓低聲音道：“……大夫，真不知道該怎麽謝你，其實，我知道為什麽最近君對我有心結……可，我卻不知道該怎麽做，您這一次，實在幫我我的大忙了……”
茹聳聳肩，“我沒做什麽……不過，你們家裏確實要清理一下才好，孩子還，很容易受某些閑言碎語的影響……”別人的家事，茹也不好什麽，隻隨便點了一句，至於這位秋娘要怎麽做，可就不關她的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