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終時之刻
回到一切開始的那垂瀑布，瀑布之下的清潭，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太歲已經等候多時，這片山脈發生的任何事都逃不開他的眼睛，山林泉石皆為他的耳目。
他洞悉了一切，卻依舊選擇了旁觀。
他樂於看到女孩的抉擇，以及她抉擇之後的結局。
很顯然，她選擇了一條不歸路。
背叛，這個詞總是纏繞著最為熾熱的情感，其中占據主導的乃是憤怒，但對於太歲而言卻有所不同。
他心中縈繞著憐憫，不過萬事皆有因果，在女孩不斷向他索要寶石的那一刻開始，這份不義之財所攜帶而來的厄運便會降臨在她頭上。
太歲明白了一個道理，之所以在人類社會中財富象征地位，有兩個原因，關係著兩個能力。
一是獲得財富的能力，二是守住財富的能力。
二者缺一不可，不然財富隻會帶來厄運，但哪怕如此人們依舊對它求之不得，哪怕如飛蛾撲火。
少女腳上綁著鐐銬，她步伐沉重得走來，雙手無力地低垂著，任由身體撥開密密麻麻的樹枝。
她探出頭來，目光死氣沉沉，如行屍走肉一般。
倘若再給太歲一次重新來的機會，他一定要剜出少女幼時那純粹無暇且富有生機的眼睛，作為自己最珍貴的寶石收藏。
女孩、少女、姑娘……對她的稱呼一直在變，唯有太歲浩氣長存。
人類的生命如螻蟻般短暫脆弱，僅僅隻是漫不經心，他甚至還未準備好告別，一切卻已成定局。
“對不起。”
她於潭邊下跪，頭發垂至水麵，發梢已然斑白。
“為何道歉？你不欠我什麽，我在你眼裏，可能一直以來都是一隻怪物罷了。”
太歲回答道，語氣平淡。
她低著頭，並沒有否認。
“唉……”
一聲歎息，太歲拘起一捧清水，潑灑在她的頭上。
水能洗滌汙穢，洗去罪孽，也能洗去因果。
緣分已盡，悲乎哀哉。
樹林內躁動聲不斷，無數身穿鐵甲玄衣的兵士將攔路的枝椏一並砍斷，他們蜂擁而來，將水潭團團圍住。
張總長在兵士們的簇擁下來到水潭前，他看向站在水池中的太歲，居然是個小鬼？
“這就是你口中的怪物？”
他掃了一眼少女，語氣暴戾。
少女的身體微微發顫，她身上那些依舊滾燙的傷痕又開始作痛。
“怪物？”
太歲品味著這個詞。
“在你們眼中，我像是怪物嗎？”
他的詢問並未得到張總長的答複，他隻是在懷疑那個少女話的真實性。
怪物？妖怪？這些他早有準備，為了對付它們，他特意請來了幾位能人異士。
盡管那幾位能人異士距離真正的宗門世家子弟有所差距，但對付一般妖怪顯然沒有問題。
況且他原本也對少女的說辭有所懷疑。
這片山脈從來沒鬧過什麽妖亂，山林深處猛獸雖多，但並沒有妖邪傳聞。
突然鑽出來一個妖怪，還是小孩模樣，甚至還口吐人語，誰信呢？
“小子，別裝神弄鬼，聽說她的寶石都是從你這得來，那你又是從何得來的呢？”
張總長直接問道。
“我若告訴你，你當如何？”
太歲反問道。
張總長冷冷一笑，回道：“你若老老實實回答，我就放了這丫頭，這丫頭應該跟你關係不錯吧？”
張總長倒是從不食言，那個丫頭他已經玩膩，甚至還讓手下的人輪著玩了三天三夜，早已破得不能再破，還給他又如何呢？
他巴不得看到這老氣橫秋的小鬼抱著那個丫頭痛哭涕零的樣子。
“聽起來不錯……”
太歲思考了一番。
他打算大發慈悲救下少女？
不，緣分已盡，人類視他為怪物，那人類也理所當然在他心裏無足輕重。
眼前這個男人利欲熏心，他瘋狂地渴求著財富，不過他顯然擁有守護財富的力量，但他運氣非常不好。
“最後如你心願一次吧。”
太歲自顧自說道。
然而少女的眼睛卻如回光返照般亮了一切。
刹那間，一聲熊嚎震顫山林。
山脈震顫著，一道偉岸如小山丘般的身影於群山的陰影中探出腦袋。
它的雙眼如鬥，呈鮮血的顏色，朗朗乾坤下，卻似兩輪血月掛在空中。
“怪……怪物？”
張總長終於意識到怪物指的是什麽東西了。
巨熊四肢著地，奔跑如滾雷翻湧，大地為之咆哮喝彩。
它的一雙巨爪，重重拍擊在兵士們身上，躲閃不及便會淪為肉沫。
“幾位該出手了！”
張總長高聲一喝，幾道身影飛出，法寶的光芒點亮半片天空。
飛劍鋒芒畢露，葫蘆吐出烈火，扇子積蓄狂風。
風助火勢而飛劍用以破防，如此完美的搭配，顯然早有配合。
烈火點燃巨熊的皮毛，飛劍鏗鏘作響。
然而巨熊的身影巍然不動，不安的氣氛縈繞在幾人的心頭。
火滅了，巨熊毫發無損。
飛劍斷了，被巨熊一掌拍斷。
金火不侵？這巨熊究竟是何方……
那幾位能人異士還沒能想明白，就被巨熊一口吐下肚。
張總長此時站不住了，他命人吹響號角，鳴金收兵。
然而巨熊並不打算放他離開，它衝進人群如狼入羊群。
兵士引以為傲的鐵甲在誇張的蠻力麵前就如紙糊一般，有時候就算沒撕碎鐵甲，肉體也會被震得稀碎。
山林的地形甚至也在改變，他們劈砍出的通道被高聳的岩壁取而代之。
毫無疑問，他們將全軍覆沒。
“寶石就在這片山脈之中，這個答案不應該顯而易見嗎？”
太歲的聲音幽幽地縈繞在張總長的耳邊，他猛然回過頭，卻什麽也沒看見。
“唉……”
又是一聲歎息，不過這聲歎息卻伴隨著如禮炮般的爆炸聲。
一具無頭屍骸倒下，太歲將手上的穢物甩幹淨。
他的力量遠不如他的熊兄弟，但也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他看向那個少女，那個少女正歇斯底裏地大笑著。
雖然無法親力親為，但她報仇了，全部糟蹋過她的人，淩辱過她的人，都會死在這裏。
太歲沒有讓她失望，果然怪物們都很強呢。
突然她的笑聲戛然而止，隨後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她臉上的表情卻無比解脫。
太歲手中握著一顆鮮紅的心髒，這是最後的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