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又得一幫手，羋係死得透
“嗬嗬~~”章邯的緊張，嬴政都看在眼裏，不免輕笑了下，和聲說道：“監正使分屬廷尉重職！乃是都城稽查刑獄案件的最高主使，百官尚可查核檢舉。大人不必顧及嬴政，有話便問，趙厚定然知無不言！”
說完，還朝著趙厚點了點頭，一副隨便說的模樣。
對麵，章邯見到這一幕，看了看趙厚，又回過眼看了看嬴政，心裏複雜難明，一時不知該不該張口。
見此，嬴政微微一笑，扭過頭看向趙厚，說道：“趙厚，方才監正使所問為何？一五一十地答出來。”
“喏……”趙厚立馬應聲，隨後向前挪了挪，清了清嗓子，對著章邯說道：“大人方才所問，可是我合信酒樓的人為何會出現在趙使驛館？”
“……”章邯瞄了眼嬴政，見對方沒有色變，當即微微鬆了口氣，正色詢問道：“不錯！按照你酒樓宵寢來看，那個時候酒樓應該已經閉門歇業了，為何還有人員在外，鬼鬼祟祟，還在趙使的府邸？”
“大人不知！”趙厚當即回道：“那一隊人馬，是小人派去保護趙使的！蕭默大人與我家君侯關係不錯，蕭默大人在秦國遇險，我合信府中人自然不能坐守旁觀，於是便聯係了一些人，暗中潛進驛館，保護蕭默大人！”
“……”章邯眼睛一亮，隨即緊接著問道：“那趙使手中的弩機，從何而來？我翻看過城衛軍的卷宗，趙使進鹹陽之時使團根本就沒有攜帶任何箭矢弓弩，而遇刺那一晚卻從趙使手上翻查出數十架弩機、近百餘支弩箭，這次期間趙使根本沒有接觸過任何人，唯有你合信酒樓！這些東西究竟從何而來？”
對此，趙厚挺平臉，毫無靈魂地答道：“弓弩箭矢是從第一波刺客身上扒下來的……”
“趙厚掌櫃！”章邯突然高聲嗬斥了句，打斷了趙厚的敷衍，肅穆其聲，說道：“且不說那黑衣人會不會身上攜帶數百支弩箭來刺殺，但說趙使手中的弩弓，和黑衣人遺留下來的根本就不是一批所產，這其中定有其他隱秘！趙使手中的弩箭究竟從何而來？！”
見章邯似乎有些怒意，趙厚麵無表情地看了看，隨即看麵向一旁的嬴政。
嬴政點頭回應，以示許可。
對麵，章邯看到嬴政笑臉看來，心裏突然間隱隱有些感覺，這幾件事情背後的隱情，可能要比自己想象當中的更要嚴重！
“呼~~”而見到嬴政點頭，趙厚當即深呼吸一口氣，麵向章邯，認真說道：“趙使手中的弩箭，確實不是從黑衣人身上扒下來的，而是我送給趙使的！”
“那趙厚掌櫃又是從何處弄來了我秦軍限製軍備？”章邯不依不饒，勢要將此一事問到底。
對此，趙厚回得很自然：“趙某是從陽泉君府盜來的！”
“陽泉君府？陽泉君還有弩機這等軍備品？！！”這個消息，立馬震得章邯心驚不已，眼珠子圓瞪，滿臉的難以置信。
見章邯震驚神色，趙厚當即回應道：“不光弩機！劍甲戟弩過千，箭矢上萬，當日的陽泉君府足足有能夠武裝千人的軍備！而趙使手中的弩機，便是從陽泉君府盜出來，相助趙使不受歹人謀害！”
“陽泉君私藏軍備……”這個念頭一生出，章邯立馬心頭狂震，軍備一事本就是律法嚴懲之項，更何況是這麽大批量的軍備貪墨，這就是五馬分屍也絲毫不為過啊！
可另外的，這個信息也讓章邯想到了一點：陽泉君私藏軍備，意欲何為？！
“……”章邯忍不住伸出手扶了扶腦門，因為怕再這樣下去自己會心血翻湧之下一頭栽在地上。
滿懷驚懼之下，章邯顫聲問了句：“陽泉君私藏軍備這個消息，你是怎麽知道的？”
對此，趙厚默然無語，兩眼直勾勾地注視著章邯，就這麽看著，未曾出聲。
“？？”章邯先是一愣，有些疑惑趙厚的反應，突然間腦海中靈光一閃，眼珠子有些僵硬地挪了下，正巧看到了嬴政似笑非笑的神情。
“……”一瞬間，章邯就想通了，嬴政定然也參與其中。同時，章邯的心裏隱隱有了幾分預感，趙使遇刺、公子遇刺，還有陽泉君府上的軍備，這幾件看似毫無關聯的事情，其中或許另有聯係。
而這背後的聯係，讓章邯感覺到一些懼意。自己這一趟前來隻為調查到一些黑衣人的聯係，然而事情發展到這樣的地步，恐怕到最後自己得知的，會是這鹹陽城中最為致命的真相！
“你剛才說盜取弩機是為了相助趙使不受歹人謀害？也就是說，你們提前就知道有人準備要謀害趙使？！”章邯咽了口唾沫，眼睛一眯，從趙厚方才的話語中品到了一絲不同尋常，聯想到心中的猜測，章邯壯了壯膽子，高聲問道。
“不錯！”趙厚麵色如常，對答絲毫不拖遝。
“此人……是誰？”章邯接著發問，語氣因為緊張而有些停頓，眼裏的焦灼已經隱隱浮現。
趙厚看著章邯，一字一字地說道：“羋係！”
這話，其實有些不嚴謹，畢竟當初最先對趙使下手的人，那可是熊啟，而非羋係……不過，這屎盆子最終還是會扣到羋係的頭上，這麽一說，倒也還算勉強對應上。
“……”聽了這話，對坐的章邯頓時長舒了一口氣，似乎是心中的猜想得到了驗證，就是感到有些心神俱疲，微微膽寒。
若當日刺殺趙使的黑衣人是羋係指派的話，那昨夜刺殺嬴政的黑衣人呢？答案顯而易見！
而刺殺趙使，軍備私藏，公子遇刺這幾件毫無關聯的事件，也在此刻串聯到了一起，直指一個危險的結果。
事情牽扯到羋係，這讓章邯立刻聯想到了這鹹陽城中最為致命的漩渦，權利之爭！
為什麽要說致命？那是因為這對章邯而言，所代表的就是致命！
廷尉府監正使，聽上去多麽風光的職位，若是在地方上，那可是相當威風的職位！即便是一郡之內史，也不敢不敬，生怕被監正使逮住把柄，直接送入刑獄當中！
可是，這裏是鹹陽，是權貴遍地走大夫不如狗的秦國帝都！這樣的地方，別說監正使有調查百官之便，那就是廷尉，也能死的不明不白！
（在章邯眼中，那個隻存在於同僚口中的上一任廷尉，就是這麽不明不白沒得！）
而在這權利之爭當中，嫡公子嬴政和羋係之間的爭鬥，無疑是這其中最為恐怖的。在兩者麵前，章邯這個監正使就像是一個弱小的爬蟲，隨時都有可能被兩者之中的任意一方給踩死。
這時，章邯瞧著對麵嬴政一直未散去的笑臉，章邯的心裏沒由來地感到一絲絲寒意。
自己，好像不知不覺間，已經步進了這一權利爭鬥的漩渦當中，難以脫身了……
想到此，章邯又是艱難地吞了口唾液，以稍稍緩解喉嚨處難言的幹澀。雖然還端正坐在對麵，但是身形隱隱有些抖動，尤其是垂下置於腿上的雙手，冷汗漸漸浸濕了掌心，手臂也感到異常地僵直，難以施展。
“這等隱秘，公子告於章邯，是何用意？”平複下內心激蕩，章邯顫巍巍地抬起手，朝著嬴政拱手一禮，詢問了一句。
“哈哈哈~~”似乎是因為章邯的拘謹和小心，嬴政頓時長笑不止，見狀，對麵章邯卻絲毫不敢輕動，依舊持禮不變，靜候嬴政的回複。
長笑過後，嬴政看著態度恭謹的章邯，眸光一閃，反問了一句：“不如你告訴我，在知道了這麽多以後，你想做什麽？”
“……”嬴政此問，頓時將章邯問得默然，過了良久，章邯才抬起頭來，正色說道：“章邯既然作為廷尉府監正使，知道了違法亂紀之事，自然不會坐視不理，定要找尋機會，觸犯律法之人繩之以法！！”
“說得不錯，對得起你身上那官服！不過你可別忘了，那可是羋係，別說你隻是一個小小的監正使，即便你身為廷尉，也根本奈何不了對方！更有可能隨時有性命之憂！”對章邯的言論，嬴政先是讚許了下，隨即話鋒一轉，開始了勸說：“若是你怕了，隻需幫我做一件事，今天的所有事情我都可以當你不知道，日後也不會找你的麻煩！更不會將你曝露給羋係，保你日後不受羋係欺壓！如何？”
很誘人的說法，畢竟……羋係對於章邯而言，就是一個龐然大物，根本難以抗衡，明哲保身不失為君子風範。
但，章邯在沉默之後，緩緩抬起頭，目光堅毅明亮，不再有一絲懼意，悶聲回道：“公子，小人雖然卑微，但是身為廷尉府監正使，卻傲然於心！監正使一職，是正監大人的信任，也是廷尉的托付！監正使，監正監正，監的便是法度之魂，正的便是正道之心！若是沒了法度，沒了正道，還要這監正使何用？！！”
“小人位卑，但卻甘願以此之軀，堅守法度正道，堅守內心良知，不使奸佞當道，不由偽善苦民！！”說到最後，章邯腰身筆直，執手目不斜視，神情肅穆，正視嬴政的眼底，再無絲毫怯懦。宛若法之鞭撻，時刻注視著這世間鬼祟，堅守正道，違者必懲！
“好！”嬴政兩眼放光，高聲喝彩！
“既然有此心，那邊隨我一起，扳倒這朝中的奸佞，讓正道永存！”嬴政直起身子，目中似乎涵蓋萬千，灼熱的視線盯著章邯，期待著對方的答複。
“喏！”章邯躬身一禮，鄭重回應，聲音響徹屋內，像是白日高陽，弘正光輝，，滌清了旮旯角落的幽暗。
嬴政滿臉喜色，笑吟吟地看著眼前的章邯，滿心歡喜。
有此清正良臣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夜色，漸深。
…………
翌日。
嬴政帶著蒙毅李斯二人走在大街上，朝著廷尉府所在的方向前進，一路上悠哉悠哉，還有閑心觀賞路邊的鹹陽人情，動不動買些零嘴小食，非常的愜意。
跟在嬴政身後的兩人，此刻內心確實懵逼得很。大清早的被嬴政拉出來，隻說了一句去廷尉府，就到了現在，全程還是步行出門，一點兒都不講究。
終於，蒙毅有些忍不住了，放下手中的燒餅，湊上前去含糊不清地問了句：“公子，我們這是去……做什麽？”
前麵，嬴政回頭看了眼蒙毅，腳步未停，啃了一口手裏的燒餅，說道：“不是說廷尉府有以往軍備盤點的卷宗嗎？我們去翻翻看能不能找尋到以往盤點的一些端倪！”
“可我們就這麽直接去嗎？”蒙毅一愣神，連忙說道：“去廷尉府卷宗室翻閱可是要屬官旁監的，我們沒有認識的人，難道公子要找馮大人嗎？”
“誰說我要找馮大人？放心，人我已經安排好了，一會兒介紹給你們認識。”嬴政拍了拍蒙毅的肩膀，看樣子是胸有成竹，說完又是一口，把手裏的燒餅幹得差不多。
“哦……”蒙毅愣愣地回了句，老老實實跟在嬴政後麵，邊吃著早飯邊趕路。
不多時，一行人來到了廷尉府，一進門嬴政就看到了在內院等候的章邯，當即迎了上去：“章邯！”
“公子！”章邯聽到聲音，抬頭看去，連忙行禮。
“不必多禮！”對此，嬴政伸手一指身後兩人，向章邯介紹道：“這位是蒙老將軍後人，蒙毅！這位是荀子高足，名士李斯！他們也都是我欽點來盤查軍備的幫手！”
“監正使章邯，見過二位！”章邯拱手一禮，並未因對方身無職位而輕視，也沒有諂媚之相，表現得不卑不亢，令人感官大好。
“見過監正大人！”蒙毅李斯也連忙回禮，對這位監正使，顯然也是很有興趣。想著公子究竟是怎麽跟此人有所交際的……
“好了，認識都認識了，該辦事了！”嬴政單刀直入，問道：“章邯，卷宗室軍備盤點的一應卷宗都找出來了嗎？”
“回公子，已經準備就緒，就等公子翻閱了！”章邯恭聲回複。
“好！帶路！！”幹脆利落，嬴政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翻看卷宗，查看結果了。
是故，眾人就在章邯的帶領下，來到了建立在廷尉府地下的卷宗室。
地下室內膏泥填縫，碳灰和石灰附於表麵，幹燥防蟲，使得地下室雖然身處陰地，但卻無絲毫潮濕的感覺，極適合存放書簡等文獻。
“公子，這便是五年來軍備的總體卷宗。”章邯指著桌案上那一堆堆壘起來足有一人高的書簡，不動聲色地說了句。
“……”嬴政、蒙毅、李斯。
“呼~~看吧！最好能早些找到問題所在！”嬴政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率先拿起一卷，拉開一看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頓時頭皮發麻，硬著頭皮看了下去。
旁邊幾人，見嬴政都上手了，自然不會幹看，各自都拿起卷宗查詢。
內史、軍需官、廷尉這三方盤點軍備，所留下的卷宗都不盡相同，其中內史隻是記錄賬目，也就是產了多少折損多少用了多少，隻計算花了多少錢，而軍需官則是從頭到尾所有流程都盤查仔細，記錄清楚。
廷尉嘛，便是監督審查前二者是否有違法亂紀之事，並將最終結果複刻，積存入庫。
所以這其中，廷尉的資料理應是最全的！眾人直接從廷尉下手，也算是有一定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