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刺激的一晚
“好……準備……”一行人抽出弩機，搭上弩箭，枕戈待發。
季馬緊盯著黑衣人的行跡，等到一幫人都從麵前跑過，城衛軍追趕在即，立馬扯著嗓子高聲吼了句：“射！！”
“嘣~~嘣~~嘣~~”
箭矢在空中劃過一道道痕跡，鋒利的箭頭上寒芒乍現，帶著恐怖的呼嘯聲，直襲後麵而至的城衛軍……腳邊兒上的空地！
“前麵的兄弟快跑，我們來斷後！！”
季馬扯著嗓子，聲音沉悶變換，聽不出原來的語色，朝著前方一臉懵逼的黑衣人吼了一嗓子，粗暴響亮的聲音在黑暗中肆意飄蕩，在場的所有人都如雷貫耳，就連耳背的老大爺都要被震醒。
吼完這一嗓子之後，季馬連忙低下頭，伸出大手朝著周邊幾人拍了拍，低聲喊了句：“趕緊撤！！”
隨即一馬當先，帶頭朝後方溜去。
同行的幾人還未從方才那一嗓子中緩過神，被季馬拍醒，連忙壓下心裏的震驚，緊忙跟上。
就這樣，一行人在瞄準一發之後，悄無聲息如鬼魅般迅速離場。
而被弩機流矢“襲擊”的城衛軍，追趕的步伐瞬間一滯，聽到夜空中那一嗓子，立馬回過神來，厲聲嘶吼道：“對方有弩機，小心隱蔽！！”
隨即帶領麾下士卒，連忙找尋掩體，嚴神戒備，不敢妄動。
被這一出看呆的，還有在前麵狂奔的黑衣人。
聽到熟悉的機括聲，還有城衛的呼喊，領頭的黑衣人臉皮子不止地抽搐，心裏那是萬馬奔騰，激蕩萬千。
現在弩機都這麽常見的嗎？半夜拿著弩機在鹹陽城裏溜達？？還敢對城衛軍下手？？？這是哪家的人啊~！！！
況且，這哥們的聲音聽起來不熟啊~~領頭的黑衣人很想扯著嗓子問一句：大哥您哪位？？
倏然，領頭的黑衣人反應了過來，這TM好像不管怎樣，朝城衛軍放箭是會算在自己一行人的頭上啊~！畢竟在城衛軍看來自己和方才放箭的是一夥的呀！
鹹陽都城，秦王腳下，就敢對城衛軍拔箭相射，這要是被抓到，那下場可是相當於造反……
“快走~~！”想到此，黑衣人腿腳一軟，連忙低聲喊了句，心裏後怕不已。
後方，眼瞅著黑衣人也消失在視野之內，帶隊的城衛軍頭領頓時大恨，狠狠地錘了一拳旁邊的牆壁，憋悶不已。
方才巡邏途中，發現這一隊人鬼鬼祟祟，就知道沒幹什麽好事！沒想到“對方”連弩機都有，這可是天大的事情！！
如今被這些人逃脫，真是讓人氣憤！想到此，那頭領就更加地懊惱了。
“媽的！老子一定要上稟給蒙驁將軍！！”那頭領暗自罵了句。
這個時候，後方傳來大隊人馬奔行的聲音，那頭領連忙扭頭看去，待看到領頭的那個年輕人，頓時身形一震，迎上前去。
“蒙恬將軍！”頭領恭恭敬敬地行了個軍禮。
蒙恬雖然年紀輕輕，但是一身實力極強，乃軍中翹楚，兵法韜略也是鮮有人可比擬，更是將門出身，軍法嚴明，在下階軍中將士的眼中，乃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情況怎麽樣了？”蒙恬駕馬上前，目色不變，正視小隊頭領問道。
“將軍，對方有弩機，讓他們跑了！”那頭領將方才的一幕盡數告知，不敢有隱瞞。旁邊，一位兵士拿著方才射下的弩箭，來到跟前。
“弩機？”蒙恬神色微變，立刻翻身下馬，來到兵士麵前，從其手中接過箭矢，細細觀察。
“是我秦軍製式長弩所用的箭矢！！”蒙恬心中一沉，猛地回想起一年前半路刺殺嬴政的人。時隔一年，這弩箭在鹹陽城中再次出現，究竟意味著什麽？？
想到這裏，蒙恬不敢再怠慢，抓起弩箭就上馬，吩咐道：“搜查周邊坊區，全力緝拿那幫鬼祟之人！”
“喏！”頭領當即領命，收攏兵士準備前進。
見此，蒙恬不再多言，獨自一人駕馬歸去。
夜色漸深。
秦王宮，靜泉宮輝月殿。
“蒙老將軍，這麽晚了還有何事稟奏？”子楚身披外袍，一副剛從睡夢中醒來的樣子，詫異看向堂中的蒙驁和蒙恬。
“攪擾王上休息，老臣有罪！”蒙驁先行告罪。
“哎~老將軍這是作何？有話直說便是！”子楚根本沒將此放在心上，頓時哭笑不得地勸慰道。
蒙驁這才起身，向子楚說道：“王上，今夜蒙恬在巡防城內治安時，發現了一些東西……”
說著，蒙驁就讓蒙恬將事情經過向子楚一一道來，並將關於弩箭的部分詳細講說。
“這麽說來，這群武裝弩箭的黑衣人，與先前刺殺政兒的刺客，很有可能是同一夥人？”子楚眯著眼，沉吟了一下，說道：“抓到人了嗎？可知對方此次的目標是什麽？”
“對方有弩機掩護，城防軍沒敢貿然追捕。末將已經派遣三隊城衛軍在出事周邊兒探查，目下還未有任何消息。”
蒙恬單膝跪地，拱手上揚，聲音平穩地說道：“另外，這一隊黑衣人行過的路上都有鮮血，應該是受過傷，從路徑來看，是從趙使的驛館開始流出的，應該與趙國使臣有關係。”
“趙國使臣？”子楚心裏跟明鏡似的，但是麵上仍不露聲色，思慮了片刻之後，肅然吩咐道：“弩機的事情，先不要聲張，明麵上隻加緊些夜間巡防即可。其他的……等明天上朝再看。”
“喏！”蒙驁蒙恬祖孫二人，齊聲應道。
“好了，下去吧！回去早些歇息！”子楚笑著揮手。
“臣等告退！”兩人拱手拜別，出了殿門。
等到兩人出去後，子楚緊了緊身上的外袍，夏夜涼氣無縫不入，讓子楚呼吸之間帶有些輕咳。
“咳咳~~”抄起外袍擦了擦嘴，子楚視線放空，瞳孔渙散，獨坐在王位上想著什麽。
良久，目中逸散的神光一聚，子楚抬起頭，看向厚重的殿門，喃喃自語：“趙使……軍備……這或許是個機會，能把羋係這條根給往出刨一刨！”
殿外，夜色依舊。不過今夜，注定難眠。
陽泉君府外，此時熱鬧非凡。
從各個街道行駛而來的車駕，全都來到陽泉君府門口的小廣場上，一群往日裏根本難以見到的大臣君侯，俱都衣著光鮮，從車駕上一一走了下來。
昌平君熊啟，也赫然在列。
這些深夜趕至的臣子君侯，無一例外皆是羋係之人，更準確應該說是羋係之中的楚係勢力，往常與羋係形影不離，關係親近。
隻是此刻，所有人都麵帶怒意，周身似是燃燒著熊熊烈火，欲炸裂開來，氣勢衝衝地奔向陽泉府的府門。
一行人由昌平君領頭，個個臉色都陰沉地滴水，走到跟前嚇得門口站崗的護衛都腿肚子轉筋，肝顫不已。
“昌平君……”一位侍衛看到這一行大人“壓”了過來，壯著膽子走出來，剛出口喚了聲，就被人無情打斷。
“滾！！！”熊啟步伐不減分毫，橫眉豎眼瞪向那侍衛，嘴裏惡狠狠地罵出聲，嚇得那漢子“嬌軀一震”，連忙低頭退下。
待熊啟一行人橫衝直撞進了府門，那侍衛這才反應過來，吩咐向一旁呆愣的下屬：“快……別愣著了，快去稟告君侯！！”
“啊~~是！”下屬連忙應聲，扶了下歪掉的頭盔，連忙飛奔而去。
陽泉府的主院臥房之內。
“君侯~~君侯~~~”聲聲膽怯卻又不絕的呼喊聲，隔著房門阻擋，傳進了羋宸的耳中。
嗡嗡亂亂，讓本就中年容易失眠的羋宸，更加睡不著。
“在外麵喊什麽呢？”好不容易入眠，被下人所驚醒，這讓羋宸異常不悅，悶著聲就朝外麵罵了一嘴。
“……”外麵先是一愣，隨即立馬出聲：“君侯，不好……”
話音剛起，就聽到聲聲高喊傳來，直接打斷了下人的稟告聲。
“羋宸，你給我出來~~！”
“羋宸，你個賊子！！”
“白日裏還堂而皇之，真是個奸賊，妄為我羋係之首！！”
“……”
一聲聲的叫罵，哄成一團還特別大聲，一時間羋宸好像成了眾矢之的。
“什麽情況？？”羋宸這下被鎮住了，尤其是聽到那熟悉的聲音，立馬睡意全無，翻身而起，連外袍都顧不上穿，直接奔至門前，推門出去。
一推開門，就看到熊啟為首的十幾位羋係大臣，個個是義憤填膺，咬牙切齒，那一個個的眼神都恨不得把自己給剮了。
“這是怎麽回事？？”羋宸心裏更加糊塗了，這白天還親切交談的同僚，怎麽現在都這副模樣？？
見到羋宸出麵，熊啟等人眼睛微眯，齊步圍上前去。
“熊啟，你們這是做什麽？”羋宸一臉懵逼地看著眼前，對一幫人等的作為很是疑惑。
誰知，羋宸的疑惑，卻招來了再次的罵聲。
“無恥小人，到現在還裝腔作勢！真是惡心至極！！！”熊啟身後，立馬就有人破口大罵，那架勢跟生死仇人似的。
“就是，我等真是眼瞎！看你羋宸旁日裏還彬彬含蓄，誰知就是個齷齪小人，專行偷雞摸狗，背後捅刀子之事！”旁邊立馬就接上了方才的罵聲。
這陣仗當真是看呆了羋宸，眼見這十數人又準備再次開噴，羋宸連忙擺手叫停，鄭重問道：“停停停！！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這時，領頭的昌平君熊啟深呼吸一口氣，盡量放緩自己的心氣和情緒，強行放平聲問道：“陽泉君，趙使府上的弩機，是怎麽一回事？！”
“什麽弩機？？”羋宸當場就再度懵圈，愣愣地回了一句。
不曾想，這“輕佻”的態度以及“不屑於爭辯”的語氣，再次引爆了麵前眾人心中的怒火。
“還裝~~還裝！！羋宸，本君真是沒想到，你竟是個無恥小人！！”熊啟後麵的隊伍中，再度響起批鬥之聲。
最重要的是，這批鬥之聲一時還停不下來。
“我府上三座庭院著火，府內管事還被人用弩機射傷下體，我說出來都覺得有辱斯文，可此獠竟然猶自厚顏不認！！”
“我府上也有人被弩機所傷，這難道還有假嗎？？”
“羋宸，你真是我羋係之毒瘤！！趙使在朝堂之上如日中天，你不幫也就算了，竟然還相助外人亂我等安寧，你眼裏究竟還有沒有我等楚係同僚？！”
“說，你到底收了趙人什麽好處！！”
“對~~說！！”
又是一通混亂，羋宸隻覺得自己腦子都是一團嗡嗡亂，晃了半天才聽到了什麽趙使啊、著火啦、中箭了之類的事情。
隻是，在聽到這些事情之後，羋宸心裏更TM鬱悶了：這出了事都來找我幹什麽？？
不過這一次，見對麵群情激憤，為了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羋宸長了個心眼，將態度放軟，看著熊啟等人，和聲問道：“昌平君、昌文君，還有諸位同僚，我是剛剛睡醒，真不知道各位府上發生了何事呀？可否把話說明呢？”
“你想聽明白是吧？好！我來跟你講！！”熊啟此時出麵，冷聲說道。
“今夜，我與昌文君等各位本來商定，派遣手下前進趙使所在的驛館，秘密將趙使梟首，瓦解秦趙互盟。”
這不挺好的麽？羋宸心裏嘀咕了聲。
“可誰知，在刺客團進入趙使驛館之後，使團的護衛竟然配有弩機！前往刺殺的刺客損失慘重，慘敗而歸。”
“幾乎同一時間，楚係各大府邸受賊人偷襲，賊子縱火傷人，所用的也是秦國弩機！”
這下，羋宸才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隻是，了解了始末之後，看著對麵氣勢洶洶地盯著自己，羋宸更加地迷惑了。
“不是……你們是懷疑我派人從中搗鬼嗎？？”羋宸這下站不住了，這口鍋可真的是太大了，遂連忙辯解：“你們可別血口噴人啊！！這件事我從頭到尾都不知情，你們總不能因為我不同意相助，就懷疑我吧？？！”
這不合理，很不合理！
“哼！”聞聲，熊啟冷哼一聲，伸手藏在袖袍之下的手，手中緊攥著的布包，也顯露在眾人麵前。
一個絹布包裹，裏麵赫然是一支支寒芒閃爍的箭矢！
熊啟將箭矢拿到羋宸跟前，寒聲道：“這是楚笙所造的那一批箭矢，應我羋係之意，楚笙在打造這一批弩弓箭矢之時，會在箭杆上刻一道印記，以方便區分！”
“而這一批箭矢，最後都進了你陽泉君的府邸，對是不對？？”說到最後，熊啟目中寒光逼人，臉上浮現出一絲煞氣。
羋宸被這話嚇得夠嗆，連忙一把奪過熊啟手中的箭矢，細細端詳了片刻，臉上表情逐漸變得不可思議，大呼出聲：“這不可能！！我置下的軍備弩弓，都被我藏在隱蔽之地，巡衛晝夜守候，根本就沒有拿出去過！！”
“那這是什麽？！”熊啟的聲音更大，朝著羋宸咆哮出聲：“私吞軍備這件事，隻有我們羋係中的嫡係才知道！！這楚笙所造的弩箭更是隻有你一人才有！！你還有什麽話說？！”
“即便是為了刺殺趙使，我都沒有敢讓他們帶著弩弓行刺，就是害怕此事一旦捅出，那便是天大的窟窿。但是你呢！！啊？！！”
熊啟一臉的暴虐，眼珠子布滿了鮮紅的血絲，瞳仁都快要被怒氣給衝出來，仿佛是擇人而噬的凶獸，正值暴躁的氣頭上，將要大開殺戒。
羋宸被熊啟這般模樣嚇得愣神，一時竟沒敢再出聲。
眼見羋宸這副“無話可說”的德行，熊啟心中的怒火膨脹，直接衝破了零界點，一把將手中的箭矢摔倒了地上，當著所有人的麵兒，直接甩給了羋宸一句話：“羋宸，今日之事，我楚係跟你沒完！！”
說完這話，扭頭就走，從始至終都氣衝衝的，根本就不給羋宸半分辯解的機會。
即便是給了，按照羋宸現在亂如漿糊的腦子，也說不出什麽漂亮話……
熊啟這一打頭，剩下的幾人立馬跟著狂噴了羋宸幾嘴，各自甩出狠話，每人給羋宸施舍了些唾沫星子，轉頭就走，不帶半分留念。
原地站立呆愣的羋宸，傻不拉嘰地看著眾人離去，隻覺得腦子裏嗡嗡作響，良久難以厘清。
不知多久，一管事從熊啟等人離去的地方走了回來，見到羋宸還愣在原地，連忙上前問候：“君侯，夜間寒涼，還是早些進屋吧。”
“……”羋宸目光微微一閃，這才被人喚回了魂兒，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沒倒下來。
“君侯，小心呐！”那管事見狀，連忙上前簇擁，護住羋宸搖曳的身子，心中擔憂。
羋宸閉上酸澀的眼睛，好容易將腦海中的雜亂捋順，艱難地張開嘴，聲音嘶啞，吩咐道：“去，趕緊到東院，排查軍備缺失狀況！”
那管事還有些發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快去！！”羋宸猛地睜開眼，怒意蓬勃，高聲吼了一嗓子。
“是……是！！”那管事被這前後落差嚇得渾身劇顫，連忙應聲，來不及擦拭額頭溢出的冷汗，一路小跑離開了院子。
待管事走後，羋宸顫巍巍地彎腰，從地上撿起了那一支支弩箭，看著幾支弩箭相同位置上的印記，一顆心緩緩沉底。
冥冥之中，羋宸似乎看到了，一口又大、又圓、又白……呸，又黑的大鍋，正朝著自己疾速飛來。
人在家中睡，鍋從天上來。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羋宸捂著心口，感覺呼吸都有些不順暢，無奈悲苦一歎，心力交瘁之下，差點兒就這麽去了……
夜盡，天明。初曉將至，暗夜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