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手段高低
夜黑風高，殺人夜。
夜幕中的鹹陽，就像是蟄伏在黑暗之中的巨獸，靜靜地等待著陰影之中的鬼祟登場。
一片黑暗寂靜，閣樓林立的鹹陽街區，一隊數十人，動作迅捷目標明確，在街道、房屋之上疾速翻越，雖無人指揮，但卻默契地向前進發，全程除了極輕的腳步聲，再無其他響動。
在穿行了良久，隊伍來到一處牆邊停下腳步，所有人都瞬間尋找到了倚靠的牆壁，將自身隱藏在黑暗之中。
領頭的幾人，鬼鬼祟祟地探出頭，目光掃向不遠處的驛館，細細察視著周邊環境。
良久，旁邊一人走上前，來到領頭的幾人麵前，壓低聲音，小聲道：“隊長，周邊巡查過了，沒有城衛軍。”
“好！！”領頭的其中一人回了句，隨即低聲安排道：“我等聚攏一處，從側牆翻入，繞過驛館的客居，直奔主院，定要一舉得手！！”
“嗯！！”周邊幾人同時點頭，隨即細聲傳了下去，大隊人馬準備行動。
在黑夜之中，這一隊身著黑衣的刺客，就是行動高效的殺人兵器。正常情況下，基本上沒有人能從數十名刺客的手中逃脫。
在領頭人的帶領下，這些黑夜之中的索命魂靈，輕飄飄地繞過驛館的明處守衛，順著幽暗的甬道，逐漸逼近了驛館的主院。
看到了主院的圍牆，也就意味著此行的目標距離僅有不到五十丈，這讓領頭的幾位刺客心潮翻湧，嗜血的殺機逐漸顯露，揮手令所有隊伍刺客拔出短匕，雪亮的鋒芒在黑暗中也依稀可見。
“上！！”一聲低沉的悶哼，在領頭人的揮手下，數十名刺客迅速翻上牆，前前後後翻進了主院，準備摸進寢室，刺殺此行目標。
豈料，就在刺客躍入主院院中之後，屋內突然傳來了恐怖的機括聲。
“嘎吱……吱吱吱~~嘣！！”沉悶且強勁的響聲，在寂靜的夜空中傳蕩開來。
“弩箭？！！”這個時候，聽到這麽熟悉的聲音，立馬就有人恐懼地喊出了聲，刺殺所必需的冷靜、安靜和沉著，在一瞬間被所有人拋諸腦後。
在弩箭的瞄準下，所有的心理素質都是空談！
可怖的機括聲剛一響起，淒厲的鳴鏑就隨之而至，破空聲尖利刺耳，穿過屋門那一層薄薄的麻布，直襲翻牆而過的那些刺客。
“啊~~~唔……”
淒厲的慘叫聲，炸裂在黑暗之中。
還騎在牆上沒來得及跳下去的刺客們，借著微弱的月光，看到院中的隊友被箭矢所貫穿，身上被紮成了個刺蝟，頓時就感覺一股涼颼颼的冷風自尾椎骨直襲而上，一路暢通衝上了後腦勺。
就在第一波弩箭射來之後，從屋內立馬升起明晃晃的亮光，房門一瞬間被人踹開，不少護衛打扮的人高舉著火把，衝出房屋，有的手中還抱著弩機，臉上的凶狠被火光映得有些猙獰，直奔院中僥幸不死的刺客。
來不及慶幸，牆上的一位刺客的領頭人即刻間厲聲呼喊：“快撤！！”
說完，一個扭頭就跳了回去，順著來路逃去。
見領頭的都撤了，剩下的還沒死的人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短匕，再看了看對方手中的弩機、長劍，還有那惡狠狠、可怖的表情，立馬一個激靈，撒丫子就跑。
“快追上去，不要讓他們跑了！！”後麵的護衛，見到刺客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心裏那個急呀，連忙招呼：“快快，拿弩箭射，留下他們！！”
前麵逃命的刺客，遠遠聽到這話，腳底下更提了幾分力，溜得飛快，一會兒功夫就翻了好幾堵牆。
可是，人跑得再快，也比不上弩箭的速度啊！
刺客在前麵逃，護衛在後麵追，一旦發現有哪位鐵汁露頭，或者翻牆的時候顯露身形，那迎接他們的，往往就是十幾隻迅雷而至的冰冷弩箭。
護衛們紛紛追上前，臉上興奮不已，端著弩機就像是在打獵一樣，有獵物露頭端起就射，也不看射不射得準，反正亂箭齊發之下，總有那麽幾個“幸運兒”中招！
在這等壓力之下，前麵逃亡的刺客個個臉色蒼白，表情驚惶，精神高度緊張，嘣嘣的弩弓聲隻要一響起，刺客就像是炸毛的野兔，邊跑還邊摸摸身上有沒有損傷，一隊人都顯得神經兮兮，讓人見之不免同情。
隻是後麵的護衛，明顯沒有這麽泛濫的“愛心”，好家夥那眼神，那咧開且上揚的嘴角，怎得一個“興奮”能形容？都恨不得往屍體上再補上兩箭，畢竟能夠在裝備上碾壓欺負敵人，這種優越感讓任何一個男人都為之激動，這感覺絲毫不亞於在長短上的優勝！
兩撥人你追我趕，在夜裏上演了一波追殺逃亡的範例，最終在犧牲了將近半數的隊友之後，刺客一眾終於是“逃”出了驛館，連滾帶爬消失在黑暗之中。
後麵追趕的護衛，通過小門來到驛館外之後，在看到對方已經逃離了視線，狠狠地喘了口粗氣，也都停下了腳步，沒有再追趕。
“呸，跑得真快！”護衛頭子朝著黑夜啐了一口，恨恨地哼了兩聲，滿臉的意猶未盡，悻悻放下了手中的弩機。
隨即，那護衛頭子看向旁邊的同僚，麵帶微笑，親切地恭維道：“可以啊兄弟！沒想到你們酒樓的護衛耍起弩機來，那也是準得很呀！那屋裏中箭的有一半，都是兄弟你們射中的呀！厲害厲害~~！”
“嘿嘿嘿~~”被人誇讚，酒樓的七八位漢子一臉憨厚地笑了笑，都謙虛地回應道：“兄弟客氣，小時候拿石子打鳥打習慣了，手上也不認生，這弩機比那石頭要好用呀！！”
“哈哈哈哈哈~~~”兩撥人同時笑開，其中還夾雜著互相之間的高度“讚揚”。
“哎呀兄弟真是身手不凡呀~~”
“哪裏哪裏~~老哥的準頭也讓小弟佩服不已呀~~”
“哈哈~~兄弟真是客氣，不過這秦國的弩機用起來還真有些不順手，要不然剛才那些兔崽子一個也別想跑！”
“老哥真不愧是驍虎營出身的精銳！！此等豪氣真是讓小弟汗顏~~！”
“哈哈哈~~以我們將軍跟合信君的關係，我們大家都是兄弟嘛，不用客套不用客套，走~~喝酒去！！”
“走走~~老哥請！”
“請！”
就這樣，防守雙方在經過親切的問候之後，交流了一些戰後感言，最後滿意收場，共同慶祝這“來之不易”的勝利成果，氣氛融洽地離開了此處。
而反觀另一邊兒的刺客群體，相比之下就顯得淒涼了不少。
寒冷的空氣中，似乎飄蕩著聲聲悲涼的曲樂，有點兒像是串年代的二胡，令人聞之莫不感傷。
一位刺客嘍囉瘸著腿，一顛一跛地來到僅存的兩個刺客領頭麵前，語氣很是悲傷，哭喪著臉道：“隊長，我們折損了二十幾人，接下來該怎麽辦呀？”
聽到這話，那領頭之人是一口老血哽在喉嚨之間，壓抑又沉悶地嘶吼了句：“還能怎麽辦！！”
吼完，看了看七零八落，淒慘無比，半數人身上還插著箭矢，傷得不輕，就這陣容還TM能怎麽辦？拿著短小挫跟人家高強硬去拚嗎？？
“撤~~回去找君侯為我們做主！！”領頭那人的話中，壓抑不住的委屈和難受，空氣中的二胡聲貌似更響了一些。
就這樣，一行刺客氣勢恢宏地來，送了二十幾個人頭，又蔫兒不拉嘰地回去，異常地悲涼、無助又可憐。
與此同時，這鹹陽城中的另一個地方，正發生著“喪盡天良”的“惡性事件”！！
“你那邊怎麽樣？？”偌大的府邸中，一處本還幽靜但是因為衝天火勢而不再幽靜的別院旁，季馬問著不遠處跑來的漢子：“沒有被人發現吧？？”
“頭兒，放心！這條道我走了八百遍了，絕不會被人發現！！廚房已經燒著了，沒有個把時辰那火勢消不下去。”那漢子撲到季馬身旁，抹了一把烏漆麻黑的臉，得意地一笑，隻顯露出潔白的牙齒。
“幹得漂亮！”季馬伸手就是一個大拇指，然後朝著身後喊了句：“兄弟們，等下有人來，就拿起弩機隨便射兩箭，記得盡量別傷到人，把聲勢做大就行！”
聽了這話，身後一眾弟兄一愣，隨即小聲問了句：“頭兒，那要是碰到那些平日裏壞事做盡的人，能不能往身上射？”
“可以！！”季馬扯著嗓子低聲吼了句，就埋下頭來，在陰影處觀察著前麵的敵情。
聽到肯定的回複，大家夥都低聲嘿嘿地笑著，時不時還低聲嘟囔幾句，似是在統一目標。
不多時，院內的動靜開始大了起來，被熊熊火勢吸引過來的府內下人，正慌亂地找尋著滅火的器具，鬧哄哄擠作一團，場麵一度很是混亂。
“打！”這時，埋伏已久的季馬一聲冷喝，拉開了驚心動魄的一幕。
一時間，弩弓崩弦之聲響徹夜空，箭矢夾帶著鳴鏑之音，從人群中穿過，深深地釘在木板和土地上，帶起人心底最深處的恐懼。
“有刺客！！”一聲高喝，院內原本還在救火的下人立馬四下逃散開，驚恐萬分。
“啊~~~”這時一聲淒厲慘絕的哀嚎，猶如發自深淵的絕望呼聲，令人聽後心裏止不住發毛，成功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隻見一位衣著亮麗的管事，此刻嚎得撕心裂肺，眼珠子都快要瞪出眼眶，手捂著下體，臉上充滿了痛苦與絕望。
眾人的視線隨之移轉，當看到管事的受傷部位，頓時驚得倒吸涼氣，心裏寒意頓生。
隻見一支箭矢，不偏不倚正中靶心，插在管事的小腹之下，兩腿之間的那個位置，鮮紅的血液順著管事的手指縫溢出，那場麵相當淒慘。
“額……”季馬見此當場愣神，心中有些無奈。
不得不說，這一看就是合信府的嫡係，深得趙詩雨真傳！
這時，那個出手射中管事要害的漢子，在同夥的注視下，老臉微微一紅，尷尬地咳了聲，小聲說道：“抱歉，本來是瞄的大腿，結果打得有些歪……”
聞聲，旁邊的兄弟們頓時無言，那個眼神仿佛是在說：你這不叫歪，這TM才叫準！！
見一眾兄弟都有些愣神，都快要耽誤撤退了，季馬還以為這一幫人在為那管事默哀，當即說道：“好了別想了，那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聽說糟蹋了好幾個侍女，被廢了也活該。現在別管其他了，我們趕緊撤！”
“好~~”雖然沒人同情那管事，但是聽到頭兒發話，眾人也是連忙趁著混亂，溜之大吉。
有著夜色掩護，再加上本身埋伏的位置就特別好，季馬帶隊的這一幫人沒多久便溜出了這座府邸，如遊龍入海，難以追尋。
等到處境安全，季馬這才鬆了口氣，等到一幫兄弟跟上來，小聲說道：“昌文君府已經搞定了，原定目標都已完成，兄弟們先收拾下弩機，等下準備回去。”
“好！！”手下一幹人等齊聲回應。
聲音落定，眾人收拾完自己所攜帶的裝備，將弩機中的箭矢收好，弩機卸弦放入腰間，騰出手腳，準備跑路。
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陣吵鬧聲，隱約可查，眾人為之一愣，有些奇怪。
季馬揮手令所有人安靜下來，自己側過身仔細聆聽著遠處傳來的動靜。
“追……別讓……跑了……”
距離太遠，根本難以聽到詳細，不過隱約感覺像是兩撥人在追趕。
季馬心中有些驚異，難不成是其他隊的兄弟被人發現了？？
想到這裏，季馬不敢再浪費時間，連忙招呼左右，一行人配合上了牆，在夜色的掩護下，朝著發出動靜的地方隱去。
高處眼界開闊，自然看得就更加清楚。不遠處的街道上，正上演著一場追趕逃亡的戲碼。
前方二三十人俱都身著黑衣，蒙頭遮麵，有些人還身形踉蹌，看樣子身上帶著些傷，正死命奔逃，不敢停下。
後方，一隊巡邏的兵士，操持長戈，帶著火把，緊追不舍。邊追還邊喊，不讓前麵的鬼祟之人有一點兒喘氣之機。
在牆頭屋頂上觀望的季馬一行人，剛好處在街道一邊兒的坊區，層樓高疊，完美地隱匿在黑暗中，將這一幕收入眼底。
看著一前一後這兩隊人，季馬等人陷入了沉默。
“頭兒，這好像不是我們的人吧？？”旁邊一人，在看到前麵提著褲子玩命奔跑的黑衣人之後，扭頭看了看周邊同樣一襲黑衣的自家人，默默地說出了這句話。
雖然雙方衣著大致相同，都是全套的黑，但是總歸還是有些“細微”的差別……
“廢話！！”對此，季馬給的回複就很直接：“我們總共就派出來十八個人，還分成了四隊，哪來的這麽多同夥？！”
“那這些人是咋回事兒？看樣子應該是從驛館那方向來的，不會是蕭默大人擔心咋們的安危，派出來支援咋們的吧？”方才出聲的那人，疑惑地撓撓頭，嚐試性去解釋這個問題。
“……”對此，季馬蹲在高處，沉默不語。
從驛館來的，可不一定是友方啊~！
這時，另有一人眼尖，看到了這群黑衣人身上插著的箭矢，頓時激動出聲，招呼著季馬：“頭兒，快看快看，那人身上好像是中箭了，跟我們手上的箭很像！這該不會是刺殺大人的刺客吧？？”
猛一聽聞這話，季馬立馬反應了過來，有些不確定地說道：“很有可能！！”
“那頭兒，我們要不幫幫後麵的城衛，出麵將這夥兒黑衣人給截下來？”最先出聲的那人腦瓜子一轉，立馬想到了這麽個主意。
既然對方是敵人，那自然就要想辦法對付。
季馬聽話，滿臉“親和”地扭頭，看向了出聲的那人，一巴掌呼向了對方的腦闊，嘴裏壓低著聲音嗬斥道：“你小子腦子怎麽長的？就你聰明是不是？？我們今天出來幹嘛來了？被城衛看到了你還能跑得掉？？”
問一句扇一巴掌，直把那兄弟給整得一臉懵逼，才反應過來，貌似自己等人幹的也不是什麽好事，違反宵禁行動鬼祟，被抓住了照樣得涼涼！
一想到此，那人倒吸一口涼氣，有些不甘心地說道：“那頭兒，我們就這麽放過他們嗎？”
“放過？怎麽可能~~！”季馬挑眉一笑，語調怪異有內涵，笑聲中還透露出絲絲的放蕩……
就這樣，季馬自顧自沉醉了一小會兒，隨即出聲吩咐道：“都注意了，等下先放黑衣人過去，待城衛到了跟前，我們一人一箭，注意小心點兒都往城衛軍腳邊兒上射，千萬不能傷到人！！”
“射完一箭之後，立馬就按原定路線撤離，不要管其他，聽明白沒有？”
“明白！！”雖然眾人都有些茫然，不知道這是要幹嘛，但是既然頭兒都發號施令了，那就遵守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