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酒肆閑談
“做人，心裏要有數！”嬴政無視眼前一幕，很認真地說道：“要不是你，我們早都出去了，哪裏會遇到危險？所以說，你就是拖後腿的，別想太多了！”
“嗯~~”旁邊，蒙恬蒙毅嬴凡三人同時點頭應聲，異口同聲，動作出奇的一致。
“……”孟羋癟了癟嘴，心裏極度委屈，眼瞅著嬴政望過來的平淡目光，顯得方才的言論一本正經，孟羋破天荒地覺得男人還是壞一點兒才好……
“好了，你隨意，我們幾個先喝上！”嬴政擺擺手，很敷衍地朝孟羋說了句，隨後就準備跟其他幾人再飲一樽。
眼見嬴政又準備無視自己，孟羋暗中咬碎了滿口銀牙，心裏狠狠地下了個決定，突兀地發聲，音調無限拔高：“公子，孟羋也可以與你一同喝酒！！！”
仿佛是豁出去了，孟羋低著頭，高聲表態，明明害羞得很，聲音卻出奇地大。
給人感覺像是悶聲不作響的悶葫蘆，突然間表態說自己要裂開變葫蘆娃了！嗯……
“……”嬴政、蒙恬、蒙毅、嬴凡。
“你可別鬧了，讓你喝酒你爹還不得找我們幾個拚命啊！！”嬴凡最先反應過來，思路清奇，直奔主題。
旁邊，蒙恬蒙毅眼睛一斜，靜靜地看了眼嬴凡。隨後不約而同，將目光指向了一旁正挺平著臉、悶聲不吭的嬴政。
戰國時期，各國動不動就打仗，所以民風就比較彪悍。
可即便是再彪悍，一名女子要跟一名男子在大庭廣眾之下共飲酒水，這種隻屬於兩人間的互動，那也隻能等成親之日才行。
再要麽，就是女閭之地的風塵女子……顯然，孟羋不能算是這樣的女子！
可如今……孟羋這……就很離譜！即便是她一時言過，那也離譜！
蒙恬蒙毅兩人，顯然都想到了這一點，不像嬴凡……
對此，嬴政二話沒說，開門見山道：“想要與我們幾人一同喝酒，那就先飲了你麵前那一樽，再說後話。”
這話一出，孟羋還沒有回應，蒙恬蒙毅的臉先綠了。
公子，那孟羋好像要與你一同喝酒的吧？！你就這麽把我們幾個拉下水好嗎？？昌平君要是知道了他是不敢動你，可我們幾個不就要被昌平君給罵死啊！！
再者，萬一昌平君一時腦抽，在朝堂上因此事參祖父一本……
“嘶~~”蒙恬蒙毅同時一個激靈，渾身震顫。
“公子這算是……禍水東引嗎？”蒙恬蒙毅默然無語，定定地看向嬴政，麵無表情，似是無聲的控訴。
對此，嬴政麵不改色，不著邊際使了個眼色，暗示兩人放心。
“……”蒙恬蒙毅二人默然無語，低下頭默默祈禱。
旁邊，嬴凡見孟羋一時躊躇，當下哈哈一笑，滿懷挑釁地道：“怎麽？要是不敢就明說，我們幾人不會跟你一介女子一般見識的！”
“哼！喝就喝，誰怕誰！！”本還有些猶豫，但嬴凡的“助攻”，無疑起到了很正向的作用，孟羋小臉一肅，神情嚴峻，鄭重地舉起酒樽，仰脖一倒，將色澤黃潤的酒水一飲而盡。
“屯屯屯哈~~~咦？酒原來是甜的呀！怪不得你們男人都喜歡喝酒！”孟羋本抱著視死如歸的決心，但卻被樽中的酒水給勾住了心神，酸酸甜甜的口感，帶有一絲絲的辛辣，悠悠婉轉，令人回味無窮。
孟羋不禁拿起酒壺，又給自己添了一樽。
“什麽情況？？”相對的，其他人見狀就有些發愣。這一樽英雄醉，即便是常年混跡江湖的大漢，也不是說幹就幹的。孟羋一個小丫頭，怎麽會有這般酒量？
蒙恬仔細注視著孟羋的手中，當看到孟羋酒壺當中倒出的橙黃液體，再低頭看看自己杯中的無色透明澄清的酒液，眼前一亮，很快就明白了過來。
“她的酒，好像與我們的不太一樣。”蒙恬皺眉道。
“咦？還真是！”一聽蒙恬所言，嬴凡立馬就來了精神，伸長了脖子往孟羋那邊兒瞅了瞅，當下立馬詫異出聲。
對此，見眾人一臉的好奇，嬴政輕聲一笑，解釋道：“合信酒樓所售賣的烈酒，名為英雄酒！英雄酒之上，還有更為醇香濃鬱的英雄醉，這兩類酒基本占據了所有的市場。”
“但是，很少有人知曉，合信酒樓當中除了以糧食釀造的英雄酒，其實還有以鮮果、百花、蜜漿為主調配的果酒：花仙釀。”
“這類果酒酸甜可口，唇齒留香，且酒味清淡，所以更適合女子飲用。”嬴政說完，指著孟羋手中的那一壺酒，笑著說道：“那一壺，便是花仙釀！”
“哇~~”孟羋滿臉憧憬，沒想到居然有以花果為原料所製成的果酒，合信酒樓實在是太厲害了！
兀地，孟羋突然想起一事，頓時羞得小臉漲紅，嬌滴滴地望著嬴政，心裏異常甜蜜，暗自幻想：“公子這是，特意為我而安排的嗎？”
“公子為孟羋如此費心，孟羋感激不盡！”孟羋滿臉嬌羞，朝著嬴政嬌聲道謝。
“這麽好？讓我也嚐嚐！”嬴凡聽得心裏癢癢，就想著接一樽嚐嚐鮮。
“撒手！”對嬴凡，孟羋立馬換上另一副麵孔，橫眉豎眼冷哼了一聲，態度有些“凶惡”。
“公子都說了，這酒是女子喝的，你不是一直喊你是大男子嗎？怎的這般不要臉麵？竟然與我這個小女子搶酒喝！”孟羋表麵上冷言暗損，實際上心裏想的卻是：“這可是公子專門為我準備的，是屬於我一個人的，怎能讓別人共享？！”
這時，首位的嬴政看到這兒，還以為兩人因為這酒起了爭執，當下輕聲說道：“無妨，這酒比英雄醉要便宜，一般而言也賣不出去，所以趙厚這裏囤了好多，這次借著機會讓孟羋多喝些，為趙厚緩解一下庫存壓力。”
“……”孟羋。
“原來是這樣啊！那感情好~！等下我也叫一壺！！嘿嘿~~”嬴凡見狀嘿嘿一笑，心裏喜得很：“來來來~~我們繼續喝上！”
孟羋看著眼前又開始推杯換盞的四人，突然感覺手裏的花仙釀突然之間就不香了。
花仙釀本是趙詩雨為自己量身定製的果酒，喝起來就跟飲料一樣，而且也不會被趙嶽限製，所以才有了這麽一類果酒。
隻是這果酒，在市場當中的反響卻不怎麽好。畢竟戰國民風彪悍，民眾皆有豪邁之氣，這果酒太過酸甜，沒有烈酒的豪氣，所以並不暢銷。
就連趙厚，也隻不過是準備了些，以備不時之需。
看，現在不就派上用場了……
雖然心裏磕磣膈應，但是能與幾人（嬴政）共飲，孟羋還是壓下了心中的不忿，開始參與到幾人之中，舉杯相慶。
酒過三巡，幾人的臉上也多了分醉意，孟羋的臉上更是浮上一抹紅潮，韻味十足，動人心腸。
隻可惜，在場的幾人沒人注意。
這個時候，嬴凡大著舌頭，說起話來有些不清不楚，含糊著道：“孟羋，你說你一個女兒家，不在家裏繡花，養尊處優，偷偷跑出來參加冬狩遊獵，你是咋想的？？”
孟羋小臉醉紅，正值微醺，聽到這兒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隨後，許是喝了些酒，周遭幾人都是同齡之人，更有今日的這一番聯係，算是關係親密的同伴，這讓孟羋放開了心防，心裏的壓抑隨之吐露。
此時的孟羋眉眼低垂，情緒有些低落，悶聲道：“我不喜歡受人擺布，更不喜歡被人決定我要嫁的人！”
聽到這裏，嬴政偏過頭，眸光一閃，看向孟羋的目光中多了分柔和。
曾經的趙詩雨，也是不願受人擺布，不願由長輩欽定自己的婚屬，想自己掌控命運，悉心籌謀，瀝盡心血，刻苦頑強地鬥爭，才有了後麵的嬴凰公主！
這，也是嬴政最欽佩趙詩雨的地方……
（趙詩雨：論從小洗腦的重要性！）
如今，見到孟羋身上多了分趙詩雨的影子，嬴政的心中對孟羋的感觀逐漸變得溫和。
“昌平君為你指婚了？？這件事兒怎麽從來沒聽說過呀？？鹹陽城裏沒傳出去半點兒風聲呀？？昌平君捂得挺緊實的啊！”嬴凡聽到孟羋的低聲呢喃，很自然就想到了這一點，當下一臉詫異，挑眉問道：“話說，昌平君給你指婚的是誰？？”
對此，孟羋有些難為情，嘟囔了句：“也不算是指婚吧……就是父親有說起，陽泉君有想為羋然提親的念頭。”
“羋然？？”嬴凡眼睛一凸，然後立馬反應了過來，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喃喃自語道：“怪不得今日冬狩，那羋然見了我們就要開打，原來是因為你啊！！”
說實話，看到都要準備提親的未婚妻，與其他男子混在一起，還是好幾個男子，那是個人都受不了，不拔刀抽劍都算好的。
嬴凡的吐槽，也讓孟羋心裏更為地煩躁，哼唧兩聲，埋怨道：“也不知道父親怎麽想的，明知道我不喜歡羋然，還與那陽泉君往來交涉。若真讓我跟那紈絝子羋然成婚，我就撞牆上吊，服毒自盡！！”
“撞牆……上吊……服毒……自盡？”嬴凡眼睛上翻掰著手指，將孟羋的話重複了一遍，隨後正色道：“你這死法有點兒過於豐富了吧？”
“哼！”孟羋橫了一眼嬴凡，冷哼一聲，惡狠狠地瞪著眼睛，恨不得一酒壺砸嬴凡這張大臉上。
對麵，嬴政看著眼前這一幕，目光逐漸變得幽深。
孟羋所說的情況，與趙詩雨當年的境遇大致相同。
趙詩雨當年也是不滿趙王提親，極度討厭趙偃此人，更不願與之有半分瓜葛。後麵趙偃放出要與趙詩雨結親的謠言，趙詩雨更是氣得絕食三天，性情大變，從此再也不親近男色！
（趙詩雨：……）
隻是當時，趙嶽之所以放任太子趙偃傳出謠言，其目的是拖延時間來整頓商會內務。
可如今，昌平君此舉又是為何？
剛才分別之時，昌平君表現出來的對女兒的疼愛，不像是假。可若這是真的，那昌平君又怎會明知女兒厭惡的人是羋然，還欲與之結親呢？更是在女兒麵前放出消息，這顯然不合邏輯。
況且，就如嬴凡所言，這件事情沒有一絲風聲傳出。若昌平君真是為了與陽泉君結親，這種遮也遮不住的大事情又豈會像現在這樣悶聲不作響？一點兒風聲沒有？？顯然更不可能！
亦或者，昌平君此舉是另有所謀！！
嬴政暗自思索，目光逐漸深邃難明，眼底浮上一抹思慮，心中盤衡這一利害，似是要尋找其中的一些些端倪……
恰逢此時，嬴凡的大嘴巴又張開了：“哎~~不對呀！昌平君準備給你指婚，這跟你混進冬狩又有什麽關係？？”
男人，就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必須得完整捋出事情的經過發展。
對此，嬴政暗中為嬴凡豎起了大拇指，以示心中的讚賞。
被嬴凡問起，孟羋心頭一顫，羞意立馬湧上了臉頰，所幸有喝酒之後的紅暈遮擋，臉色沒有太突兀地變化。
父親讓我親近公子，讓公子信任，應該就是為了讓我給公子留個好印象，好日後商議親事吧……
想著，孟羋的臉蛋越發血紅，脖子都顯露出一分紅潤，整個人陷入美好的想象當中，難以自拔。
“喂~~”嬴凡見孟羋低著頭，半天不說話，還以為這孩子喝多了，伸出手在孟羋麵前扒拉了幾下，想喚回孟羋的魂兒。
“……”孟羋抬起頭，迎著幾人看過來的目光，臉漲得通紅，羞怯地瞟了瞟嬴政，聲若細絲，捂著臉哼道：“這是我的事情，不能告訴你們~~”
“有什麽不能的？”嬴凡沒聽到答案，心裏納悶著呢，見孟羋一副害羞模樣，撇嘴不屑地道：“難不成昌平君看不上羋然了，想攀上我們公子？所以派你前來勾搭？？”
“……”場內一時之間，鴉雀無聲。
嬴凡疑惑地扭頭，見蒙恬二人用“敬畏”的目光看著自己，一時有些發愣。
再扭頭看了下孟羋，見孟羋低著頭，嬌軀顫抖，耳朵脖子都紅得發紫，腦袋上麵都熱得冒煙兒了，嬴凡更加迷糊了。
“嘶溜~~”這時，嬴政那邊傳來一聲輕響，就見到嬴政一臉淡然，端起酒樽吸溜了一小口，麵上毫無波動。
嬴凡此時處於茫然當中，見嬴政舉杯，下意識地也抬起了自己的酒樽，準備往嘴裏送，不料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張平平的托盤直襲臉麵而來，淩冽的風壓直接吹眯了嬴凡的雙眼，令其來不及半點反應，就被托盤狠狠地拍在了臉上。
“啪嘰！！”嬴凡身子一抖，酒樽當場就從手中滑落，清澈的酒液灑滿一地，酒香味撲鼻。
看著手執托盤的孟羋，以及被打得半晌沒動靜的嬴凡，周邊三人動作一頓，眼皮子一抽，隨後不動聲色，繼續舉杯飲酒。
隻是，此時的嬴凡卻沒“臉”喝酒了，因為臉已經被托盤牢牢地粘住，摳都摳不下來。
顯然，這波打擊嬴凡屬實是沒有料到，愣了好一會兒，嬴凡才從臉上摳下平整的托盤，露出如猴屁股般紅潤扁平的大臉，鼻孔當中兩道熱血直接淌了下來，滴在地上。
“吧唧~~”嬴凡伸出舌頭舔了下上嘴唇，入口的腥鹹讓人回味無窮，地上的血跡彌漫著少年才有的蓬勃朝氣，隻是這一切卻讓人哭笑不得。
“公子~~~”嬴凡瞥了眼旁邊怒目凝視的孟羋，心裏一抖，哭喪著臉看向嬴政。
對此，嬴政輕啟薄唇，吐出兩個字：“活該！”
“┭┮﹏┭┮”嬴凡心裏充滿了憂桑，連忙悲慟著捂臉，偷偷抹著眼淚，心裏委屈得很。
此時，蒙恬扔出一張絹布到嬴凡的手中，出麵打了個圓場，一本正經地說道：“下次注意點兒，別再多嘴。”
“哦……”嬴凡哭喪著臉應了句，抓起絹布就往鼻孔裏塞，不敢再多言。
“哼！”看見委屈巴拉的嬴凡，孟羋冷哼了一聲，別過頭不再說話。
隻是漲紅的俏臉，依舊沒有消退下去，仿若飽滿多汁的桃子，色澤豔麗吹彈可破。
時不時，孟羋微不可察地抬眼，看向嬴政，眼中波光粼閃，嬌柔似水，情意綿綿。
見狀，嬴政抬起的動作不變，又抿了一口，一如方才。
隻是眼底，多了一些思緒。
嬴凡所言，雖然失禮，但卻說明了一個問題：孟羋此次喬裝參與冬狩，是有目的性！
雖然，此時的嬴政不知曉這目的究竟是什麽。不過，昌平君身為羋係，與王族之間割裂甚深，況且還有華陽太後橫在中間，嬴政自然不會天真地以為他是想讓女兒攀上自己。
昌平君此舉，定然有其他籌謀！
不過，看著眼前的孟羋，嬴政卻並未發現此女有弄虛作假、裝腔作勢的痕跡，目光清澈見底，心意顯明，其中並未有謀算的意味。想來，若真有籌謀，她也隻不過是這棋中的一子。
對此，嬴政也隻好將這一思量暫且記著，等局勢明朗些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