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其父,其女
而在太子府議事的當天,宗族懲罰趙涉的卷宗還未下來之時,在合信府中。
“主上,王宮之內傳來消息,太子下朝之後徑直回了太子府,一個時辰了都沒有出來,想必吳孫已經麵見太子了!”福伯之言。
“嗯~~”旁邊,一道威嚴的聲音傳來,低聲應道。
“主上,小姐昨晚所言,令吳孫回去時不做遮掩,朝大道徑直離去,究竟是何意啊?”中泰院書房中,福伯一邊幫著趙嶽整理卷宗,一邊詢問道。
趙嶽聞言,輕聲一笑,答道:“這便是小雨此舉的高明之處了。吳孫現在身為太子府掌府令,雖說官職不大,但是代表的卻是太子的臉麵。趙涉為人陰險多疑,定會在吳孫身旁安插釘子!吳孫在合信府之時,僅僅隻是個管事,此事倒也無可厚非,但是現在吳孫是太子掌府,太子身邊的近臣!你身邊的近臣被人監視,你會作何感想?更何況是一國之太子!”
“自家近臣出了這等事,趙偃這小子也非庸人,自然會召集趙涉與其當麵對質。若是趙涉在此時將吳孫夜見本君之事托出,就相當於承認了自己在監視吳孫!那趙偃即便再心胸寬廣,也必會心生間隙!誰也不會願意自己的臥榻之側受人窺伺!”
“原來如此,老奴卻是一時愚鈍了!謀定人心,後發製人!小姐的謀略真是高深莫測啊!”福伯這時才恍然大悟,輕笑一聲,對趙詩雨連連稱讚。
“是啊,如此熟稔人心,我這個女兒,當真不凡啊!”趙嶽一聲歎息,心中卻是有些莫名的失落。
“主上……”福伯見此,有些擔憂。
趙嶽卻是很快回過了神來,見福伯一臉憂慮,朗然一笑,說道:“哈哈,不用擔心,我也隻是一時牢騷,無甚大事!”卻是在想著趙詩雨,為了吳孫之事要“委屈”自己,有些感歎。
說完,似乎想起了一件事,複又說道:“對了福伯,我記得一期掌櫃裏,是不是有個名叫趙厚的掌櫃?”
“主上沒記錯,是有這麽一個小夥子。當時趙厚的各項成績優秀,小姐還特意誇獎了其幾句!”福伯回道。
“嗯~~此人現身在何處?”趙嶽想了想,問道。
福伯回憶了下,篤定回道:“此人現在身在北境新城,新城雖是一個小城,但是因此地關乎到塞外胡商的落腳之地,全中原的商旅都會來往此處休整,所以第一階段的發展中,也選中了此地!”
“嗯,此地我也知曉。不過等到後麵新城的合信酒樓安排妥當之後,就讓趙厚換個地方吧!”趙嶽點了點頭,語氣平淡地說道。
換了?福伯有些疑惑,問道:“換了此人?主上對此人難道另有安排?”
“嗬嗬,還是福伯你了解我啊!”趙嶽一聲笑談,福伯連忙笑呼不敢。
接著,趙嶽又說道:“我確實有這個想法,等到合信酒樓第一階段完結之後,我想讓趙厚帶一組人,先去秦國鹹陽,先行在秦國建立我合信酒樓在異國的第一站!!”說完,趙嶽眸中精光一閃,隨即消散。
秦國!!福伯一驚,連忙詢問道:“主上,難道秦國有變?!”
“難道沒變動就不能提前布置了嗎?”趙嶽笑著反問道。隨後話語一轉,說道:“先行建立是因為第一階段完成之後,整個趙國已經不會再有任何可以動搖合信商會的存在了,而趙國境內的布置也會是水到渠成,無任何懸念。值此之時,合信酒樓向外擴張也就成為了必然,而對於我趙國而言,秦國無疑是最具威脅的諸侯,所以先行在秦國建立一處總站,也是必要之事!”
“建立總站?主上是想……”趙嶽的話,很有道理,但是福伯從中聽出了另一消息,詢問道。
“不錯,秦國鹹陽建立的是為合信商會在秦國的總站,而趙厚將身兼秦國地區的主事者,令其帶一批人過去,也是此意!”趙嶽如實回道。
原來如此!福伯點了點頭,以示理解。
“喏,老奴聽命。不過……”隨後想到了一事,頓了頓聲,疑問道:“不過趙厚走後,新城的酒樓由誰接手呢?此城地處平原,乃是來往各方的商道樞紐,也算是重要之地,該由誰來接管?”
“這也是個難事啊!”趙嶽也有些頭疼。不過很快,就回應道:“我記得,王振和王興的父親王中華,似乎也是我合信府的銀玄管事,此人也是我合信府的老人了,資曆和才幹都不錯,為何上次沒有看到他參與掌櫃密訓?”
“稟主上,這也是王中華自己的意思,他想將機會留給自己的大兒子王振,所以便沒有參與!”福伯見此,如實回道。
“原來如此!”趙嶽此時,算是明白了此中詳情。隨即便向福伯吩咐道:“無礙,後麵再有培訓,將王中華調入掌櫃係之中,成後就將其調往新城,接任趙厚的位置!此事與趙厚一事也由你親自拿去給詩雨看一下,看看小雨兒的意見!”
“喏……”福伯恭聲領命。不過很快,福伯就有些擔憂,問趙嶽道:“不過……主上,我合信商會這麽快就顯露出向外發展的意圖,趙王那邊……?”雖然福伯的話沒有說完,但是趙嶽知曉他的意思。
隨即,就見趙嶽一臉自信,回應道:“無妨!此事就這麽定了,趙國宗室有什麽情況,我來出麵解決!我合信商會,已脫胎換骨,非池中之魚了!!!”這句話,霸氣淩然,讓人不得不心生仰慕,滿滿的安全之感。
“喏!”這一次,福伯應聲得很是幹脆利落,麵上也沒了方才的憂慮,全是自信!
這時,外麵傳來了王興的聲音:“福伯!”
福伯看了下趙嶽,趙嶽回了個眼神,福伯躬身一禮,退了出去。
“何事?”福伯的聲音傳來,並沒有影響到趙嶽翻閱書籍的動作。
“好,我知道了!”這句話傳來,便看到福伯已經進了屋,快步來到趙嶽的麵前,身子前傾,說道:“主上,探子來報,太子掌府吳孫,方才親自前往伯陽府,將伯陽君趙涉,領到了太子府中。事因是太子親詔!”
“嗬嗬嗬!”趙嶽聞言,冷笑一聲,隨後說道:“看來,趙涉這老小子這次是要栽了啊!傳我命令,中泰院大廳收拾下,等待貴客駕臨!”
“貴客?”福伯先是疑惑地問了下。不過很快,福伯就在趙嶽的眼神中,悟到了此話中意,連忙回道:“喏,老奴這就下去準備!”說完,便退了出去,準備去了。
貴客,便是太子趙偃啊!
…………
清荷院中!
“……邯鄲總店首月盈利九千三百金,第二月盈利下調,總共五千兩百金,目前待客已接近平勢,後麵幾月應該也是這樣了!”清荷院中,福伯朝著正趴在桌案上,聚精會神塗抹什麽的趙詩雨,匯報著最近的商會事務。
“除邯鄲總店之外,新城、伯陽、宜安、顧城、馬陵等地,業已基本開業,目前還未有相應盈利賬冊傳來。不過各店之間,信息往來、暗衛巡防,都已無任何阻礙,暢通無阻!合信酒樓第一階段推廣,算是已臨近尾聲!”
“此外,石安四人,除了老大石安掌管商會新開設的造紙作坊之外,其餘三人,都在府中負責各項學業教導!王永王貴二人,也已按照小姐的吩咐,將合信糧行同步開設到了各個酒樓站點,負責各地酒樓的食材供應,以及策應行事。”
“另外,胡雪兒管事現在負責過去的一些雜項行業,像女閭、飾品、布坊等小行業,與過去無太大變化。”
“最後,主上欲讓王振之父王中華來代替新城掌櫃之位。至於趙厚,主上之意是想讓他帶領些人,前往秦國鹹陽城,在秦國各地設立合信酒樓!”
說完,福伯將手中的簡報交到了一雙“黑手”之中,卻是趙詩雨在紙上搗鼓著什麽,手都被墨跡弄得一片黑。
“父親想現在就往秦國伸手嗎?”趙詩雨一邊接過福伯手中的賬本,一邊奇怪地問道。
“是的,秦趙相鄰,主上擔心秦國會生變,所以先行讓趙厚前去鹹陽城,做好準備。”福伯點頭,恭聲回道。
“嗯~~趙厚確實有這個本事!”趙詩雨應了一聲,隨即便向其吩咐道:“此事可行,但是告訴趙厚一聲,秦國比其他各國更強,密探也定會比任意一國都要難纏,一定要小心行事,暗中暫時不要打探消息,以免露出馬腳。先將合信酒樓建成,徹底打入秦國貴胄的圈子中,等待良機方可動手!”
“另外關於其他各地,告訴各位掌櫃,一定不可心高氣傲、驕縱行事,合信商會要走的是一條萬難之路,稍有差池都將功虧一簣。酒樓的開設與營業並不代表一切已無動蕩,各自行事當如履薄冰,每個情報之點,都要長久以往,這樣才是真正的無後顧之憂!”
“喏,老奴謹記,稍後便將小姐之意傳往各地!”福伯拱手遵令,隨即又開口問道:“另有一事,雖然並非急切,但卻是要稟明小姐一下。各大麵食所需要的麥,僅有北方各國有種植,而且數量稀少。雖說以目前合信商會的消耗還可以支撐,但是到三五年後,怕是會遇見沒有麥糧的情況!”
戰國時期北方的主要糧食作物為“菽”和“粟”,也就是俗稱豆類和小米,小麥分布並不廣闊,因為相比較起來,小米的成熟期比之更短,豆類的產量比之更高,更何況戰國時期人們吃飯基本都是蒸熟食之,小麥的口感不言而喻。
但是當麵粉出現之後。尤其是饅頭這類新型的軍糧,小麥的地位就水漲船高,逐步在古中國農業生產中形成了“南稻北麥”的格局。
而小麥的短缺這一點趙詩雨是知道的,因此合信酒樓開設之初,趙詩雨定下的各類飯食價格雖然不高,但也不算太低,一是因為初期的合信商會僅僅隻關注於中上層富賈權貴,對於底下的黎民百姓暫時沒有考慮到。
這倒不是趙詩雨眼裏隻有利益,不懂得以此造福天下百姓,而是因為目前並不是推出此舉的良機。要將庖廚之道徹底麵世,麵向廣大華夏區域,除非要等到嬴政掌權,或者趙詩雨手中有了實權之時,方可行此之舉!否則這些功績,很有可能會成為旁人的嫁衣!
而這其二便是因為小麥的短缺,使得一部分商品無法進行大批量麵世,對於這一點,趙詩雨也是一開始便知曉,隻是因為時間問題無法徹底解決此事。
而如今福伯問起,趙詩雨感覺很開心,這代表著合信府中人已經開始在思考後麵的路。這也是趙詩雨希望的,不論是合信商會還是嬴政,趙詩雨隻希望為他們鋪好台階,讓他們起始就站得更高,而不是僅僅靠趙詩雨自己。
“此事無妨,我已有定計,隻待秋收之後,便可實施!眼下合信酒樓的需求已經滿足,便不需再疑慮了!”趙詩雨想了想,胸有成竹道。
“如此,老奴便放心了!”趙詩雨之言,福伯很是堅信,這便是數月以來,趙詩雨在合信府中人心中建立的威信!
“造紙作坊怎麽樣了?建成到現在已經快兩月了,出來多少成紙了?”突地想起了石安等人,趙詩雨便問道。
“作坊第一批草紙已經出品,不過因為內部消耗,所以就未賣出。而第一批紙,橫縱八尺,總計三千張,已應各地需求,稍加裁剪供應。”福伯如實答道。
趙詩雨聞言,擰眉思索了片刻,說道:“作坊要擴大,三千張紙遠遠不夠後麵需求,造紙工藝頗費時間,趁早就要擴張,要不然都沒有餘貨拿去賣!將石安四人全部拉去造紙作坊,造紙的原料、加工、庫存清點,都要有人看著!至於學業指導的事情,反正又不是每天都有,就讓他們輪著來,一人空缺另一人補上就行!”
“老奴遵令。”福伯將趙詩雨的一語一字都牢牢地記在了心裏,恭聲應道。
“哦對了,福伯你剛才說,我們商會之下還有經營女閭之所?”趙詩雨翻著眼睛回想到了這一訊息,然後滿臉驚訝地問道。
女閭,便是戰國時期的青樓,隻是當時沒有“青樓”或者“窯子”這麽清新脫俗的名號,所以人們便改用祖師管仲設下的名號“女閭”(lv二聲)。
這些東西,趙詩雨自然是知曉,隻是有些奇怪,趙嶽這麽個“正兒八經”的主兒,怎麽會開這種店麵呢?想著想著,趙詩雨的眼神就有些陰險……
“咳咳~~”福伯見此,連忙輕咳兩聲,向趙詩雨解釋道:“小姐莫要多想,開設女閭並非主上之意,而是胡雪兒管事的提議。吳孫初背叛合信府之時,為了與趙涉手下遊俠抗衡,胡管事便提議開設幾處女閭,以用來吸引江湖遊勇,用作對抗趙涉,效果斐然。後來宗族趙先族老調給了主上諸多勇武之士,設立了合信府暗衛,才放下了用女閭之所招募江湖之士的打算。”
原來如此!趙詩雨點了點頭,算是明白了此中詳情。不過福伯這個眼神是什麽意思?自己可沒想歪啊!!趙詩雨嘴硬道:“福伯,多想什麽啊?詩雨本來就是這樣想的啊!”
“嗯嗯~~!”明麵上,福伯一臉慈祥,點頭笑了笑。心裏卻有些無奈:您方才的表情和眼神,可不像是這樣認為的啊!
趙詩雨倒也沒再糾結此事。隻是沒有想到合信商會居然也有這等風月之所,這讓趙詩雨新奇的同時,又開始盤算,是否要利用下這一行當!
“小姐……小姐!!”福伯連著喊了好幾聲,才將趙詩雨的魂兒喊了回來。
見此,福伯抹了一把汗,說道:“小姐,主上方才有吩咐,今天稍晚時分,太子或許會來府中拜會,讓您看看要不要跟著老奴去中泰院一趟。”說完小心地看了趙詩雨一眼,滿臉複雜。
福伯之意,趙詩雨心領神會。其實這事兒沒這麽複雜,趙詩雨討厭趙偃這事兒全合信府都知道,現在趙詩雨要為了吳孫去應和趙偃一下,這讓趙嶽都覺得自己的女兒吃了個大虧,還這麽懂事!就連福伯也覺得趙詩雨為此做了很大的委屈,很大的奉獻呢。
這事兒擱在之前的趙詩雨身上,確實就有這麽嚴重。不過現在嘛……趙詩雨表示這完全不是事兒!誰讓自己死豬不怕開水燙呢!
但即便是不怕,可要是能避免讓自己磕磣的話,趙詩雨還是很樂見其成的。所以便有了趙詩雨手下的東西!鼓搗了個把時辰了,總不能浪費啊!
“我便不去了,告訴父親和趙偃。遇刺之時我受了些傷,現在仍有些難耐,起身不便,請他們諒解!另外……”說著,將桌案上塗抹了半晌的物事交到了福伯手中,道:“將此物交給趙偃,就說是我送給他的!”
福伯接過手,隻見一張長三尺寬兩尺的草紙上,黑呼呼塗抹得密密麻麻,這便是趙詩雨方才半晌的成果。
福伯將其拿到手中攤開,看了良久,方才一臉驚容,震驚地道:“小姐,這……這是送予……”
隻見草紙之上,烏黑凝結之處,竟是一座座壁立千仞無依倚、層巒疊嶂鬆柏生的絕峭山峰,山與山之間雲霧繚繞,宛若仙境。青石之間鬆竹破壁而出,更顯一分生命的蓬勃,教人心折。
不過這等在當時看來絕對是國寶級別的水墨畫,其始作俑者卻是一點也不感冒。
上一世趙詩雨雖說是個鹹魚宅,但是卻極度癡迷於華夏古文化,對於水墨畫、棋道、書體、古音律等等古文化特別著迷,這類的培訓班也是報過不少,要不是其父母為其留下的一筆“遺產”,恐怕光是學費就要讓趙詩雨街邊行乞了!而眼前的這幅崇山水墨畫,在趙詩雨看來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的東西,所以……
對此,趙詩雨肯定地點了點頭,隨後便不顧福伯臉上的驚容,另抄起桌案上一遝圖紙,交到了福伯手中,說道:“另外這些,你幫我找一個手藝嫻熟的木匠,讓他照著我畫的給我做出來,外表不用強求,隻需要實用即可。一些配件的要求我在上麵都已注明,就照著圖紙施工即可。”
說完,趙詩雨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當然,此事也算是機密,所以若是我們合信府有這等人物,就讓自家人做吧,盡量不要流傳出去!”說到這兒,趙詩雨才放下了心,將手中此物鄭重地交到了福伯手中。
福伯小心翼翼地接過趙詩雨手中的圖紙,滿心期待地看了下,隻見圖上畫的全是些竹管啊接口啊什麽的,完全沒有頭緒,隻得將此物放於胸前衣襟之內,等下再下去安排。
對於趙詩雨口說的“機密”,福伯是滿心信服,整個心思都在考慮要如何如何為趙詩雨置辦得穩妥,一點也沒有懷疑。沒見之前那個草紙之事,不也是機密嘛!誰又能想到,這草紙的驚人之處!
“此些物件,小姐何時需要?”福伯問道。要知道大小姐的需求,才能更好地安排啊。
趙詩雨想了想,說道:“越快越好!另外,此物造成之後,再往清荷院拉兩車美酒,我有大用!”
“老奴遵令!小姐若無其他吩咐,老奴這便回去置備。”福伯躬身一禮。
“沒有了,福伯您慢走!”趙詩雨寶寶又賣了個乖~~~
福伯莞爾一笑,眯著眼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