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夸父攆炎帝？
韓非同行，鄭國歸附，趙詩雨此行韓國的目的業已達到。
沒了趙詩雨雜務牽絆，使團前行之路也就順暢了不少，兩日之內，使團一行便已橫跨韓國東西全境，西北而上到達秦國邊境的三川郡，順道入了成皋。
雖說已經沒有了戰爭之事，但是這二十萬大軍的布防以及各方駐守之事，也需得忙張不少時間。況且蒙驁蒙恬此次是奉王命出征，要想回咸陽，自然也需得先請示秦王，待准許文書送至，才可解下兵權回去復命。
蒙驁等人因軍務之事耽擱，無法隨行，但卻不代表使團的腳程會停頓下來。如今已經到了秦國境內，在國內律法整肅、吏治鮮明的情況之下，秦國境內治安穩定祥和，使團基本上不會再遇見什麼阻礙，像在魏國那樣決斷生死的情況也更不可能發生。
安全無虞，這樣一來，使團需要做的，就是準備物資，緊接著不停趕路。
眼下，已經走過半程的使團，便是在成皋補充這些天來的物資損耗，使團下一站的補給點是函谷關，這期間的五百里路程不會有任何停頓，所以物資得準備充足，以應付接下來十多天的山路。
等到最後過了函谷關，接下來就是一馬平川的關中平原，不消七日，便能到達咸陽城下。
成皋城內，在使團其他人各司其職採購物資，調用輜重之時，閑得蛋……無聊的趙詩雨，此刻正領著蕭閆綠奴兩個跟班在這成皋關內閑逛。
今日的趙詩雨，比之往常多了一張輕紗蒙面。雖說趙詩雨很不喜歡這種遮遮掩掩的矯情行為，但是無奈，在馮劫的強烈要求之下，趙詩雨為了能夠出來溜達，也只能選擇妥協，省得被人認出來又惹出一大堆事兒。
只不過，雖然深色輕紗遮住了面容，但是顯露出來的一雙桃花雙眸，似水似幻，比之往常更加引人注目。
邊關尚武，民風彪悍，故而這裡的關民性子也很是直爽，見到這關內來了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個個都不吝唾沫，大方議論。
「這小娘子，雖看不到面容，但是這雙眼睛，真是讓人心顫啊！」
「古之妲己褒姒，也不過如此吧？」
「看你們這一個個的，像是失了魂似的，人女娃子臉都沒露，出息！」
「這位兄台，麻煩說話前把鼻紅擦一下~~」
「哈哈哈~~看這女娃子的身形，不像是我們秦人呦~~」
「你怎麼知道？？」
「這都能看出來嗎？」
「你看那女子走路的姿態，步伐輕盈，搖曳生姿，魅力十足，很有辨識特點，看樣子應該是邯鄲人士！」
「趙國的？怪不得不敢露臉~~小家子氣！」
「就是，哪有我們秦國姑娘大方得體，遮遮掩掩還出來晃悠個什麼勁兒。」
「唉~~好好的一個姑娘，可惜沒臉見人~~唉~！」
「……」
「凸(艹皿艹)！！」從人群路過，聽著旁邊傳來的一陣陣交談聲，趙詩雨的心裡膈應得很，三番兩次想扯下面紗吼兩嗓子，順便把剛才說自己沒臉見人的那小子揍一頓撒氣。
但是仔細想想，為了出這一時之氣，最後把馮劫招過來一哭二鬧三上吊，自己看著更煩，得不償失，還是忍了下來。
「佛系！」深呼吸了好幾下，趙詩雨逐漸平復下內心的躁動，目光淡如止水，繼續前行。
「真是一群刁民！小姐，讓蕭閆統領教訓他們……」這個時候，趙詩雨身後，小綠奴臉色氣得漲紅，憤憤不平地瞪著兩邊的民眾，為趙詩雨抱不平。
「算啦~~」趙詩雨連忙回頭，把綠奴拉到懷裡，順手捂住了綠奴的小嘴，生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當看到兩旁的民眾並未有所動，想來是嘈雜之下沒有聲聞，趙詩雨這才悠然說道：「秦趙之間有世仇，兩國民眾也都彼此看不順眼，在趙國不也這樣么？別往心裡去就行~~」
「可是小姐，他們……」綠奴一臉委屈，眼裡還閃著憤懣之色。
「什麼他們，別忘了我們出來是幹嘛的~~你家小姐我可是跟馮劫保證過不惹事兒的，要是再失信，馮劫那個大老爺們人前哭鬧起來，老娘的面子還往哪兒擱？」說著，趙詩雨還兩手一攤，一副很無奈的樣子。
小綠奴腮幫子一鼓，小嘴撅著，不過也沒再出聲，算是認同了小姐所言。
看到這兒，趙詩雨捏了捏綠奴的臉頰，扭頭看向另一邊的蕭閆，奇聲問道：「對了蕭閆，荊軻跑去哪兒了？剛出門的時候都沒見到。」
蕭閆冷麵不改，聽到趙詩雨的話后頓了頓，輕聲回道：「荊先生一早便和王氏兩兄弟出門，隨行的還有韓非，應該是去成皋城內的合信酒樓了吧~~」
「怎麼師兄也跟著去了？」趙詩雨有些不解。
荊軻和王永王貴出去混倒也還正常，以前嬴政還在合信府的時候，這三個人就喜歡出去浪，而且回回都不帶自己一起，簡直可惡！
但是韓非，這傢伙才來了幾天？就跟荊軻王永他們混熟了？
「聽聞韓非先生好酒，而且聽說進使團的第一天，韓非與荊先生就相見如故，恨不能同袍結交！」蕭閆很稱職地將這些天聽來的小道消息，一股腦兒舉報給了趙詩雨。
「哼！王永王貴這兩個人，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小姐了？？」趙詩雨很是氣憤，一臉不爽地跺了跺腳，憤聲指責道：「虧我一天天待他們如己出，臨到頭出去溜都不通知我，沒義氣！！」
「……」旁邊的蕭閆無話可說。
（某合信酒樓包間之內，圍坐飲酒正酣的四人也不知是怎麼了，爭先恐後地大打噴嚏，連續好幾個都不帶停！）
「算了！他們不帶我，那本小姐自己逛！」趙詩雨嬌哼一聲，揚起白皙脖頸，驕傲得像只小孔雀：「聽說這成皋關內民風悍勇，好飲苦酒，狗肉更是一絕！我們路過此地，定要嘗嘗！」
說著，一行三人穿過鬧市人群，在趙某人那靈巧如狗的鼻子牽引下，來到了成皋關內的狗肉一條街。
整整一條街，兩邊全是陳桌立案的狗肉攤，一眼望過去都看不著邊。
「哇~~還挺香呦~！」趙詩雨閉著眼深嗅了一口氣，滿懷驚喜地睜開眼睛，大眼晶亮，左顧右盼目接不暇，挑選著心儀的攤位。
終於，在走了數十丈距離，看著眼前破木板上歪歪扭扭寫著「王二狗狗肉攤」字樣，趙詩雨兩手一交，敲定了目標：「看名字就是生意人~~就這家吧！快進來~~裡面還有位子！」
招呼著，趙詩雨領頭走進，來都攤販後面的木桌位上，也不管腳下的草墊干不幹凈，一屁股就坐在了上面，小手拍著桌子，大聲叫嚷道：「掌柜的在不在，掌柜的~~來活了！」
只不過，趙詩雨喊了半天，也沒見有一個人過來，頓時心中奇怪，這店面的老闆跑去出恭了嗎？
想到此，趙詩雨眉頭一皺，心裡開始盤算著要不要換一家店。
這時，旁邊一個座上大快朵頤的食客，見到這兒扭過頭說道：「別喊了女娃，二狗不在，東邊來了個賣葯的道人，二狗八成是去看熱鬧去了。」
「哦？」趙詩雨心裡一松：只要不是去出恭就行！
不過轉念一想，這年頭居然還有道人賣葯？仙丹牌糖豆子嗎？？八成是騙錢的吧！
等等……這不正是傳聞中的打假嗎？一想到此，趙詩雨有些躍躍欲試，心底湧上一絲興奮，方才還有些失落感，瞬間一掃而空，立馬從地上蹦了起來，朝著食客所指的方向摸去。
順著食客所指的方向，才走了幾步，就看到不遠處的空地上圍了一堆人，嘰嘰喳喳不知在說些什麼。
見狀，趙詩雨兩眼一亮，尋了個間隙的空子，往裡面鑽了進去。
蕭閆生怕主子有什麼閃失，連忙跟進，一邊扒拉開周圍人，一邊護在趙詩雨身後。小綠奴則上前，緊緊抱著趙詩雨胳膊，陪著小姐往裡面擠去。
等三人擁擠到最內圈，也就看到了場中的景象。
只見一髮髻歪斜，樹枝做簪，儀貌蠟黃身形枯瘦的中年道人，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面前擺放著一張白布，其上放置一大葫蘆，周遭圍著的人都眼巴巴看著這個葫蘆，像是裡面有什麼天珍地寶一樣。
就在趙詩雨正懵逼的時候，旁邊就有人沖著道人問道：「你這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麼葯？」
「好傢夥！」趙詩雨心頭一震，不禁扭頭看了這位仁兄一眼，暗道一聲：一語雙關啊~！
聽到有人質疑，那道人抬起頭看了看問話的人，順道還瞥了一眼旁邊不遠處蒙著面紗的女子，瞬間眼底一亮，隨即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緩緩收回目光，拿起葫蘆晃了晃，輕聲說道：「我這裡面可不是葯！而是財！」
隨著道人的晃動，圍觀的眾人很清楚地聽到了葫蘆裡面傳來沉悶的水聲。
趙詩雨心中一奇，方才道人看過來的時候，趙詩雨也隱隱有些察覺，但是現場人眾多，趙詩雨也不確定這道人是在看誰，也就沒有在意。
「這是……酒嗎？」旁邊立馬就有人問出了趙詩雨心裡想問的話。
「不是酒！」道人淡然答覆。
「那就是藥水！」又有人搶著問。
「剛才都說了不是葯~~這是財！！」道人不厭其煩，一字一頓地解釋，讓圍觀的眾人能夠清清楚楚。
「什麼財？那裡面都有水聲，難道你把金子熔成金水了？？」三番兩次沒有答案，立馬就有性子急的人受不了了，瓮聲瓮氣地喊道。
「呵呵呵~~」道人一臉輕蔑地看了眼出聲那人，調侃道：「愚夫之見！」
「嗨~~你這貧嘴道人……」剛才急性子那漢子立馬就受不了了，擼起袖子就準備上去論道論道。
「去去去~~別搗亂！」
「就是，這地兒好不容易來個道人，且聽聽他如何分說~~聽完不滿意再打不遲！」
「對對~每天都賣狗肉，今天咋們也換換性子，聽聽上師教導！反正我們閑著也是閑著……我看那個葫蘆不錯呦~~！」
就這樣，在旁邊人左一嘴右一嘴的「勸說」之下，那急性子的漢子也停了下來，冷哼一聲再沒有動作。
人群中，趙詩雨恬靜乖巧，左右瞅了瞅身邊那些滿臉興奮眼冒凶光的圍觀者，突然心中明悟了過來：這民風……果真彪悍！
這一番變故，讓原本準備打假的趙詩雨，一時之間還有些同情那中年道人，你說你跑哪兒賣不是賣，想不通了來秦國？
面對人群的議論，那道人是絲毫不在意，臉上神情依舊像之前那樣從容淡定，沒有絲毫的畏懼。
「就算是金水，這一葫蘆能裝多少？百金？？」見人群質疑聲不斷，道人終於自信張口：「只不過縱然是百金，跟我這葫蘆里的東西比起來，都是小菜一碟！」
「吹牛~~」此言一出，人群中立馬就有人反駁：「你看你這一身穿著，能摸出來一金我當著你面兒把眼前這一坨狗屎吃下去，還瞧不起百金！」
「兄弟~好胃口啊！」
「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啊！」
「果然還是我二狗哥狠，沒有一隻狗能從我二狗哥嘴裡跑掉，狗屎都不行！」
聽著周圍人的調侃聲，道人大笑出聲，也沒有辯解，而是拿起一個破舊的陶碗，打開葫蘆的塞頭，將壺中的液體倒了出來。
「出來了出來了~~」
「怎麼是黑色的？看起來還挺油性！」
「咦？好香的味道啊~你們聞到沒有？」
「這味道怎麼有些熟悉？？」
「這……他哪來的？」人群中，趙詩雨秀眉微緊，有些詫異地看著道人手中碗里的黑色……不對，應該是深紅到近乎發黑的液體，一時間沉默不語。
就在這時，周遭終於有人反應了過來，驚聲高呼道：「我想起來了，先前我跟朋友去合信酒樓吃了頓，他們那裡的滷肉聞起來跟這個味道有些像，一樣的醇厚濃郁！」
「難道這玩意兒是滷肉用的鹵湯？」這一下，周遭的圍觀者炸了鍋。
合信商會的滷味，那可是天下一絕！縱然天下各地都有不盡相同的煮肉方法，但是卻都沒有合信酒樓做出的味道香！
根據傳聞，這滷味可是傳說中嬴凰公主交感天地之時，無意間聆聽到了天外之聲，刻苦鑽研，從而研製出了這等人間絕味！
一想到此，立馬就有人出聲問道：「你這是合信酒樓里的鹵湯嗎？」
見狀，道人微笑著搖頭，回道：「我這個東西，雖然是鹵湯，但卻不是合信酒樓中的那個，而是老道自己花費七七四十九天熬煮製成的古方！」
一聽這話，圍觀者立馬就出聲反駁道：「這鹵湯明明是人家嬴凰公主做出來的，怎麼就成了你的古方了呢？」
聞聲，道人哈哈一笑：「哈哈哈~~這鹵湯之法，自古就有，並非是嬴凰所造！」
「……」人群當中，趙詩雨眯起眼睛，沒有第一時間出面，而是靜靜地看著那道人裝B。
眼見周遭圍觀者興趣高漲，道人連忙問道：「諸位~知道炎帝嗎？」
「知道啊！」圍觀者眾人。
「？？」趙詩雨。
「那你們知道夸父嗎？」道人又問道。
「知道啊！」圍觀者眾人。
「？？？？」趙詩雨。
「那你們知不知道夸父這個古神是怎麼死的？」道人笑著問道。
「……」這就戳到圍觀者的知識盲區了。
「emm……這跟炎帝有半毛錢關係嗎？」趙詩雨翻了翻白眼，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限制。
哎~還真有！
當下，道人就一臉的嚴肅認真，擲地有聲地說道：「夸父，就是被炎帝給整死的！」
「我倒！」跟周邊面面相覷、困惑懵逼的圍觀者不同，趙詩雨腳跟一軟，差點兒沒躺地上。
「在很久很久以前……」道人繼續開始長篇大論。
「這TM……」聽著這古往今來基本沒什麼區別的故事開頭，趙詩雨心裡就有感覺，這道人肯定會講……編一個巨TM離譜的故事！
「相傳炎帝的手中，有著一個能夠將食物烹煮而增香的秘方！經由這種秘方做出的食物，都帶有著凡人無法抗拒的魔力，就連夸父這一類的古神，都被這等美味所吸引！」
「有一天，夸父攔住了炎帝，想要從炎帝的手中奪取這個無上的秘方，但是炎帝不肯，兩人就你追我趕，不知跑了多久，炎帝凡人之身，終究是跑不過夸父這個古神，眼看就要被夸父追上……」
故事說到這裡，圍觀者都被道人口中的故事所吸引，聽到關鍵之處，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趙詩雨挺著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只不過被面紗蒙住，只顯露出兩隻幾乎全是眼白的眼珠子……
「在萬分危難之際~~炎帝腦海中靈光一現，突發奇想，將一葫蘆的鹵湯倒進了黃河水中，只見天地突然昏暗，原本清澈的黃河水被染上了幾分微黃，難以言表的香味直衝雲霄，連天地都被這股鹵香所折服！！」
「……」趙詩雨的嘴角已經開始規律性地抽搐。
「在這等情形之下，身後追來的夸父，一時間也被這香氣所吸引，連忙上前彎下腰身，將頭插進了黃河之中，用盡全身氣力猛吸，整個黃河之水瞬間倒灌，都被夸父給喝得近乎乾涸！」
說著，那道人抬手撫須，一副前輩高人的作態，幽幽感慨道：「那古神夸父，雖然是神靈之身，但是在飲盡了一整條黃河水之後，也支撐不住，最終撐死在了炎帝的面前，真是讓人唏噓啊！」
「噗~~」人群當中，趙詩雨捂著胸口，隱約當中感覺到喉嚨一甜，一口老血差點兒沒噴出來。
而那道人，此刻將葫蘆拎起來晃了晃，一臉得意地笑著：「現在，知道我葫蘆里是什麼東西了嗎？」
「厲害啊！！前輩果真是高人啊！」
「我從剛才就看出來了，這明明是仙師踏凡啊！」
「我們方才居然懷疑前輩，真是太不應該了！」
「對對對~~不應該啊~！」
「這麼厲害的鹵湯，我要是買一點兒加到我的狗肉鍋里，那還不得把合信酒樓都比下去啊！」
「我狗哥的腦子就是靈光，小弟也有此想法！！」
「看來這以後，我成皋的狗肉一條街，要開到咸陽去了呀！」
「別說咸陽~連天下各國都少不了哦！」
「低調低調~~邯鄲就算了，不能讓趙人嘗到甜頭！」
「對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