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韓非
韓國都城,新鄭城內,清雅居。
雖然名字清雅,但是這可不是什麼清雅的地兒。清雅居是韓國宗室自營的女閭之所,雖說合信商會的百花樓後來居上,但是因為一些特殊原因,像清雅居這一類的各國宗室女閭並未倒閉,依舊興盛。
只是這人氣,自然比不上百花樓的盛景。
這天,這清雅居當中迎來了一位貴客,一位氣質華然面容絕美的女子,正是剛從韓王宮出來的趙詩雨。
在向清雅居管事之人表明來意之後,許是趙詩雨的尊貴身份,管事層立馬就有人恭敬出面,領著趙詩雨往其中一個廂房走去。
昏暗的廂房之內,一男子衣著邋遢鬍鬚糟亂,渾身都散發出難言的刺鼻氣味,酒氣與陳腐之氣,充斥在整個封閉的空間之內,彷彿男人正在和這個廂房一同腐朽、死去……
而房間桌案上雜亂擺放的酒菜殘渣,不知道放置了多少天,鼓搗得到處都是,整個房間簡直都沒了下腳之地,不堪入目。好在時節已近深秋,沒有蠅蟲飛舞,否則卧榻之上那個昏沉躺屍的男子,定會被人認作成一具腐屍。
趙詩雨在跟著管事來到廂房門口之後,眼睜睜看著對方拉開房門,空氣流通之下,一股氣浪從中湧出,刺鼻的酒臭和腐朽的氣息瞬間撲面而來,直接給站在門口等待的趙詩雨來了個下馬威。
「卧槽!!」趙詩雨秀眉顰蹙,趕緊抬起手掩住了口鼻,往後退了好幾步,踮腳朝著廂房內眺望了下,將那糟亂的環境盡收眼底,同時也看到了卧榻之上的那個男人。
「他死了嗎??」趙詩雨一臉狐疑地看向旁邊管事,都開始想自己是不是來錯地兒了。
「額……」那管事聽到趙詩雨的詢問,頓時急得滿頭大汗,訕訕轉頭,正準備辯解一二。
「呼呼呼嚕嚕~~噗~~呼嚕~~噗~!」廂房裡面,卧榻之上的男子鼾聲如雷,此起彼伏,動不動還噗噗兩聲,昭示著這人目前還存於世。
「……」門外站定的諸位都無語相對,半晌沒有話茬可接。
「派人來收拾下吧!」趙詩雨朝著裡面探望了好幾下,裡屋的髒亂讓趙詩雨的潔癖犯症,始終沒有下定決心邁步進去,最終還是吩咐旁邊的管事,讓下人先來稍微收拾下。
「喏!」收到趙詩雨的指令,管事連忙安排人打掃。
趁著這個空檔,趙詩雨遠遠站在門外,目光指向了那個仰躺著酣睡的窩囊男人,那個在記憶中眉清目秀、個性昂揚的大師兄韓非,不知從何時起,成了眼前這個邋裡邋遢、窩窩囊囊的醉漢,看上去就像是街邊乞食的廢人一樣,既可憐又可悲。
漸漸地,趙詩雨的目中閃過一絲同情,但更多的還是怒其不爭的憤懣。
終於,在侍者將房內大致整理過後,那一股刺鼻腐朽的氣味頓時消散了不少,唯獨酒氣絲毫未減。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我進去看看他。」趙詩雨皺了皺瓊鼻,雖說這屋內的氣味還是很大,但是眼下也管不了這麼多了,只要看上去不那麼災難性就行。
「在這兒看守一下,不要讓人靠近!」斥退清雅居的管事之後,趙詩雨面向旁邊的蕭閆吩咐了句,隨後便進到了屋內,關上了廂房門。
「喏!」蕭閆恭聲應下,便背靠著房門,充當守衛之職。
進到廂房之內,耳邊那一陣陣如雷般的鼾聲,並沒有讓趙詩雨動容,徑直來到了卧榻旁邊,找尋到一空處,抽身坐了上去。
看著面前四仰八叉酣睡的男子,趙詩雨想了一想,最終還是沒有伸手去碰,而是從一旁取過一根木條,指著男子的胸膛戳了戳……
「哼哼~~~」木條拂過,男人五官一擰,哼哼唧唧了兩聲,換了個姿勢繼續酣睡。
「……」趙詩雨腦後一滴冷汗垂落,甚是無語。
「啪!!」很快,一聲清脆的響聲,飄蕩在廂房之內,躺著正酣的男子像是觸電了一般,蹭的一下從卧榻上蹦起,滿目驚惶,左邊臉上一條醒目的紅印緩緩呈現。
瞧見男子酒醒,趙詩雨很淡定地收回了揚起的木條,雙手自然垂放在腿上,木條則依靠放置於胳膊內側,就像是一尊慈眉善目的活菩薩。
男子愣愣抬手,摸了摸燒疼燒疼的臉頰,嘴裡還不停地嘶嘶出氣,四下觀望之後,一眼就落在了卧榻邊兒上那個姿色絕麗的美人兒身上。
「今個兒怎麼這麼早??」男子見卧榻邊上坐著位美人,還以為是這店裡安排的女侍,一時腦子抽抽,把臉上的傷痛忘了個乾淨:「我好像沒有找人過來陪酒吧?再說了~~你這小娘子是什麼時候進來的?長……長得還挺水靈~~~」
男子的神經在長時間的酒精浸泡之下,早已經變得粗大無比,從方才那一激靈過後,聞著鼻尖縈繞的那一絲清香,眼瞅著邊上靜坐的美人,一時又開始有些沉醉。雖然沒怎麼細看美人的面貌,但是那玲瓏的身形和惑人的體香都表明,此女不同凡響!
嗯~~不同凡響!
廂房內沒有窗戶,雖是大白天,但還是昏暗少光,再加上男子宿醉剛剛被打醒,腦子還沒轉過筋,自然表現得有些腦殘,也就沒有看清趙詩雨那越發陰沉的小臉。
「小……小娘子~~過來伺候伺候公子我~~」男子眼波迷離,正準備伸出爪子探向美人那滑嫩的臉蛋兒,卻不想一股惡風襲來,男子只看到眼前一花,右臉頓時感覺到一陣熟悉的抽痛感。
「啪!!」
「嘶嘶~~」這一下,男子總算是看到了美人手中緊握的那一根木條,漿糊腦子瞬間清醒了不少,凝目看向女子的面容,漸漸地,有了幾分熟悉。
「小師妹??」男子訝異地叫出聲,借著昏弱的光芒,總算是看清了對面坐著的是誰。
不過緊接著,男子就看到小師妹起身站在了面前,背光的眸子中閃爍著凜冽的凶芒,手中木條也隨之揚起。
「呼呲~~」男子吸了吸鼻涕,一臉懵逼地看著這一幕,正感到茫然之際,就見那木條迅雷直下……
「伺候?老娘今天就好好伺候伺候你!!!」
「哎呦!嘶嘶嘶~~輕點兒輕點兒~~啊!!剛沒認出來~~疼疼疼~~啊啊啊啊!!」
蕭閆穩穩噹噹地站在門口,從廂房內傳出來的動靜,根本就沒有引起這位冷麵守衛的側目。而在遠處觀望的清雅居管事,聽到那男人的凄慘叫聲,心中不由地同情起來,只不過在蕭閆的眼皮子底下,管事也不敢有所動靜,只得在遠處靜靜默哀。
不多時,房內的動靜安定了下來。
「哼!」趙詩雨冷哼一聲,冷眼瞪著對面,順手將木條甩到了一旁,毫不在意被此舉嚇得「嬌軀」一顫的某人。
「……」韓非察覺到那一抹冷芒盯來,心裡一虛,連忙訕笑著回應,兩邊臉上各印著一條鮮紅的印子,左右對稱,紅得發亮,旁人一看就能體會到那種灼熱的痛感。不過這印子配上那尷尬的笑,卻讓人感到別樣的滑稽。
除了臉上顯而易見的印子之外,韓非還時不時搓一搓胳膊肘跟波棱蓋,嘴裡適時「嘶溜」兩聲,顯然這些地方剛才也沒少被趙詩雨「關切」。
趙詩雨惡狠狠地瞪了韓非一眼,瞅著對方那慘兮兮的樣子,心中的悶氣才消了下去,嘴裡還不依不饒地譏諷道:「還想讓我伺候你嗎??」
「不敢……咳咳~!」韓非喉結滾動,回想起方才的騷情,老臉一時都臊得慌。
「哼!」見到對方那唯唯諾諾的樣子,趙詩雨心裡這才舒坦,不過很快,韓非那張鬍鬚拉茬、邋裡邋遢的大臉,讓趙詩雨氣不打一處來,恨恨斥責道:「你現在是怎麼回事兒?放縱酗酒毫無士子風氣,活得像是個街邊的乞食者,要不是這些年底下人說你還活著,我這一趟都懶得來看你!」
「呼~~~」被趙詩雨劈頭蓋臉彪了一頓,韓非滿臉苦笑,盡顯頹廢之態,伸手抄起桌案上遺留下來的酒壺,仰脖倒了下去。
只可惜,壺中美酒總共也才剩下半口,飲下剩餘的酒液后,韓非晃了晃酒壺,隨手撒開,彎下腰抄起一壺新酒,就準備往嘴裡灌。
突然間,想到一旁的趙詩雨,韓非停下動作,從桌案底下的格子里取出一個漆碗,放在了趙詩雨跟前:「來點兒??」
韓非看過來的深邃眸光,讓趙詩雨心中無奈一嘆,悶聲回道:「少倒點兒~~這酒我喝不慣!」
「呵呵~~」韓非一笑出聲:「這酒雖說次了點,但是喝起來也還不錯,你合信酒樓的酒太貴,我一個落魄公子可喝不起。」
「你可以直接去合信商會旗下的酒肆,我都給他們叮囑過,會好好照看你,最起碼不會像現在這樣……」趙詩雨說著還看了看周遭,顯然對韓非如今身處的環境很是不喜。
韓非笑著搖了搖頭:「這家店的老闆與我有舊,我這個被宗室遺棄的世子,能有一席寄身之地,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說著,不待趙詩雨說話,韓非先聲問道:「路上遇見信陵君了?」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應該沒有傳開,魏無忌絕不可能作繭自縛,趙詩雨心中甚感疑惑。
「呵呵~~」韓非自信一笑:「這是肯定的,以魏無忌的性子,肯定不會眼睜睜看著你這隻大肥羊從嘴邊溜過去!不過你能過魏國,就證明沒遇上什麼大麻煩,挺好~~」
「肥羊???」趙詩雨低頭瞅了瞅自身那窈窕有致的身形,眉毛一撇,滿臉倨傲,哼唧出聲:「我是什麼人,走到哪裡都是天命加持,遇難成祥,化險為夷!區區信陵君算什麼?」
「嘿嘿~~」韓非一臉好笑地看著趙詩雨,搖頭無奈地說道:「魏無忌此人心思縝密,謀算老道,但是正因為此,他行事起來才畏手畏腳,不敢再像早年那樣孤注一擲。若是換成十年前的魏無忌,只需動用魏軍先一步將你控制在手,那秦國大軍投鼠忌器,你也就走不到這裡了~~」
「……」趙詩雨眉宇微緊,瞅了兀自豪飲的韓非一眼,有些不服氣地說道:「有秦國大軍在側,魏軍根本就動彈不得,魏無忌不是不願,而是不能!!」
「這天下之事,唯有不敢!而無不能!」韓非颯然一笑,凝眸笑嘆道:「若我是魏無忌,不動則已,動則畢全功於一擊,絕不會讓你這個肥羊從嘴邊溜走!只能說,闊別十年初歸母國,讓這位信陵君添上了一絲小心,不敢再像以前那樣盛氣之行,忤逆魏王了!」
「……」趙詩雨小臉一陰,暗搓搓地瞅了韓非一眼,但卻也無話可說。
「不過~~」韓非忽然笑顏展開,其中還有幾分自嘲:「魏無忌這樣的人,或許才能成為一國支柱吧!而像我這樣的,也就只能做個空談誤國,妄論政事的可笑士子了~~哎呀哎呀,還是不聞世事,把酒獨歡來得好啊~~~」
說著,韓非搖頭晃腦地感慨了一番,言罷舉起酒壺,咕嘟咕嘟豪飲了起來。
「以你的才華,你就甘願在此地空度餘生嗎?」趙詩雨眉宇緊皺,對韓非話中的輕賤很是不悅。
「我的才華?呵呵呵~~」韓非嗤笑一聲,長出一口酒氣,空寂若冷:「這世上從來就不缺被埋沒的士子,我也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韓非的聲音當中,滿是寂寥和對現實的無奈。
「韓國不要你,我要你!跟我去秦國!」趙詩雨說話不遮不掩,直入主題。
「哦?」韓非詫異地轉頭望去,當看到趙詩雨眼中的堅定光芒,不似玩笑,這讓韓非有些發愣。
許久之後,韓非目光閃爍,饒有深意地看了眼趙詩雨,平聲訴說道:「我是韓人,是韓國宗室的世子。」
「那又如何?我是趙人,同樣非秦人!」趙詩雨理所當然地說道。
「呵呵~~我們不一樣!」韓非苦笑一聲:「合信君早年被宗室除名,地位還比不上庶民,君侯之位是你父親一步一步打拚而來的!這些年過來,你們合信府不欠趙國的!但是我不一樣……」
「縱然被宗室遺棄,不被韓王所重,但我還是宗室的世子,仍舊是韓國宗室之子!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是韓國的人,這是歸守,也是枷鎖!非你我可斷!」
「你就這樣放棄自身了嗎?」趙詩雨目中冷意累加,呼吸之間火氣漸升:「難道你就甘願在這一方丈圓之地,渾噩度日,了卻殘生?你還是不是那個夫子首徒,名士韓非子??」
「……」韓非沉默不語,抬手灌了一口苦酒,酒液順著嘴角灑落,滴滴答答滴落在地,激起片片漣漪。
「至少我還在韓國!」沉吟過後,韓非輕佻一笑,瞪大通紅的雙眼,身軀晃動,長嘯笑談:「魏女聲甜,楚女形美,燕女風情,齊韓親嬌,趙女……多姿!」
說著,韓非看了趙詩雨一眼:「這丈圓之地,雖狹小困頓,但卻能品天下諸般美色,聞四方盛景!不負韓非~~不負韓非啊~~~哈哈哈哈!」
雖是笑,但是趙詩雨卻聽出了令人心腸割裂的痛楚,是韓非心中的痛楚。
看著眼前這個狀若瘋癲,滿目通紅,血淚鬱結的師兄,趙詩雨心一抽,湧起無盡的悲涼。
趙詩雨是後世中人,不被這時代的宗法族規束縛,不被世俗雜念擾亂心境,這是她的優勢!但同時,這些卻是橫亘在這個時代士子頭上的懸樑!
若是平民庶子,自然不必如此累心。但是身為宗族中人,身為韓國宗室世子,韓非就是典型的受累者,是被這個時代所遺棄的天縱之才!
封閉心門,空悲度日,渾渾噩噩了卻殘生;或者受國之累,冤死牢獄,躊躇滿志付諸東流,這或許就是韓非最終的歸宿!
趙詩雨閉眼靜心,深呼一口氣,緩緩睜開夭夭雙眸,深茶色的眼中厲色乍現:「我這一次冒萬險來韓國,就是為了把你帶走,不管你願不願意,都由不得你!!」
旁邊,正欲提壺飲酒的韓非,動作頓了頓,目光漫不經心地瞥了過來。似乎有些好奇,眼前的小師妹憑什麼,憑什麼說服自己!
對此,趙詩雨冷冽一笑,寒聲念道:「你不是認為不能背離宗室,不能背棄宗族家國嗎?那我今天就明著告訴你,我此去秦國,定要讓秦國六合天下,要讓秦國成為這天下唯一的國度!無論是誰,都不可阻擋,哪怕是你也不行!!到了那時,韓國宗廟上下,皆在我一念之間,也在你現在的來去維繫之間!」
「噗嗤~~」韓非嘴裡的酒頓時就噴了出去,濺得滿桌子都是,滿臉哭笑不得:「不是吧~~你這就有些不講理了呀~~哪有這麼勸人的??」
「再說了~~」韓非抬手拭去臉上的酒,將手中酒壺放在桌上,面朝趙詩雨,微笑著說道:「我現在可是宗室棄子,是不被宗室關注的人,這韓國到頭來是生是滅,都跟我扯不上多大關係了,說不定我還活不到那個時候呢,可不隨你開心嘍~~哦對了,真到了那個時候,別忘了到我墳前祭一壺酒!」
要挾?這根本就不是勸解之道!!
韓非的心底,其實還是有一些期待的,但是不是眼下趙詩雨所給出的拙劣戲碼。
被韓非戲謔兩句,趙詩雨的臉上並未難堪,嘴角勾勒出一抹邪惡的笑,繼續將威脅貫徹到底:「韓國宗廟的生滅,你可以不在乎,可是你的聲名呢?難道你也不在乎你在後世的名聲了嗎?」
「什麼意思??」韓非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
「你要知道,如果秦國一統天下,那這正史將會由秦國所書寫!到那個時候,你韓非是名揚列國的夫子首徒,還是妓院娼淫的食色人士,還不都是我說了算~~說白了,你想名垂千史,還是遺臭萬年?我都能滿足你~~嘿嘿嘿~~!」趙詩雨小臉邪惡地嘿笑出聲,活脫脫一個偷雞的小狐狸。
「咕嘟~~」韓非愣愣地吞了口唾沫,眼巴巴地看著趙詩雨良久,才憋出聲來:「不得不說,威脅還是有點兒用的……我這心裡,是有些慌……」
「我不是想威脅你!」對坐的趙詩雨像是換了一副面孔,方才的狡詐姦邪感覺一掃而空,整個人就像是初見時的那樣,親近溫和:「我只是不想你這樣自我桎梏,不想看我的師兄背負著世俗之念抱憾終生!」
「你口中的宗室,你心中的韓國,都是你為自身所拷上的枷鎖,是你封閉了你的內心!你剛才還說過,這天下之事,唯有不敢,而非不能!既然如此,為什麼你不敢跨過宗族的桎梏?不敢放過自身?」
趙詩雨端起桌上的漆碗,輕輕放到了韓非的手中:「我從來都沒想過威脅你隨我入秦,我只是想讓你看清你心中的所想,哪怕最後只是換個地方繼續沉淪,我也想讓你去一趟秦國,給自己一個機會!或許這天下,會因你而變呢?!」
韓非愣愣地看著眼前的趙詩雨,對方清澈的眼底,倒影的是一張邋遢滄桑的臉。
「……」韓非眼睛微閃,微微低下頭,看著手中的漆碗,看著碗中清澈的酒液。
喝酒喝了數年,韓非第一次看到這碗中的酒,也能如此清冽……
一個人低頭看著手中的漆碗,另一個人在一旁靜靜等著,兩人就這麼沉默下去,無言相對。
良久,韓非緩緩抬起了手,將漆碗放在嘴邊,卻並未飲下,而是輕輕嗅了嗅。
「這酒,確實不怎麼樣~~」韓非微微一笑,抬眼看向趙詩雨,眼中復歸明亮,再無朦朧:「你合信酒樓的酒,管夠嗎?」
「自然!」趙詩雨笑得眯起了眼,小臉明媚,發自心底地欣喜,美得不可方物。
「……」聽到回復,韓非無聲地笑了。
或許,是其他人錯了!又或許,是我自身錯了!不過究根結底,都不過是自我否定和認同的一個過程,在那過程之後,明悟和堅守,才是最應該重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