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想笑著吃肉，不丟臉！
邯鄲，王宮中。
越近老態的趙王，正在宮內一處高台之上靜坐，眉目緊閉，皺眉憂思。
良久，趙王睜開略微黯淡了些許的眼眸，伸手端起面前桌案上的杯子，遞到了嘴邊，卻又僵滯了下來，良久沒有飲下。
「唉~~」一聲長嘆，隨之道出，盡顯心中的無奈。
手中的茶杯隨手一扔，溫熱的茶水瞬間在桌案上蔓延開來，暈濕了一片。茶杯也在桌案上一路滾動，打翻了盛放精美點心水果的托盤，整個桌案上一片狼藉，不堪入目。
趙王兩手一揣，對此不聞不顧，靠在了身後的憑几之上，歪著腦袋繼續悶悶不樂。
良久，腳步聲傳來，趙王睜開眼睛掃視過去，當看到蕭默緩緩登上了高台，趙王咂了咂嘴，姿勢不變，有氣無力地問道：「怎麼樣了？」
「王上……」蕭默拱手一禮，看了眼凌亂紛雜的桌案，身子更往下深躬了幾分，恭聲回道：「魏楚那邊有消息傳來，燕國武平君燕值先後拜見了魏王與楚王，具體明細不知，只知道兩國對待燕值很是恭善。」
「哼！又是燕值！！」趙王冷冷地哼了聲：「燕國這一群雜碎，去年真該一舉進軍，徹底滅其王權，亡其族種，毀其宗廟！省得現在在本王眼前蹦蹦噠噠，像個跳蚤一樣煩人！」
「……」趙王言語當中的憤懣清晰可見，蕭默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沒敢搭腔。
「哼！」憤懣過後，趙王又是一聲冷哼，隨後看向蕭默，說道：「照這麼看，魏楚兩國有意出兵助燕了？」
「應該是這樣……」蕭默感受著周遭越發冰涼的氣息，硬著頭皮回了一句，聲音當中很沒有底氣，心裡已經做好了準備，挺著臉迎接來自自家王上的怒火。
「……」出乎蕭默的意料，趙王在聽了這話之後，儘管臉色依舊冰冷，卻並沒有大怒，反而安靜地扭過頭，看著遠處發獃。
就在蕭默滿心疑惑之際，趙王發聲了……
「蕭默，若是我趙國如今與魏楚燕三國開戰，勝算幾何？」趙王冷不丁地開口，把蕭默還說得一愣。
「這……」蕭默低頭思忖了良久，才緩緩出聲道：「兵爭之事關乎國本，臣……不敢妄言。」
「說吧！本王不責怪於你！」趙王緊跟著追問。
「臣以為，我趙國如今力有所不能及，不可行征戰之事，更何況是對付三國之兵！此時雁門雲中兩郡之土空懸，李牧將軍釘駐此地防備秦國，二十萬邊軍根本不可調動，國內就僅剩四十餘萬兵丁堪堪一用，這一點兒兵力面對魏楚燕三國，難免有些捉襟見肘！是故，若是邦交不利，最終致使三國攻我，我趙國恐有傾覆之危！」蕭默的回復很悲觀。
不過這種悲觀，卻正中了趙王的心思，故此趙王出聲問道：「那你的意思，是我趙國不能應戰嘍？」
「臣只是擔心，照目前的形勢看來，我趙國想要對抗三國合兵，恐怕難如登天！」蕭默無奈點頭。
「哼！燕國這麼殷勤地奔波勞走，難道我趙國不應戰，他燕國就會放棄來打嗎？」趙王悶哼一聲，心裡頭很不痛快。
「可是王上，燕國能這個關口拉攏魏楚，很明顯是看到了我國內空虛，兵力被分割，這才有此伐戰之心的呀！」蕭默苦苦一嘆，無奈說道：「燕國被我趙國擊敗數次，這次若是無必勝之把握，又豈會出手？」
「那怎麼辦？難道你讓本王未戰先怯，去跪到燕王的面前求和嗎？！一介敗寇，也配讓本王向他低頭嗎？？！」趙王眉目一橫，眼裡滋滋冒著火星，一肚子的氣終於是爆發了出來。
在趙王的心裡，燕國這一群人就是滿肚子壞水的小人！正面戰場上趙國隨便都能幹趴下燕國，但是這廝就是骨子賤，每次都能把魏楚兩國給勾引上床！當然，在趙王的眼裡，魏楚兩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要讓自己堂堂趙王向這幫孫子低頭，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蕭默悶頭承受著來自自家王上的怒火，等到趙王停下嘴，情緒稍定一些，這才輕聲說道：「王上，求和一事自是不必，臣的意思是，我們或許能夠與秦國協商……」
「秦國？？！！！」哪知，蕭默這話才說了一般，那邊趙王就直接拍案而起，心裡的火苗一下子就躥了起來，勃然大怒道：「子楚小兒一介背盟賣親的小人！之前就是我瞎了眼信了這秦人的鬼話！！這一次還想讓本王向他低頭？那本王寧願去跪著求燕王去！！」
好嘛~~作為堂堂一國之王，這一點兒底線還是有的~~！跟燕王低頭求和，這是丟臉面！但要是跟秦王那邊搭腔，那可不是丟面兒了，連裡子苦茶子都丟得一乾二淨！！趙氏宗族的老祖宗聽了都要被氣得從墳里給爬出來掐死趙丹！！
「王上，魏楚燕三國之力，也就只有秦國相助，我趙國才能安然渡過此次危機啊！」蕭默苦笑一聲，早就知道說這話要挨罵，不過這現實就是這麼滴無奈，讓人很是焦灼啊！
「還信秦國？難道讓他再坑我趙國一回嗎？上一次是閼與，這一次乾脆把邯鄲都給他得了！本王倒也省心！！」趙王依舊是憤憤不平，滿嘴沒有一句話是不帶有情緒的，看來秦國上一次把趙王坑得委實有些狠了……
「……」蕭默夾緊嘴，看著趙王這要把人吃進去的火氣，蕭默也不敢再多言了，生怕這麼刺激下去，自己會被自家王上給拉去祭旗……
「哼！！」趙王發了一會兒飈，見蕭默始終站在一旁不敢言語，火氣發著發著也就消了，當下悶聲哼道：「除了秦國，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蕭默抬眼瞅了趙王一眼，喏喏了半天，才緩緩說道：「王上……還有一法。」
「講！」趙王眼皮子一抖，連忙問了句。
「讓出雁門、雲中兩郡，將李牧將軍以及北境的二十萬軍民全部拉回邯鄲協防，以抗魏楚燕三國！」蕭默悶了吧唧地說道。
「我……」趙王一聽，剛消下去的怒氣再次高漲，隱隱有蓬勃之意，粗聲粗氣地喊道：「蕭默，你好歹也是我趙國司空！怎麼提的辦法不是要丟人就是要割肉啊？本王難道就非得不要皮臉才能安寧嗎？？你就不能想個讓本王笑著也能吃到肉的辦法嗎？！」
「……」蕭默低頭不語。
都這個關頭了，臉面和皮肉本就只能選其一，要想既不丟面兒又想吃肉，只能說趙王還是想得開！
「你倒是說話啊！」眼尖蕭默又是沉默不語，趙王的心裡頓時煩悶不已，忍不住再出聲催促了句。
蕭默聽后，眼底複雜難明，抬頭看著自家王上，無奈嘆道：「王上，如今關頭，還是想著如何保得我趙國腹地不失吧！北境地廣人稀，除了經商，對我趙國並無其他用處，即便將此拱手讓於秦國，也好過我邯鄲周邊被魏楚燕三國拿去要好啊！」
「就這麼將北境三十餘城拱手讓給子楚那個臭小子，本王如何能甘心吶？！」趙王心裡都快要滴血了。
「王上若是不願，那就與秦國協商……」蕭默這個時候就有些軸。
「得得得~~~」趙王一聽就滿臉憤然地打斷，正準備開噴，旁邊就傳來了通稟之聲。
「王上~~！」一侍者站在台下，恭聲傳喚。
「幹嘛！！！」趙王一聲「怒吼」，直接把氣給撒了出來。
「噗通」一聲，底下的侍者被趙王這一聲吼嚇得兩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顫抖著聲回道：「回……回稟王上，魏公子信陵君求見！」
「什麼？」趙王臉上的怒氣頓時一窒，消散得飛快，眉頭微微一皺，平聲問道：「信陵君來了？？他有說何事要見本王嗎？！」
「信陵君說，他有良策為王上解憂！」侍者磕磕絆絆地回了句。
「哦？！」趙王眼睛一亮，伸出手摩挲了下鬍鬚，隨即目光一定，連忙吩咐道：「快請信陵君來此！」
「喏！」侍者當即領命，前往宮外通稟。
「來人，快把這裡收拾一下！」趙王指著眼前桌案上的狼藉，撇過嘴喊道。
「是！」周遭靜候的侍女聽聞，連忙動身，將水漬擦拭乾凈，果盤點心重新擺放，新燒一壺熱茶水，準備迎賓。
「王上，魏國伐交在即，信陵君來此是為何？」這時，蕭默滿臉疑惑地伸過頭來，疑惑相詢。
趙王斜著眼看了下蕭默，嘴皮子一翻，徑直回道：「為何？本王知道為何？？等著看吧！」
「……」蕭默嘴巴緊閉，站在一旁低頭不語。
不多時，就看著方才通稟的侍者領著一位中年公子前來。
「趙王！」魏無忌來到跟前，拱手執禮。
趙王遠遠看到來人，連忙堆滿了一臉的笑容，親自來到台下，看著迎面走來的中年公子，笑著相迎：「魏公子今日來此，本王這宮中可真是蓬蓽生輝啊！」
魏公子，意為魏國的公子，算是比信陵君更為貼近些的稱呼。
「趙王說笑，無忌惶恐！」跟趙王寒磣了句，隨後看向一旁的蕭默，當即拱手見禮。
「見過司空大人！」信陵君和煦一笑，文雅隨和，更像是個修學的士子，謙學恭卑。
「信陵君！」旁邊的蕭默也緊忙執禮見過，不敢怠慢。
信陵君聲望比之平原君還要更勝一籌，若非十年前竊符救趙，魏無忌藉助魏王愛妃之手盜得兵符，從而被魏王猜忌，被迫只能留在趙國，那恐怕這等人物，蕭默還是很難見到的！
「魏公子，請！」趙王側身一引，親自邀請魏無忌上座。
「趙王請！」推搡間，幾人登上高台，談笑落座。
「魏公子今日來此，說是要為本王解憂，是有這事？？」剛剛坐下，趙王就迫不及待地出聲，看樣子這心裡頭焦灼得很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