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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跳槽

  魯澤告假的時候,看著蕭誠蕭簽判那似笑非笑的臉龐,心裡便有些發毛。


  他很清楚,儲祥再混,也絕不會糊塗得向一位進士出身而且背景深厚的新任簽判動手的。


  當然,背後使絆子出陰招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像現在自己的告假,何嘗不也在向這位簽判使絆子呢!


  但他必須向表明自己的立場。


  這裡是黔州啊,不是汴梁,也不是西北。


  在汴梁,蕭簽判有當財相的老子,在西北,他有個掌兵權的哥哥,但在黔州,他有什麼?

  更重要的是,知州馬亮已經擺明了車馬,要給這位新來的簽判一個下馬威了。


  自己自然是要站在知州這一邊的。


  明天,黔州肯定是要大亂的。


  知州就是要黔州亂起來,然後把這頂大帽子往蕭簽判頭上一戴,然後就不怕蕭簽判耍什麼花招了。


  識相的,趕緊低頭,以後大家成為一夥兒,那就把這事兒給抹平了,無外乎就是幾顆人頭的事情。


  不識相的,那一個激起民亂的大帽子壓下來,蕭簽判那小身板扛得住?

  夔州路轉運使李防,可是最不能容忍治下出這樣的亂子的。


  到時候蕭簽判不死也得脫層皮。


  「既然魯參軍身體不適,那便回家好好地休息吧,什麼時候病好了,覺得休息夠了,再來衙里理事!」蕭誠抿著嘴,看不出喜怒,淡淡地道。


  「謝簽判體恤!」魯澤也是淡淡地躬了躬身。


  在他看來,這位簽判終究還是太年輕太嫩了一些,下馬伊始想要立威自然是不錯的,但沒有搞清楚狀況便隨便出手,卻是極為不智。


  以魯澤來告假起始,州衙里掀起了一股告假潮。


  當然,有資格來跟蕭誠告假的,只不過三五人而已。而蕭誠卻是一個也沒有挽留,只要來告假,他都是笑吟吟的全都准了。


  等到這一天下值的時候,整個州衙里,只剩下了大貓小貓三兩隻了,便是這幾隻,看著蕭誠的眼光也古怪得很,也不知是幸災樂禍還是憐憫,在他們看來,年輕的簽判這是要倒大霉了。


  蕭誠卻是毫無所覺,帶著李信與韓錟兩個人大搖大擺地走在州衙里。


  「你們幾個過來!」看著那幾個沒有離開衙門的吏員,蕭誠沖著他們招了招手。


  有些無奈的這幾位,慢騰騰地挪著步子到了蕭誠的面前。


  「見過簽判!」叉手為禮的他們,禮節仍然是一絲不苟,哪怕是一個快要倒霉的簽判,那也不是他們能怠慢的啊!


  「大家都告假了啊,你們怎麼沒有告假呢?」蕭誠笑吟吟地看著他們。


  幾人面面相覷,其中一人躬身道:「回簽判,有些公事,沒有做完。」


  蕭誠一笑:「縱然是告了假,這些事情,最終還是要著落在你們身上來做是不是?」


  「是!」其中一人大著膽子道:「且有些事情是耽擱不得的。」


  「不錯,不錯!」蕭誠連連點頭,轉頭沖著李通道:「李信,把這幾位的姓名記下來回頭給我,忠於職守的人,應當得到更好的回報!今兒個既然你們沒有告假,那便留在州衙加個班吧,別回去了。明天,我們會很忙的。」


  「是!」李信笑看著那幾個人:「哥兒幾個,給小弟我留個名吧,你們要走運了!」


  幾人互看了一眼,再看看背著手已走到了大門口的蕭誠,有些無奈地到李信跟前一一報上自己的大名以及職位。


  走不走運的不知道,但被留在州衙里,會不會被告假的上官找舊帳,倒是真難說了,幾人不由有些後悔,應當早些走的。


  但現在,卻是有些由不得他們了。


  這位簽判看著笑嘻嘻的,卻是極不好說話的,眼下只怕心裡正惱羞成怒呢,自己要是拒絕,搞不好對方就會發作起來,他連儲參軍都敢打斷了手抓起來,自己算個啥呢?

  這眼前虧,還是不吃的好!

  等到了明天,只怕這位,也就顧不上他們了,到時候再找機會溜號。


  在很多人看來,明天的黔州,必然會陷入到混亂中去。


  而蕭誠,卻似乎一無所知,一身輕鬆地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輾轉無眠。


  這一夜,也有很多人在外奔波聯絡。


  天亮了!

  城門緩緩打開,早已經等候在外的百姓們推車挑擔魚貫而入。


  天亮了!

  一家家的店鋪取下了門板,掛起了旗幡。


  黔州城一如既往地平靜。


  甚至比往日里,還要平靜許多。


  至少在市場里,大家突然發現每天都要來收保護費的那些人,居然不見了蹤影,那些牽狗架鷹招搖過市,大冬天裡也要袒露著衣服露出毛絨絨胸膛或者刺青的傢伙們,也一個不見。


  魯澤今日沒有出門。


  同時也嚴令家中所有人,從今天起都必須呆在家裡。


  外頭一旦亂起來,那些人或者認得他魯澤,可不見得認得他的家人。他是派出了幾個心腹守候在州衙之外監視著那裡的狀況,一有變動,馬上就要通知他。


  魯澤在等待著暴亂的發生。


  現在黔州州府里,已經沒有什麼人供蕭簽判驅策了,基本上所有的官員,都告了假或者連假都沒有告直接沒有去府衙。


  而除了州衙,彭水縣衙的狀況,也與州衙差不多。


  也就是說,暴亂一旦發生,蕭誠除了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之外,他將毫無辦法制止。


  而過後,作為黔州城裡現在最高的官員,他必然是要承擔責任的。


  知州馬亮離開的時候,可是將所有的權力都轉移給了這位簽判的。


  當時,他一定很得意。


  但當時有得意,這事兒過後,他便會有多懊惱。


  權力越大,責任越大嘛!


  時間過得很慢,等待總是讓人焦急的。


  魯澤坐在火盆邊,慢慢地飲著酒,等待著暴亂的發生,也等待著蕭誠派人過來。


  到了不可收拾的時候,蕭誠不低頭,也得低頭了。


  當房外響起急驟的腳步聲時候,魯澤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消息來了。


  「參軍,王文正王統制進城了,進了州衙!」心腹帶來了今天的第一個消息。「同行的,還有播州揚氏的楊泉。」


  王文正的確進城了,不過與魯澤想象的有所不同,他只帶了數名護衛與楊泉一起到了州衙。


  得了消息的蕭誠,笑容滿面的等候在州衙之外。


  見到策馬而來的王文正,蕭誠大笑著降階相迎。


  王文正,翻身下馬,緊走幾步,搶先雙手抱拳,一個大禮行了下去。


  說起來,蕭誠不過是正六品,王文正這個統制,可是結結實實的五品官。


  不過在大宋,文貴武賤,五品官的王文正給六品的蕭誠行禮,在所有人看來,都是極其正常的。


  「末將王文正,見過蕭簽判!」王文正聲如洪鐘。


  蕭誠微笑還禮,打量著眼前的這位天南軍統制,個頭不高,矮敦敦的,滿臉橫肉看起來極是兇狠,粗豪。不過蕭誠很清楚,這位看起來粗豪的天南軍統制,絕對是一個精細人,也是一個通曉利害關係的人。


  「王統制,讓你看笑話了!」蕭誠引著王文正進了州衙,指著空蕩蕩的州衙道:「如果不是蕭某自己還帶了一些手下過來,今日王統制過來,只怕連倒茶這樣的活計,都是讓蕭某親自來做了。」


  「這州衙空了也好。」王文正摸了摸鋼針也似的鬍子,笑道:「正好可以洗一洗,洗乾淨了,簽判才好入手啊!」


  「話是這樣說,可如今無人可用,也是讓人惱火!」蕭誠一攤手道。


  「這有何難呢?」被請進了簽判公廳的王文正坐在蕭誠的對面,道:「簽判亦掌地方軍事,只消簽判一紙公文,末將便可以派遣一些人進來協助,只要不超過一定的人數就可以了。」


  「如此甚好。」蕭誠笑著從大案之上抽出一份蓋了簽判印章的公文遞給了王文正:「這個我倒是早就準備好了。」


  「只要五十個人嗎?是不是有些少?」


  「不少了不少了!」蕭誠笑道:「又不是要干仗,只不過是讓他們來給蕭某充充門面罷了。」


  五十人,當然不少了。


  蕭誠所要的,只是王文正的一個態度,好讓城中的某些人搞清楚狀況,弄明白形式。


  說白了,蕭誠並不能將這黔州府衙里的所有人都一網打盡,不是做不到,而是真這樣做了,那估計他想要真正的掌控黔州府衙以至於在黔州大展拳腳,也就成了妄想。


  有目的的打擊一批人。


  而更重要的是要拉攏一批人。


  王文正在府衙里並沒有坐多久,與蕭誠說了一會兒子話,喝了一杯茶,然後便告辭而去。蕭誠再一次送他出了府衙,在府門口,兩人把臂言歡,親親熱熱滿面笑容地互相道別。


  做戲,自然便要做全套。


  王文正剛走,他與蕭誠已經聯手的消息,便已經傳到了一些該知道的人的耳朵里。


  比如說魯澤。


  魯澤呆若木雞。


  這與他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王文正什麼時候與蕭誠沆瀣一氣了?播州揚家為什麼也參與了進來?


  魯澤隱隱地感到了不妙。


  他們以為蕭誠蕭簽判是孤身一人,只怕是一廂情願的想法。人家的實力和本錢,恐怕是他們難以想象的。


  「參軍!」又一名心腹歸來,低聲道:「沒有人願意為儲祥出頭了,我找了幾個人,才打聽出來,田家摻合進來了。說是田易看上了儲祥的司理參軍的位子,這才與蕭誠聯手。」


  「田家?田易。」魯澤頓時覺得肝顫兒了起來。


  田易就是一個紈絝子,本身倒也沒有什麼本事,但他背手的田家,委家是一個龐然大物,如果這是田家的意思,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思州田家,播州楊家!

  魯澤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這,還玩個屁啊!

  站起身來,在屋裡來來回回地轉了好幾個圈子,聽著後頭屋裡面家人的歡笑之聲,他打了一個寒顫。


  他是馬亮的心腹。


  他也是馬亮離開城裡的時候,留下來盯著蕭誠的人手。


  他是錄事參軍,是黔州州衙之中僅次於蕭誠的三把手。


  而現在,他需要做出選擇了。


  馬知州與他們錯誤地判斷了蕭誠,當馬知州離城,離開府衙,還將州府所有事情託附給蕭誠的時候,失敗便已經不可避免了。


  權力交出去容易,收回來可就難了。


  「來人,更衣,備馬!」他叫了起來。


  「參軍,您要去哪裡?」


  「去州衙。」魯澤深吸了一口氣:「聽說州衙里不少人告假,簽判必然是忙不過來,本官身為錄事參軍,自當去為簽判分憂!」


  幾名心腹先是目瞪口呆,接著馬上便反應了過來。


  他們的魯參軍,這是要改換門庭的節奏啊!


  魯澤急匆匆地往州衙來的時候,蕭誠正坐在司理參軍儲祥的身前。


  黔州的司理參軍儲祥被按著跪倒在蕭誠的面前,卻還是努力地昂著頭,惡狠狠地盯著蕭誠。


  「怎麼?還指望著王文正來救你?」蕭誠一曬道:「見你之前,我剛剛與王文正王統制喝了一杯茶,說了好一會兒子話。嗯,還有一件事,你昨天晚上不是還託了人帶了口信出去聯絡一些人嗎?信,那些人的確是收到了,但是呢,他們今天都在屋裡烤火呢,沒準備出門。倒是派人給我送來了不少的東西。」


  一揮手,李信將厚厚的一疊文卷放在了儲祥的面前。


  「儲參軍,瞧瞧這些兒,這些年來,你作了多少孽啊!按大宋律,殺你一百次也是夠的。」蕭誠冷笑道:「沒有人能救你,除了我。」


  儲祥伸出完好的那隻手,只翻了幾頁,臉色便已經變得慘白,整個人都癱軟在了地上。


  「想要活命,就只有戴罪立功一條路。」蕭誠冷然道。「如若不然,後果如果,你身為司理參軍,該知道的。」


  李信推門而入,躬身道:「簽判,魯參軍過來了,想要求見。」


  蕭誠哈哈一笑:「魯參軍不是病了嗎?好得這麼快?這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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