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驚覺
李昊被急驟的敲門聲驚醒了。
這一路過來天寒地凍,又帶著千把人押運著那麼多的物資,什麼事都需要操心,他委實是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今天到了目的地,又是他絕對能放得下心的地方,美美地喝了一頓酒之後,連左丘明送給他暖床的兩個丫頭都趕了出去,徑直倒下就呼呼大睡起來。
「靜安,靜安!」外面傳來的聲音,竟然是左丘明的聲音,李昊頓時睡意全去,一躍而去,如果不是出了什麼緊急的事情,左丘明怎麼會親自來叫自己起床。
跳下床來,隨手抓起衣服一邊往身上套一邊奔赤腳奔向門邊,打開房門,他赫然看到左丘明竟然是全身甲胃地站在外頭。
「叔,出什麼事了?」看著左丘明的模樣,李昊頓時渾身都冒出汗來。
「蕭定來了!」左丘明言簡意賅。
「怎麼可能?」李昊瞪大了眼睛,「這樣的天氣,他怎麼可能越過橫山,悄無聲息地便出現在鹽州城下?」
左丘明搖了搖頭,「他還沒有到鹽州城下,但我敢斷定,他已經出了橫山,馬上就要來了。」
李昊頓時鬆了一口氣,「叔,屋裡說!」
「自從確定橫山整體投向朝廷之後,我便在橫山通向我鹽州的要道之上設置了哨卡,一路延伸。在斷定蕭定必然會很快進攻鹽州之後,我便組織了斥候隊伍,開始沿途巡邏,同時也是聯結各地駐軍,一有意外,便可以迅速地傳遞消息。」左丘明道。
「他們傳回來了消息?」李昊搖頭道。
左丘明搖了搖頭:「所有消息,完全斷絕。」
「是不是因為天氣的原因?」
「不可能!」左丘明道:「這樣的巡邏隊一共用十餘支,出發的時間都是算好了的,每天,都會有一支巡邏隊返回鹽州城,但已經連續兩天,沒有巡邏隊回來了。巡邏隊的士兵都是精銳,再惡劣的天氣,也不可能讓他們一個也不能回來,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們遇上了敵人,永遠也不能回來了。」
「叔的判斷是?」
「我已經派了人出去確定了。」左丘明聲音有些低沉:「蕭定的人現在必然是去攻擊花馬池、惠安堡等地的駐軍去了,這些地方,每一處都只有三四百人不等,在蕭定的攻擊之下,必然難以倖存。」
「不馬上組織救援嗎?」李昊低聲道。
左丘明搖了搖頭:「不明敵情,甚至連敵人有多少都不知道,怎麼能擅自出城?一旦遭到了敵人的埋伏,豈不因小失大!幾個月前遼人是怎麼丟了歸義城的,靜安你應當知道了吧?」
李昊點了點頭,遼軍大將烏魯本就是因為軍鋪被宋軍襲擊,惱羞成怒率部出城報復,從而掉進了宋軍將領陶大勇的包圍圈中,大敗虧輸,僅以身免。
「如果蕭定真出動了大軍,那這些地方的駐軍怎麼辦?」李昊問道。
左丘明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他們足夠機靈,一發現敵蹤,立即放棄這些地方而全力向鹽州城方向撤退,應當還是能跑回來一些的。稍有遲疑,只怕就回不來了。」
「蕭定手上兵馬並不多,再說了,這是我們的地方,對於地形,他並不熟悉!」李昊道。
「靜安,你忘了党項人了!」左丘明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這一次橫山党項來了多少人,但可以肯定地是,蕭定對於我們鹽州的了解,現在必然不會比我們少!」
「如果放棄了外頭這兩千兵馬,鹽州城的兵力可就不足了!」李昊有些著急,「如果來的不僅僅是蕭定,還有陝西路的人馬呢?」
左丘明道:「不可能有陝西路的其它人馬。要知道,這些年來,大帥在陝西路還是下了不少功夫的,安插了不少探子,如果陝西路大舉動員調動兵馬,我們不可能不知道,現在不聲不響地便來了,只有可能是蕭定這一路人馬。」
「我們在陝西安撫使府中也是有人的,這一次怎麼也沒有示警?」說到這裡,李昊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來。
「也有可能是蕭定根本就同有向安撫使府報送這一次的軍事行動!」左丘明道。
「他怎以敢如此大膽,不怕馬興剝了他的皮?」
「換個別的將領還真不敢如此,但是蕭定,就不一樣了,這個人的後台硬得很,而且是大宋皇帝親自簡拔,親自派到這邊來的,他敢先斬後奏並不是什麼稀奇!」左丘明道:「靜安,你現在馬上離開鹽州城。」
「大敵當前,我怎麼能棄城而去,望風而遁,世叔這是在羞辱我嗎?」李昊大怒。「正好見識一下大名鼎鼎的蕭定是何許人也?」
「靜安,你是想逞匹夫之勇嗎?」左丘明冷冷地道:「雖然不明敵情,但蕭定既然敢來,在兵馬人數之上肯定是有信心足以吃掉我們鹽州城的,我猜,廣銳軍,定難軍必然是全員出動,再加上党項蕃兵,只怕上萬人是有的。而我鹽州城現在只有不到三千人了,我需要援軍。」
聽著左丘明的分析,李昊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天寒地凍,蕭定既然追求了速度和突然性,那他所帶的後勤輜重必然不多,是存了速戰速決的心思。」左丘明接著道:「只要我能在鹽州城把他拖住,那麼便有了全殲此人的機會。而這,需要周邊的軍隊迅速趕過來。但是沒有大帥的命令,周邊一百里之內的駐軍,誰敢隨意動彈離開駐地?所以,只有你去,才能在數天之內,調來援軍。」
「我明白了!」李昊恍然大悟。「世叔,我這便出發,五天之內,我必率援軍抵達。這一次跟隨我押運輜重而來的那千把人我也留給世叔,雖然他們戰鬥力有限,但總也是身強力壯。」
左丘明點了點頭:「去吧,向大帥告急的信,我已經送出去了。只要你能在五天之內趕回來,我們就算不能把蕭定留在鹽州城下,也能讓他損兵折將,狼狽而逃,短時間內再無能力進攻我們,更重要的是,連蕭定也敗了,陝西路上其他宋將,只怕更加懼怕我們了,哈哈哈……」
城門打開了一條縫,李昊帶著數十名護衛從鹽州城風一般地卷了出去,與此同時,鹽州城中亦響起了示警的銅鐘之聲。
左丘明猜測得並沒有錯,此時此刻,率先踏出橫山的辛漸率領的兩千鐵鷂子,分成數部,突然襲擊了花馬池、惠民堡、高沙窩、王樂井這四個最主要的定難軍駐紮點。
正如同左丘明沒有想到蕭定會在這個時候、這樣的天氣狀況之下出兵一樣,這些地方的駐軍,更是沒有這個準備。恰逢出夕之夜,這些人正熱熱鬧鬧的準備過年呢!
當鐵鷂子衝進來的時候,這些地方,連最基本的一些崗哨之類的警戒都沒有。鐵鷂子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徹底攻陷了這些地方,能夠逃出去的定難軍屈指可數。
當蕭定率領的主力,出現在花馬池的時候,外圍的掃蕩戰,已經全都結束了。
「指揮使!」辛漸喜氣洋洋地出現在蕭定的面前,拱手道:「我們大獲全勝,共俘虜了定難軍一千二百餘人,而我軍只不過損失了八十餘人,其中倒有五十齣頭是因為馬失前蹄而跌傷的。現在這些俘虜都被押到了這裡,怎麼處置他們?」
「攻城的時候,用得著!」蕭定騎在馬上,冷冷地注視著前方大片空地之上被一串串綁縛著的俘虜。
慈不掌兵,能讓自己部下少傷亡一些的時候,蕭定是毫不在意這些人的。
「指揮使,鹽州城城高三丈,防守完善,左丘明亦是李逆麾下極為有經驗的將領,這些人手還是少了一些!」蕭定身邊,閃出一人拱手道。「我們需要在短時間內攻下鹽州城,便需要大量的人手。」
「吉華,你是說?」蕭定的目光落在了這個人的身上。
「指揮使,這裡有大量的鹽工,有著現成的草袋子等各樣物資,豈有不利用起來的道理?」鄭吉華道。
「那些鹽工都是普通百姓。」辛漸驚愕地道,但也只說了一句,看到蕭定並沒有說什麼,他立即也住了嘴。
「這件事情,你去辦吧!」蕭定對鄭吉華道。
「是!」鄭吉華旋即轉身離去。
「辛漸,這是沒法子的事情!」蕭定翻身下馬,看向辛漸,道:「我們的斥候,已經截殺了數撥鹽州城的斥候,從審訊的口供來看,左丘明的確是一個難纏的對手,想必現在,他已經知道我們來了。我們必須在三五天之內攻下鹽州城,否則敵人援軍一至,我們就進退兩難,到時候只怕就是一場慘敗,這個時候,不是憐惜這些人的時候,不死他們,就得死我們的人!」
「明白!」辛漸點了點頭,心裡頭雖然還是有些不舒服,但蕭定的解釋,合情合理。從汴梁來的他,還沒有正兒八經地經歷過一場戰爭,先前與嵬名部的幾場爭鬥,與眼前的戰爭規模比起來完全不值一提。
他知道,自己還需要一點一點地來適應戰場之上的殘酷。
而現在,還僅僅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