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大結局(下篇)
暮色降臨,室內光線昏暗。
陸夢媛開了燈,然後走去岑歡的臥室。
推開門,梁長安並沒躺在床上,而是站在臥室的陽台上,單薄的身子籠在暮色中,越發顯得落寞和孤單。
拿了件她的外套走過去,梁長安似乎沒察覺有人靠近,望著某處一動不動。
陸夢媛輕輕給她披上外套,梁長安這才如夢初醒一樣回神。
“安安,如果呆在這座城市覺得難受,那不如出去一段時間,等心情好些了再回來?”
梁長安輕輕搖頭,“我哪都不想。”
陸夢媛胸口一窒,麵對這樣的梁長安,不知如何勸慰“夢媛,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岑歡看向好友,反過來安慰她,“你自己身子也不好,就別為我操心了。我會努力走出來的,隻是需要時間。”
“我相信你,安安,你一直都是堅強勇敢的。”
梁長安垂眸。
其實她並不堅強也不勇敢,她根本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從失去孩子的痛苦中走出來,這樣說不過是不想讓好友為自己擔心。
從侯勉的住處出來,接到陸夢媛的電話,得知梁長安獨自一人在家,他立即駕車趕回公寓。
門打開,客廳的燈是亮著的,他以為梁長安在客廳,喊了句卻沒人回應。
對著空曠的客廳站了會,他徑直走去嬰兒的房間,果然看到梁長安坐在嬰兒的床上對著一堆玩具和衣物發呆。
他走過去,在她身後坐下,雙手自她身後將她環住。
“餓不餓?我給你做些吃的。”
梁長安像是沒聽見他說什麽,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安安……”於誠扳過她的身子,一手撅住她的下巴抬起,強迫她和自己對視,而這次沒等他開口,就聽見梁長安說,“如果我沒那麽愛你,對愛情沒那麽執著,在你媽趕我離開你的時候離開,孩子就不會死……”
於誠心口一痛,低頭去吻她的唇,梁長安卻躲開。
“於誠,我很痛苦,一閉上眼就能馬上夢到孩子,醒來想到的也是她,我覺得我快要瘋掉了。今天看到你小姨站在我麵前,我甚至想殺了她……”
於誠知道她恨小姨,可沒想到她這麽恨。
“我恨她,也恨我自己,是我對你的愛害死了孩子,我沒辦法原諒自己,也沒辦法裝做一切都沒發生過,還像以前那樣愛你。我恨孟香蘭,而你是她在這世上惟一的親人,雖然我知道自己這樣說很過分,對你很不公平,可看到你我就會想起孟香蘭所做的一切。我不想連你也一起恨,所以……我們分手吧。”
胸口如同遭受重擊,一陣窒息般的疼。於誠怎麽都沒料到自己在她眼裏竟然是仇人親人的身份,而不是她可以依靠的人。
“對不起,請原諒我這麽自私……”梁長安閉上眼,不看他瞬間鐵青的俊顏,怕自己心軟。
“你說過不會離開我。”良久,於誠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一貫自信的沉嗓透著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恐慌。
“……在發生這樣的事情後,我做不到。”
“我不答應。”於誠抱緊她,力道大得似要把她揉入血肉裏。
梁長安難受得秀眉緊蹙,卻不吭聲。
痛,才能讓她感覺自己還是活著的。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永遠都不會。”於誠摸索到她的唇狠狠欺上去,近乎粗暴的肆虐她的唇舌,連日來的不安和燥動如同被關在籠子裏的猛獸四處尋找出口。
三天後
當梁長安的車最終拋棄一切前塵駛上通往機場的高速時,已近中午。
她想要遠離是非之地。一切都已畫上了句點。
結束了,徹底的……
是難過?是開心?某些想法如輕石落入深潭,“咚”地一聲觸動了心靈之後,卻也什麽都沒剩下。
車廂內靜得救隻剩引擎低吼的聲音,這時候炎涼的手機響了。
眼看遠遠就能望見機場的指示牌,她手機又有電話進來,這次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炎涼按擴音接聽:“喂?”
對方冷淡地說:“梁長安小姐。”
梁長安很快聽出這個聲音,不由一愣:“沈秘書?”
“您現在哪兒?於書記有份文件要給您。”
“我已經沒有任何瓜葛。”梁長安已經迫不及待地要掛電話了,可就在她按下掛機鍵的那一秒——
“是離婚協議書,他已經簽好字了。”
梁長安猛地刹住車。
和刹車聲一樣刺耳的,是沈秘書聲音中帶著的那絲嘲諷:“你現在知道這份文件是什麽了,肯定迫不及待地想拿到手了吧。”
梁長安閉了閉眼,重新開動車子,窗外的風有多冷,她的聲音就有多冷:“我在機場等你,但你隻有四十分鍾,沒趕到的話就直接把離婚協議送去我律師那裏。”
其實梁長安自己都知道從市內趕到機場,四十分鍾遠遠不夠。梁長安到了機場把車寄存,隻帶了一個登機箱就進了。
她在吧台前等咖啡,梁長安百無聊賴地四下看看,小孩們追逐打鬧著,她定定的看著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時候,候機室的門被再度推開。
梁長安從吧台邊收回目光,但還未收起笑容,就瞥見了站在候機室門外的沈秘書。
她怔住片刻。
想了想,她終起身朝門外走去。
沈秘書與她,一走就走到了僻靜的吸煙區。
“你怎麽知道我在哪個候機室?你又是怎麽進來的?”40分鍾不到這人就趕到了機場,過了安檢,甚至準確地找到了她的候機室,梁長安確實大感意外。
沈秘書沒回答,隻交給她一個文件袋。
離婚協議隻有薄薄幾張紙,沈秘書給她的,卻是足有一厘米厚度的文件袋。
“除了離婚協議書,還有什麽?”
沈秘書隻是冷冷地說:“梁小姐你自己看吧。”
“那你可以走了。”
沈秘書卻依舊站在那裏,不為所動,梁長安看看他,索性自己調頭走了。登機時間快到了,她不能再在這裏浪費時間,邊走邊拆開文件袋,隻為確認離婚協議上是否真的已經簽好字。
離婚協議確實已經簽好,觸目的“於誠”,是她熟悉的、力透紙背的字跡。可簽名之下似乎……並未簽日期。
梁長安正打算凝眸細看,她兜裏的手機突然響起,她摸出手機看到是於煊宸的來電,當即就要接聽,卻在這時另一隻手一個不慎,文件袋就“嘩”地一下掉落在地。
裏頭的文件四散撒開,梁長安煩的想歎氣,沈秘書還站在原地,應該正看著她,她隻能硬著頭皮彎腰去撿文件。
彎下的腰,卻再也直不起來——
她看見了,某份文件上,有孟香蘭的簽名。
手機的震動停了,很快又重新響起。有腳步聲靠近,又有什麽東西在徹底裏她遠去?
沈秘書走到她身邊,蹲下,替她撿起文件。
撿起第一份,他說:“你以為你那麽容易就收買了郭綺?”
第二份,他說:“你以為偵訊社給你的錄音是從哪兒弄來的?”
第三份:“你以為是誰把梁明義的犯罪證據交給警方的?”
第四份,則是梁長安僵硬的手中攥著的那份:“你以為是誰幫你搭到辜熙那條線的?”
梁長安緩緩地抬頭看向沈秘書,眼中一片赤芒,耳邊,是壓毀一切的最後一根稻草:“你以為……當初你在美國被廖娟柔的人綁架在車裏,是誰救你出來的?”
“……”
“……”
“不可能!”
這個女人沉默那麽久之後說出口的,竟隻是這麽一句話。沈秘書滿臉荒唐:“白紙黑字的合同,隻因為你恨孟香蘭,你就覺得這些都是假的?”
梁長安猛地站起,從他手中奪回文件,發著狠的目光一頁一頁地翻看,她曾用自己全部的幸福信賴一個人,卻隻換來被對方推入深淵的結局。傷痕是有記憶的,身體的本能已經不允許她相信第二次。
可她手裏的這些文件……
沈秘書條理分明卻如利刃般的聲音刮著梁長安耳膜的聲音,她卻置若罔聞似的,隻是一直低著頭翻看文件。直到翻閱到最後一頁,她終於無力地垂下手,白紙黑字的真相再度散落在地,卷起她不能自已的呼吸。
沈秘書留下她一人,朝著原路走了。
但他的腳步有些緩慢,仿佛還在等待著什麽。終於,他等到了身後狂奔而來的腳步聲——
梁長安猛地擦撞過他的肩膀,越過他轉眼跑得無影無蹤。她的急切,通過衣角帶起的風,一絲不漏地傳遞給了停在原地目送她消失的李秘書。
心裏一顆大石終於落了地。仿佛經曆一場戰役,沈秘書稍一側身便靠向牆壁,仰起頭大呼一口氣。
候機室裏,眼看就要登機,電話卻一直不通,於煊宸一邊繼續打電話一邊來來回回焦急地踱著步。
於煊宸回視一眼,電話竟然通了。路征那個緊繃的神經終於一鬆:“你跑哪兒去了?就快……”
“於煊宸。”
她的聲音仿佛在風裏,那樣動蕩。
卻又那樣堅定。
前所未有的堅定。
“對不起……”她對他說。
那一瞬間,於煊宸的目光被迫定格。窗外的景色寬闊到幾乎沒有邊際,飛機起起落落,哪一架,伴隨著她的聲音,在他耳邊呼嘯而過——
不知是飛往哪裏的航班陡然劃破了長空,入秋後的第一縷陽光就這樣自天際灑下,普照大地。亦照在一輛正飛馳著遠離機場的車身上。
車裏的女人麵無表情地開著車。
她的聲音卻不如她的表情鎮定:“我要回到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