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春水初生
深夜。
於誠坐在他家的後花園之中,接到了秦景卉的電話,“阿誠,我聽說你出院了,身子可好了些?”
於誠受傷的這幾天,他一直瞞著於家上下,跟別提是這個早就貌合神離的妻子了,沈秘書一直攔著,秦景卉根本連於誠的麵都沒見到過。
於誠慵懶的坐在躺椅上,邊看文件邊與她講電話。“我沒什麽大事,不用擔心我了。”
沉默了片刻,秦景卉又挑起了話題,“你一個人在外麵,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再說你還受了傷,我放心不下,還是回家來吧,我可以好好照顧你。”
於誠輕笑了兩聲,語氣之中盡是嘲弄,“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你早就該收到離婚協議書了。”
“阿誠,我.……”秦景卉再電話那端臉色一變,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麽了。
“過兩天沈秘書會再給你送一份離婚協議,趁早簽了,對你我都好。”於誠早就沒心思再跟他多說了,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自從梁暢大鬧軍總醫院後,梁暢就被梁明義禁足了,梁長安也難得安逸了幾天,但隨後就陷入了一種忙碌狀態,連著做了十幾個小時的手術,又看了幾天的門診,又累又乏。
她蜷縮在辦公室的沙發裏,裹緊了身上的毛毯,一動不動。
陸夢圓進來的時候,看見她這樣,一驚,“梁長安,你在這裏裝死呢?”
“快快快,再給我加條毯子,凍死我了!”梁長安連眼都沒睜,氣若遊絲的說道。
陸夢圓氣結,拿起另外一條毯子,蓋在她身上,“要是我不過來,你就準備冷死啊?”
“你這不是過來了嗎?你什麽時候下班啊?我們一起回去吧。”梁長安微睜著眼,討好的說道。
“你就在這裝死吧,我聽我爸說,好像看見你爸的秘書去銀行辦理財產轉移.……”
不等陸夢圓說完,梁長安飛快的坐起身來,“財產轉移?轉給誰了?你怎麽不早說呢?”
陸夢圓本也就是隨口一提,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麽大,隻是摸了摸鼻子,“我哪裏知道?你找人查查不就行了嗎?再說,你早就成年了,你媽留下來的遺產,早就該過戶給你和長寧了。”
梁長安即便在累,也無心休息了,急忙起身,拿上外套,抬腿就走。
陸夢圓看著她這般的說風就是雨,也是無奈。
梁長安剛走出軍總醫院,看見了迎麵走來的男人,直覺想轉身走人,可她還沒轉身,就被來人熱絡的叫住,“梁醫生,真是巧了。”
梁長安看著沈秘書那張笑得異常歡樂的臉,不知怎地,梁長安後背的汗毛都立起來了,“沈秘書,有什麽事嗎?”
沈秘書耍寶似的示意她看一眼手中的錦旗,“於書記讓我給您送錦旗來,順便讓我問問您晚上有時間嗎,一起吃個飯。”
“錦旗幫我送上去吧,吃飯就算了。”說完,也不等沈秘書說話,招來一輛出租車,直奔律師行。
沈秘書铩羽而歸,自然免不了於誠的一頓臭罵。
沈秘書一邊聽著於誠的臭罵,一邊在心裏腹誹,他一個市政府的秘書長,怎麽到了於書記這裏就成了一個拉皮條的了。
“她去哪裏了?”
“啊?!”沈秘書有一瞬間的愣神,但隨即就反應過來,這是說梁醫生呢,“不知道。”
於誠氣得恨不得把手中的文件扔向沈秘書,“不知道,你不會去查啊?還在這杵著幹嘛?”
沈秘書也是個極其能幹之人,十分鍾就回來向於誠報告工作了,“梁醫生去了城北的律師行,好像是因為梁夫人留下的遺囑出了問題 。”
經沈秘書這一說,於誠倒是想起來了一些眉目。
梁夫人,第一任的總政夫人。他小時候倒是聽家裏的長輩提起過,那是名正言順的滿清鑲藍旗格格,當年十裏紅妝下嫁給梁家的長子,梁家當時已經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隻有一幅空軀殼在撐著,要不是她散盡了她的嫁妝,強撐著整個梁家,梁家早就敗落了。
他曾有幸見過這位梁夫人,奪目耀眼的猶如天上的明月一般,隻有萬丈光芒的男人才能配得起這份榮耀,隻是不知梁明義怎麽放著這般雍容華貴的夫人不理不睬,還要在外麵胡搞。
沈秘書見於誠不知在想什麽,愣愣的出神,猶豫著不知該不該開口,就聽見於誠冷淡的聲音傳來,“有話就說,別藏著掖著的。”
沈秘書隻好將打聽來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和盤托出。
原來梁夫人去世之後,曾立下遺囑,將自己當年陪嫁的那些首飾都要留給梁長安。可最近不知怎地,梁明義對這些首飾動了心思,想要買通律師偷偷轉移。
現在梁長安想要拿到遺產,隻能趕在梁明義之前,找個人結婚。不然憑著梁明義現在的地位和權勢,不出兩天,這筆遺產就悉數歸了他所有。
於誠挑眉,“沒想到,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於煊宸從手術室回來,已經疲憊不堪,他剛剛做了十幾個小時的手術。
他拿下口罩,麵容清雋不已,身為於家長孫的身份,又為他鑲上了一層閃耀的金邊。
於煊宸溫和的囑咐了助手幾句,快步走向安全樓梯一側,那裏是單劈出來的吸煙室。於煊宸的煙癮並不大,但今天實在太累了,他想自己待會兒。
已經淩晨一點,他沒想到過這裏還有第二個人,而且還是個女人。
因為沒想到這裏還有另一個人,於煊宸推開門的時候還是愣了一下。
梁長安聽到開門聲,回頭看了一眼來人,又繼續將煙放到唇邊,打著手裏的火機,頗自然的點燃。
她點燃的是一隻女士香煙,細長細長的,和她白皙修長的手指相得益彰,指甲也很幹淨,也沒有五顏六色的指甲油。於煊宸不禁想起了梁暢,她總是把自己的指甲弄得五顏六色千奇百怪,醫生的指甲都是幹淨的,每當看到梁暢的指甲,他都難以抑製的湧起一股厭惡。
事實上,梁長安總是給她一種幹淨的感覺,即使她手指尖夾了一隻抽了半截的煙,卻依舊沒有半絲的風塵味。
她的頭發剛剛垂到肩部以下,如幕布一般披散在身後,發尾有些微卷,燈光下,仿佛一匹流動的綢緞,她抬頭,看著他,唇角溢出了一絲清淺的微笑。
她有一雙流光溢彩的眸子,在她璀璨的眼光中,仿佛所有的心思都無所遁形。
於煊宸自己都覺得好笑,剛才那一瞬,他卻心動的像一個未見過世麵的小男生。
於煊宸低頭看了看腕表,坐在梁長安旁邊的座椅上,“你怎麽還沒回去?”
她不說話,隻是笑。
隻是對著他笑。
於煊宸揉了揉太陽穴,心裏熨帖不已,隻是她這樣對他笑著,他心裏就難以自抑的湧起汩汩的熱流,五髒六腑都是舒服的熨帖。
就像年少時一樣。
也如同他多年午夜夢回時的妄想。
“小魚,我好像喝多了。”梁長安頭一歪,慵懶的靠在於煊宸的肩膀上。
於煊宸好像被雷劈中一般,渾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隻覺得她鼻息之間吞吐出來的酒氣,讓他不禁開始心猿意馬。
梁長安舒服的靠在於煊宸身上,雙手抱在於煊宸的腰間,她抬頭,帶著哭音,像小女孩似的,“小魚,為什麽你們都不要我呢……”
她仰頭看著於煊宸,眼淚和不要錢似的,一個勁的往下掉。
於煊宸看著梁長安這副模樣,他撫上她肩頭的手有些發顫,剛剛熨帖的五髒六腑瞬間絞成一團,讓他整個人有點懵。
於煊宸聽到自己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安安,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梁長安哽咽著,隻是重複著一句話,“你們怎麽都不要我呢?”
聽到這句話,他心裏酸澀的跟什麽一樣,不知道該說什麽,也隻能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不會了,以後不會了。”
於煊宸微微低頭,發現,梁長安正緊緊咬著唇,眼底的淚光晶瑩閃爍,這樣的梁長安,讓他難以抗拒。
他不禁低下頭去,噙住她的唇,輾轉,親吻,直到梁長安輕輕閉上眼睛,啟開唇畔。
不知過了多久,於煊宸終於放開她,她的唇被他親的有些紅腫,她此刻溫順的如同一隻小貓一般趴在他的胸口。
看著她不像之前見麵時的張牙舞爪,這麽溫軟的趴在他的懷裏,於煊宸的心裏好像被一隻手緊緊地抓住,溫暖的無以複加。
“長安,回來我身邊吧。”他撫在她肩頭的手不自覺的收緊,略帶顫抖的說出這句話。
於煊宸甚至不敢去聽梁長安的回應,但還是難以自抑的去期待著什麽。
“嗯……”於煊宸覺得,好像等待了一個世紀之久,懷裏忽然傳來了一聲無意識的低喃。
他收回他剛剛因為緊張看向窗外的視線,低下頭看他懷裏的小女人——她竟然睡著了。
於煊宸失笑一聲,伸手順了順她有些毛躁的頭發,心滿意足。